逐光者的奥特传说 第256节

大手一挥，点着病床和简易桌椅，以及墙上惨白的灯，好像这儿是新修的屋子、那儿是刚翻的农田，头顶是高原的天日。

纳西里半点儿不像研究隔热材料的专

家，他高声用家乡话歌唱，谁也听不明白，唯独能感受到他的快乐——幻梦为他带来的快乐。

木下景听不懂他的摩西语，只大约能猜到他在唱什么。

纳西里曾和他谈及自己的梦想，希望家乡没有奴役，没有动乱，没有饥饿与人口买卖，如果吉奥基地不要他继续为G.U.A.R.D.工作了，他就回老家教书，首先让更多人能识字，出国打工不要稀里糊涂签了黑心合同。

看他沉溺于幻觉中的模样，木下景忽然感觉到一阵羞愧。

纳西里被未知生物干扰思维，心里想的是建设家乡，如果是自己呢？也许会在人面前展露“我拿到了第一”“我把那群开挂的天才踩在脚下”诸如此类的东西。

他在清醒时也无法摆脱这些想法的干扰，就比如在刚才交出自己的研究成果的时候。

这些人之常情的心思，在真正高尚者的面前，总显得堕落又小家子气。

念及炼金之星，再看看面前的纳西里，木下景忽然产生一种割裂现实的荒诞感：

那支G.U.A.R.D.重视的天才集体，短短的时间内就研制出了量子通信设备，他们此前还制造出了反重力装置，能以天为单位快速研发出针对怪兽的药剂，配合高山我梦的设想像哆啦A梦附体一样掏出一项又一项成果。

但纳西里的家乡，还有人吃不饱饭。隔热材料的专家最大的梦想是对他们而言唾手可得的安宁。

他们不是与怪兽战斗、与宇宙人较劲的，再努把力就能踏入宇宙时代的地球人么？

他木下景见过盖亚，见过阿古茹，地球意识与他谈笑风生，他身上肩负着乌拉诺斯的厚望，单看这些，就像热血漫画的主角，他应该行走在成为英雄的光辉大路上。

但纳西里，还有在吉奥基地见证的一切，仿佛柄锋利的刀，“唰”地割裂了漫画纸。像兔女郎卸了妆，告诉他“老娘会抠脚抠鼻还需要拉屎放屁”。

“我应该做点什么。”他想。

未知生物的影响已经伸进基地里，他木下景作为普通人的智商败给了炼金之星的天才，但作为人间体，嗯……准人间体，也许能做点什么。

乌拉诺斯将力量托付与他，他应该要做到更多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寻求的答案

KCB怪兽灾难现场直击节目近来大火，木下景习惯在早上洗漱的时候唤醒电视直接调到它。

主播大概是最坚定的奥特曼支持者，说出的论调他很喜欢，木下景听她安慰和鼓励市民，就像三伏天见了冰冰。

但今天上午的直播换了人，短发主播不见踪影，替上来的是个西装背头男，一板一眼像在念晚间新闻。

【千叶县近海海域大量海鱼死亡，渔业部门正在调查原因。】

木下景拽起还在发懒的皮托:“帮个忙，回来三袋麻辣鱼干或者冷吃兔自选。”

肌肉猛汉登时来了精神：“义不容辞！不用跟我客气，帮什么忙快说！另外我有点不舒服，想申请换成五香的。”

【等待连线的时间接入一则短消息，城岩市化学工业品泄露，当地已暂时封闭出入线路。】

“小野寺瞳的情况，”木下景说:“看纳西里的表现，‘梦游症’造成的幻觉比我想象的严重，情报部门不是吃干饭的，她大概被勒出了不少消息，帮我看看情报部门掌握了哪些。”

“听起来好麻烦……”

“不麻烦，别人看不见你，偷窥窃听简直不要更方便，趁他们出门的时候翻翻纸质档案，当然，要记得还原位置。”

皮托挠挠脸，纠正了他的说法:“地球爸爸的窃听，那叫光明正大地聆听孩子们的声音，同理，那不是偷窥，应该是堂堂正正观察孩子们的生活。”

“是是是。”木下景边笑边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入职时，中居瞭也发给他的薄册子。

【我们成功连线上了海洋研究院的田中教授，教授，请问关于千叶县海鱼死亡的原因……】

木下景翻开薄册子，里面叠了张袖珍的吉奥基地地图，详细版的是机密，他们拿不到。但简略版的没问题而且也足够使用。

“皮托，再就是确认下生物研究部门的安排，如果有丧心病狂的决定解剖她或者做人体实验，务必提早告诉我。”

皮托亲切地瞅他。

木下景“啧”了声:“五包，不能再多了。”

【众所周知，前段时间的风暴改变了区域大气中的含氧量，这是因素之一。】

【再者，我认为……是大海正在死亡。】

……

“普隆诺·卡拉莫斯”研究所。

稻森京子照常一个人在工作室继续未完成的探寻。

按理说，在研究的发起人，藤宫博也失踪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没有必要将时间花在寻找地底的未知粒子，这种绝大部分研究所都认为价值太低，已经不

再致力于此的事情上。

但也许是习惯？她每天睁眼，便又不自觉地到了这间工作室，在打印机吱呀的声音、仓鼠莉莉窸窸窣窣的进食声中消磨一整天。

屏幕上监控着安静的水体，那是研究所专门构建的纯水水库，绝大部分经费都花在了它身上。

水体的纯净度不亚于“超级神冈”的库存，周边以能探测到单个光子的光电倍增管围绕。无论是寻找质子衰变，还是在中微子的发现上都是优秀的助力。

而藤宫博也，就是在某一天去水体边例行确认设备情况后消失的。

“你到底去了哪里？”这样想着，屏幕亮度忽而倍增！

稻森京子被光线吸引了注意力，她以为是光电倍增管出了什么问题，她奔到屏幕边，却发现水体里多了片黑影！

“藤宫……是藤宫么？”她只能依稀辨认出来，那团黑影沉在水体中，她将监控拉近，这才看清对方浮在水中飘荡的发丝。

藤宫博也似乎刚从廊桥上跳下来，他一手伸过头顶，好像水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稻森京子从来不知道水底会有这么亮的光源，以至于画面几乎过曝，那片光芒与黑影接触时，一股战栗感突如其来，很快蔓延全身，像一只冰凉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皮肤，沿着肌肉骨骼伸进来，一把握住心脏。

“藤宫！”她喊道，来不及关闭还在打印数据的设备，径直奔出了门。

……

【我看见了“未来”。】

藤宫博也跃入水中，在这里，他曾得到阿古茹的回应。

他几乎要被城岩市的人群淹没时，KCB电视台的记者救了他。记者们似乎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前往城岩市采访，却只撞见一片“丧尸游街”，匆忙回程的途中正好遇到了遭到攻击的藤宫博也。

藤宫博也知道自己应该没有昏迷多久，他醒来时仍在KCB记者的车上，副驾驶座有名女性正在照镜子。他通过周围的标志性建筑辨认了地点，便直接下车前往“普隆诺·卡拉莫斯”研究所。

虽然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不至于和之前一样走一小段就浑身冷汗，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运转得更加艰难，只知道要快回去研究所，去找阿古茹。

眼前时不时闪过幻像，他在昏迷期间的梦中见过，是关于“未来”的景象。

“这是地球的警示？”他看见一片荒芜的星球，高空卷过烈风，地下吹着沙尘。

岩石嶙峋，河床在昏暗的天光里暴露自己。一处高高的山上，青色的巨人在沙尘中静坐。

一道声音告诉他，那是“天空”。

但是那里有天空么？藤宫博也仰起头，只望见无数沙砾与空气混合的稠密风暴。

声音没有告诉他“大地”与“海洋”去了哪里，但藤宫博也看到了粘稠如沥青的水后，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那就是我们的未来……】

他向水底伸出手，水流划过耳际，哗啦啦像血脉搏动，仿佛有生命在里面呼应自己。

【如果地球会变成那副模样……】

他将研究的方向转入地下，就是为了探寻自己猜想的“防御机制”，他不知道在萤火虫的海洋后面看到的景象是真是假，但在看见青色的巨人后，一股仿佛被丝线勾连的感觉涌入心头——就像第一次遇到盖亚。

藤宫博也确信，他也是地球意志的执行者。

现在让他看见“未来”，是要警示他什么吗？

【告诉我答案，阿古茹！】

“藤宫——！”

稻森京子撞开半掩的大门，水体底部的光将整个空间映得亮如白昼，她趴在栏杆上往下望，几乎轻轻一蹬就能让自己栽下去。

可她什么也看不清，过于强烈的光芒在视网膜上留下短暂的黑影。

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努力不让自己遵循本能闭合双目。光影模糊中，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团黑影。

第九十七章 已然不同的命运

塞缪尔也看到了一团黑影。

它像不知餍足的饕餮，狂笑着吞噬土星防线沿途的生命。战争迁延日久，久到双方都快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仿佛被地狱来的手驱使着，不惜一切，只为让对方成为宇宙尘埃。

塞缪尔听见在他体内盘踞的“怨恨”的疑问，那缥缈的声音带着丝丝笑意，显然祂和自己都知道，武力当然可以终结这一场战争，但是难以解开已经结下的仇恨。

若说最简单的解决办法，那就是让一方从肉体和精神层面上彻底死亡，而同样精疲力竭，几乎要流干了血的地球人和宇宙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们将视线投向“过去”，一部分地球人希望直接解决所有事情的开端，宇宙人则顺势闯进“过去”的时间中来，旨在让自己憎恨的对手从根源上灭亡。

但正如塞缪尔先前所推想的，就像木下景和“巽”所在的世界有

共同的一段历史，而两个世界的流向从原初之巢开始落入两条截然不同的河道一样。

也许在所谓的“未来人”将视线转向过去的时候，属于过去的时空就已经被改变了，它指向的是截然不同的“未来”。

原先在一条线上的世界被因果的力量撕扯开，成为了两道曾经共为一体，但已然分离的河流。

换言之……

“不要把另一个宇宙的事情套在这个宇宙的地球人身上。”塞缪尔将视线从土星环上移开，他不再看远处只剩下骨架的“行星级”战舰，也不再管土卫六基地里上下忙碌的人群，他将视线投向现在的地球。

缥缈的声音道:“你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以为能化解我们，而莽撞地容许我们进来‘做客’。”

“你现在只是看到点儿我们愿意让你看到的东西，这意味着我们已经可以影响你的视觉，”祂慢悠悠地说:“你现在试试往前飞，到底是回去你的地球，还是会径直飞进太阳里，或者反向跑出去太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