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285节
短短三句话,让这漫天的雨水下入了杨子竹的眼睛里。
这绝非诗意性的描绘,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那些脆弱的、柔软的、一触即碎的雨珠,与闻潮生的目光相触之后,忽然凭空生出了几分锋利,结结实实地穿透了杨子竹的护体罡气。
四境修士的护体罡气与三境修士的全不相同,强度不可同日而语。
察觉到不对劲后,杨子竹忽地目光一凛,抬头看向了天。
这一看,直接让他陷入了一瞬的恍惚。
那一刻,仿佛落下的不是雨,而是无数柄锋利的剑。
杨子竹再低下头的时候,闻潮生已经从袖兜里面缓缓摸出了那根笔,对着他道:
“师兄,你太慢了。”
“我要杀你,刚才你已经死了。”
“如果你抱着这样的心态去参加四国会武,你会输得很惨。”
他轻转笔尖,整个人在雨中成了一道淡淡的白色轮廓,杨子竹被他一点,这才倏然而醒。
闭关太久,在书院太久,什么都有条条框框,他们被这些书院的条条框框保护着,失去了应有的野性。
感受到了闻潮生身上那股莫测的气势,杨子竹知道了自己方才实在过于轻视他,对方的实力要远远强于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境界。
身上淋湿的雨太冷,他不敢再继续这样沉默下去。
杨子竹身影一动,左脚踩过半盏水坑,踏碎了涟漪中的几颗星,右拳乍开光华,拳劲似脱弦之箭,穿雨破风,至闻潮生眼前之时,拳势已成楼宇。
闻潮生掌中笔刺出,以毫尖蘸雨,点碎月华,清辉乍泄之时,流转着无数破碎的力量,塌了楼,败了势。
水滴石穿。
笔尖刺中了杨子竹的眉心,冰冷的雨水一触即散。
闻潮生收笔,踩着积水路过杨子竹的身边,后者仍旧保持着挥拳的动作,但却如泥塑,丧气遍布。
他不懂,闻潮生没有丹海,也没有用书院的儒术,但破他的招的确只用了最为简单的一招。
倘若方才闻潮生没有收力,他此刻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所以闻潮生方才并不是自大,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的确没有跟闻潮生过招的资格,而他没有资格,也意味着书院绝大部分人没有资格。
“可惜徐一知不在……但还好,书院有我。”
不远处,闻潮生十分自恋、十分平静地感慨了一句。
这本就是一句极为自大的话,可从如今闻潮生的嘴里讲出来,杨子竹只觉得庆幸,只觉得轻松,他回头望了一眼雨幕的深处,闻潮生已经消失在了崖桥上,身体的无力弥漫全身,他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双眸失神。
他虽才出关不久,但闻潮生的恶名传遍了整座书院,他倒也有所耳闻,但所有人都只道闻潮生不过三境,可今日他来此地时,却发现闻潮生已经不知何时突破了四境。
更可怕的是,突破了四境的闻潮生似乎直接成为了他们这些同境只能遥望的存在。
这样的天才,他们见过了徐一知,见过了程峰,如今……还要再添一名闻潮生?
第368章 夜饮
…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暴雨淋漓,闻潮生全无倦意,他绕着王城的敕邪大道走了足足两圈,最后在鸟翁送给他的那枚铜钱抉择下,他去到了阿水的住处。
关于风城的真相,他已经了解十之七八,除了一些细节尚未捕捉、需要等待会武之后与院长相峙外,他心中的疑问基本都有了解答。
但他还没有告诉阿水。
阿水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他也得到了这个答案。
但面对阿水的时候,闻潮生却选择了沉默。
她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么?
她当然有。
站在了阿水的门前,闻潮生想到了自己曾在苦海县时的意气风发、孤注一掷,想到了自己面对平山王辩论时的大义凛然,也想到了最后一次见平山王时,他那句始终萦绕在耳畔的话……想着想着,天上落下的雨便不知不觉打湿了闻潮生的衣衫,让他变得极为狼狈。
望着门后漆黑的院落,闻潮生忽然觉得羞愧起来。
他曾在与平山王议论关于「忘乡台」一事的时候,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告诉平山王,他那样的做法是错误的,这种自信来自与闻潮生前世数千年的文化底蕴,他的潜意识中仍旧认为自己对于世界,对于人事的认知要远远强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被平山王上了一课。
他开始逐渐理解平山王的某些做法,并且这个过程开始让他变得极为难受。
有时,隐瞒不是伤害,是保护,是善意,是偏心。
这其实是很多人都会进入的误区,悠久的历史诞生出让人自傲的文化底蕴,而这种底蕴会带给人莫名的自豪感,可有时,这种灿烂的底蕴也会让人迷失自我。
站在历史的洪流中来看,人一直都是一种短寿的物种,所以无论某某生于何地,先辈有着如何辉煌繁荣的历史,他(她)亲身的经历也只有短短百年,因此大部分年长者的处世智慧往往要比年轻者更为成熟,与文化底蕴没有绝对的联系。
直至现在,闻潮生也觉得自己告诉平山王的话是「正确」的,无论是张长弓,是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是寻找答案的阿水,他们都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而闻潮生也正是为此而来的王城,但偏偏到了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开始走向了「错误」的一面。
知错而犯错,是许多人这一生罪恶感最冗重的时候。
不知站了多久,街道上一道脚步声来到了闻潮生的身后,闻潮生没转身,说道:
“老远就闻到了你的味道。”
任沐风笑道:
“我也是。”
“有没有酒?”
闻潮生无奈道:
“这么晚,哪儿去给你找酒喝?”
任沐风一把手搭在了闻潮生的肩膀上,笑道:
“你家中没酒,我可不信。”
闻潮生右肩一耷拉,脱离了任沐风的控制,鄙夷道:
“你是我见过喝酒最弱的人,没有之一。”
“就你这酒量,能喝明白吗?”
上次他买的那酒,普通人喝两坛可能会醉,但绝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若非那场凄凄冷冷的春雨,倒在院中的任沐风很可能一天一夜都醒不过来。
遭到了闻潮生的致命嘲讽打击,任沐风面色倏然涨红:
“我那是……状态不好!”
“再来一次,我定叫你明白我的真实实力!”
闻潮生偏头看着他:
“你想清楚了,明儿会武,喝醉了我可不叫你,你一觉醒来说不定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提起了明日会武,任沐风脸上的神色总算正经了些,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剑:
“别提了,我啊……就是因为这事儿睡不着觉。”
见他苦恼,闻潮生立刻便想到了杨子竹,莫名笑了起来。
他们到底都只是一群年轻人,肩上被忽然赋予如此重任,顿感压力实属正常。
“名扬天下难道不好?”
任沐风叹了口气:
“确实会名扬天下,但究竟是美名还是恶名,那可就不好讲了。”
闻潮生笑道:
“我还以为你们不怕。”
任沐风:
“不怕,但是不代表不紧张,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我无法控制。”
“你家里没酒,我们不如去城东,听说那里有王城最为繁盛的青楼,里面必然有酒与吃食。”
闻潮生拒绝了任沐风:
“你看我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吗?”
任沐风晃了晃自己的袖兜,里面传来了哗哗声响,他挤眉弄眼,促狭一笑:
“我找江月侯的从属拿了些,我请你,去不去?”
闻潮生的确没有一丝心动,更没有那点儿心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
“祝沐风兄玩得愉快。”
见他不去,任沐风兴致也顿时少了许多,叹了口气道:
“那好吧,我自己再四处转转,散散心。”
他没走几步,又传来了勾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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