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299节
尹圣脸上的冷笑渐渐消弭,转而变得只剩下了无穷尽的冰冷。
“杜池鱼……”
他仿佛在从牙缝之中往外挤字。
面对殿内铺天而来的杀意,杜池鱼淡淡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参星」至少还有半个月才能终止,在这期间,你们能做的事情很少,而且无法离开书院太远。”
“除此之外,子时乃是阴气最为旺盛的时刻,此时「参星」的效果最佳,殿内除了你以外,剩下十七人应该都在「参星」之中,你我在此地动手,我虽不敌你,但动静闹得太大,只怕你不好收场。”
尹圣眯着眼,嘴角挑起一抹瘆人:
“你在威胁我,威胁我们?”
“不算威胁。”
“拦你一个时辰而已。”
“够不够?”
二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许久之后,杜池鱼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说道:
“书院最好的学生,如今都已经离开了书院这等污浊之地,这真是……太好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他身于殿中,星月光辉只能燃起一小半的亮光在他脸上,尹圣脸上的神情变得略显奇诡,嘴里的话也让杜池鱼脸上的笑容渐渐失去颜色:
“你来拦住我一个时辰,觉得只要他们出了王城,自然天高海阔,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了汪盛海与程峰的事情在前,我怎么会不留点心眼子呢?”
杜池鱼眉头一皱,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某个方向看去,目光呈现了浓郁的忧虑。
「尹圣」的声音在她耳畔传响:
“书院可不止你一个「天人」,恰好我麾下的「静虔阁」便有一位。”
“你来拦我,那……谁去拦他呢?”
王城,寒辕长街。
闻潮生握着齐王的令牌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这里。
大雨瓢泼,他的步伐带着一抹前所未有的紊乱与茫然,从书院到这里,并非一段很远的距离,但闻潮生却开始怀疑起了院长与他讲述的那些话的真假。
而当他来到了没有禁卫巡逻的寒辕长街时,这抹疑惑便随着耳畔掠过着的、带着湿意的风一同消失了。
一个熟悉的人站在街道的那头,站在一片月光黯淡的黑暗中。
她牵着马,提着剑,凝视着闻潮生。
随着闻潮生走近后,阿水熟练地将那柄从苦海县中带出来的「细雪」抛给了他,闻潮生稳稳接住,这才看见阿水的腰间还挂着一柄柴刀。
“好熟悉的场面。”
闻潮生感慨了一句。
“记得上一次在苦海县外的破庙,是一场大雪,你也提着柴刀,扔给我一柄剑……当时那柄剑险些杀了我,还好我躲得够快。”
提起了当时,阿水微微歪着头想了一下,笑道:
“当时与这时,又有几分差别?”
“无非就是漫天的风雪换成了漫天的风雨。”
闻潮生将锋利的「细雪」拔出一半,天雨落在剑身上砸得粉碎,他凝视着剑身中的自己,回道:
“不一样。”
“那时是去打架。”
阿水解下了马背上的酒壶,自己仰头猛灌了一口,接着递到了闻潮生的面前:
“喝不喝?”
闻潮生看着眼前递来的酒壶,眉头微微一皱。
阿水来到王城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烈酒了。
“为什么会忽然去买烈酒?”
阿水牵着马,右手抽出了腰间挂着的柴刀。
“不是买的,是找小七要的。”
“至于为何要喝杀气这般重的酒……自是因为今日也是去打架。”
闻潮生闷了一口烈酒,任由那熟悉的犹如吞刀的火辣划入腹中。
“我身上有齐王赠与的令牌,城上的军士不会阻拦我们。”
阿水目光凝视着前方,凝视着大开城门外的那个立于孤风冷雨中的人影:
“我知道,但是从书院里来的那个人会。”
闻潮生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即便隔着百步,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天人的气息。
那不是徐一知、不是法慧这样的在四境之中走得极远极深的存在,而是一名真正的五境,真正迈过那道坎、踏入云端的存在。
这个时候,这样的一位天人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其缘由不必多说。
“看来,院长这般厉害的人也失算了,咱们今日还是得留在这里。”
阿水牵着马,一步一步朝着寒辕长街尽头的城门而去,声音在风雨之中飘零散漫:
“在苦海县里,你曾同我讲过一句话,你说,如果能一直赢下去,咱们便能活着……”(160章)
她说着,偏头借着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闻潮生,声音格外的纯粹:
“反正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那就试着再赢一次吧。”
第421章 雨碎
这是二人从王城离开的唯一可能。
闻潮生提着酒壶行于寒辕长街上,行于阿水的背后,却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走完。
四境与四境的差距尚且可以如此之大,那四境与五境之间又会有一条怎样的鸿沟?
阿水当年虽然可以四境之身斩五境天人,但那是因为她原本便以战而悟道,在这样的基础上,她还贯通全身七百二十穴窍,丹海之力奔腾时,可以迸发出数十上百倍的威力。
以闻潮生前世的话来讲,在如此「机制」与「数值」双双爆炸的条件下,才缔造出了「四境斩五境」这样千古难遇的神话。
而如今,阿水身上的道蕴伤虽然借着北海道人留下的「不老泉」与「鲸潜」勉强稳住了状态,但毕竟尚未痊愈,跌落的境界也没有再修回去,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们如何击败甚至杀死一名天人?
“一直赢下去……”
闻潮生喝光了酒壶里所有的酒,将盖子合拢,啧舌感慨道:
“世上岂有人能够一直赢?”
“宁国公输了,平山王输了,院长输了,齐王输了,四国之王族、掌权者……”
走在前面的阿水眉头微微一皱,回头看着闻潮生道: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闻潮生回道:
“我说,我们一定会赢。”
他将酒壶重新挂回马背上,轻轻抚摸着马背,然后提着剑与阿水一同来到了城门口,面对城门处漆黑如墨,与夜几乎融为一体的禁军守卫,闻潮生高高举起了齐王给予的令牌,见到这令牌之后,无人在这雨夜之中多说一句,他们便默默让开了一条道,用冰冷的眼神注目着二人离去。
来到了城门外,那名书院的老者单手抚摸着自己的长须,身不沾雨,瞥了二人一眼后说道:
“王城乃古之圣贤黑龙岭坐望之地,肃穆久安不可轻坏,老夫陪你们走一截。”
闻潮生与这根本不知姓名的老人对视了一眼,这样的眼神他毫不陌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在书院的同门身上,他也见过许多这样的眼神。
四境的看三境的,三境的看二境的,家世优越的看家世破落的……
闻潮生忽然心中涌动了诸多感慨,却全部都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书院能有如今之风气,原来早有缘由,当初院长那句「我也只是书院的一部分」言犹在耳,只是今日今时让闻潮生再度回味时,终是体会到了院长那平静温柔的语气背后究竟藏着怎样无力的无奈。
在书院此来「送行」之人的眼中看来,闻潮生与阿水早已经是死人两个,他自是懒得开口与死人讲话,只在最后王城外的西元古道旁的原野处说了一句:
“这里风景很好,是个不错的埋骨地。”
闻潮生望着老者,问道:
“一辈子就能选一次,确认是这里了?”
老者眉头一皱。
闻潮生此言可谓嚣张放肆到了极点,犹如看不见的利器,狠狠扎入了老者的自尊中,他吹须冷笑,目光已是如水而沉:
“你这条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的可怜虫,放着参天殿给予的天大机缘不要,非得自寻死路,落得如今下场,真是可悲!”
“在古戍棋盘之中仗着点儿小手段胜了轩辕青,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四境的废物而已,带着一个三境的瘸子?可笑!”
“就算你不认得老夫,也该知道此刻站在你眼前的是一名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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