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344节
第493章 就说我病了
一名静兰寺的僧人站在了寺外,夏风袭来,带着几分焦躁的炽热,将他的衣角吹得飒飒作响,陈朝分化的四十八寺由十三寺为主导,而这十三寺中专门为自己寺庙的僧人定制了特别的僧袍,以此作为区分。
这名静兰寺的僧人不需要多么出名,也不需要什么功德,他只需要穿着静兰寺中定制的僧袍出现在其他寺庙内,自然会被认出,会被尊敬。
譬如此时此刻。
白水寺在门口扫浊的僧人见到了这名静兰寺的僧人后,第一时间停了下来,对着对方双手合十,非常严肃的躬身道:
“不知这位师父前来白水寺有何指教?”
静兰寺的僧人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便算是回应。
“我受圆照大师之命而来,要见慈航法师。”
圆照两个字的威慑力实在十足,白水寺的僧人一听便知对方必有要事,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带着对方前往了白水寺的莲池。
莲池是一处绝景之地,本身乃是一座巨大的湖泊,湖上铺满了无数青莲,由是被称之为莲池,而在庞大莲池的中央则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小亭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打坐所用的蒲团。
寻常时候,佛子法照便是在此地参经。
而今亭中一长眉老僧与法照论经,他时讲时听,偶尔眉头紧皱,像是遇到了难处,偶尔恍然大悟,抚掌而叹。
小船划过莲池,轻轻推开了沿途的青莲浮萍,将静兰寺的僧人送至停下,后者直上三楼,清晰的脚步声在亭中回荡,打断了正在论经讲道的二人,随着这名僧人出现在了三楼,法照的眸光微微一亮,惊喜道:
“虚云师兄,你怎么来了?”
虚云见到法照之后,脸上浮现了温暖的笑容:
“圆照大师叫我来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落下功课。”
法照嘴一撇,但很快又收敛了神情,挠头道:
“哪里会落下,一直有在认真地参经……不信你问慈航法师。”
虚云的目光移向慈航,二人一交换,慈航便缓缓起身,对着法照道:
“法照,你且继续,我陪虚云师父去一趟。”
法照点头,在二人即将离开之时,法照忽然对着虚云的背影道:
“虚云师兄……”
虚云驻足,回头看向法照,问道:
“怎么了,法照?”
法照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如果……如果我把圆照大师留下的这些经文参毕,能不能出去找法慧师兄玩玩?”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提到了「法慧」,虚云的眼底深处闪过了一抹阴冷,但很快这抹阴冷便被笑容遮盖:
“你啊,就是贪玩,罢了,我回去跟圆照大师好好说说情,行吧?”
法照开心地笑了起来:
“多谢虚云师兄!”
二人离开了池中亭,泛舟行于远处小山之下,直至夏风不能将轻语归送之地时,虚云才遥遥望着池中亭,对着慈航说道:
“可以「开炉」了,圆照大师的原话。”
慈航似乎对此没有半分惊讶,二人着陆于小山脚下,远望满池青莲,他感慨道:
“这池莲花……种了很多年啊,眼见着快要成熟了,这个时候开炉,把它们一把火烧掉,以前做的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
“圆照大师说,时不我待,本来是要留存到果子成熟之时再摘的,但眼下四国大战在即,未来战火迟早会烧到陈国来,宝觉真人出了事,他与传灯大师就得站出来,否则未来陈国遭难,生灵涂炭。”
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慈航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不知道慈航知道,慈航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知道。”
于是他表现得格外犹豫。
这是恰到好处的犹豫。
慈航需要借着虚云的双目将这份犹豫传到圆照那里去。
“此事事关重大,要不你再回去问问圆照大师,看看他们是否再等等看?”
虚云移开了打量慈航侧脸的目光,正常情况下,一名四境的僧人是决计不敢用这样直接的、带着审视的目光去凝视陈国的梵天,也绝不敢用这样的语气去说,但他身上这件僧袍给予了他莫大的勇气与权力。
所以他敢了。
“时间不等人,圆照大师的话,照做便是。”
虚云加重语气:
“若是出了差错,您知道,我担不了责。”
慈航眯着眼与他对视,忽地笑了起来:
“知道,知道。”
虚云见他承应,没有再在此地有半分逗留,直接乘船离去,慈航踏莲而行,离开了莲池,去了寺庙侧门,对着扫地僧人道:
“傍晚你去一趟龙湖城中,找信驿借马,帮我送信给「松山寺」与「玄幽寺」。”
“就说……我病了。”
第494章 重拾
青灯寺内,闻潮生在翠竹峰山,重新折了竹枝,开始练字。
道门的功法不仅是帮助二人稳定了身上的道蕴伤,也为二人提供了一种新的修行方式,尤其是阿水,原本走的便是世间最普遍的江湖路子,后来因为被五境天人强行以道蕴之力破坏了她膝间的三窍,境界被强行打落,致使武功废了大半,原来的路子便几乎走不通了。
这世上,不同的修行方式皆有独属于自己的「路」,一旦这条路断掉,想要重新接上,便比登天还难。
譬如程峰,他曾修行书院提炼的儒术心法「书经」,并以此登上了四境,而后他自废武功,日后若是想要继续修行,便不能再走类似的路子了,包括江湖大流修行方式。
他丹海已废,绝大部分与丹海相关的修行方式皆与程峰无缘了。
青灯大师亦是如此,在讲经台上被废除自己的一身修为之后,他佛轮被毁,既不能再以佛经为佐来参悟武学,也吃不到香火之力了。
但闻潮生不同。
世间绝大部分的修行皆是循序渐进,由技入道,而闻潮生在吕知命的指点下恰恰相反,他先于冥冥之中捕捉到了那一丝「道」,再渐渐结合这「道」来延伸出了自己对于剑的理解,开发出了不同的技艺。
修为对于他来说,反而是在剑道一途上行走之后获得的「副产品」。
所以,他的状况很特殊。
闻潮生不需要想办法将自己的境界修补回来,他只需要在剑道上继续精进,自然而然境界就会追回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逍遥游」帮他解决了道蕴伤的压制问题,否则他什么也做不了。
随着他凝聚精气神去融于剑道与天地之道的时刻,也就是他道蕴伤随时可能会爆发的时刻,由是在西海镇出的那一剑「小雪」,险些要了他的命。
提起竹枝在土地上落笔的那一刻,闻潮生忽然顿住,眼中出现了恍惚感。
他思绪飞回到了齐国书院的思过崖中,突然之间记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练过字了,当他重新再次拾取「永字八解」的时候,手指有些发痒,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当初为了进入书院练了多少遍「永」字,后来在思过崖中为了静心突破又写了多少遍。
忘乡一字,人间百年。
那一字的起源,就是「永」。
倒写的「永」。
这是原本汪盛海开发出来的留给书院的瑰宝,院长与平山王却拿来建立了「忘乡台」,用以模仿无数封虚假的家书,曾经知道这个真相的闻潮生对于院长与平山王皆是怀揣着愤怒与质疑,而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在时间的洗礼下,他开始感受到了二人内心深处的无奈。
就像吕知命当初在苦海县中告诉闻潮生的那样,人间事要比修行上的事难得多得多。
很多时候,人间的事没有答案,没有解药。
平山王与院长像是在夹缝之中去做选择的人,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坏的选择,他们只能从这些坏的选择里小心翼翼地挑一个相对可能不那么糟糕的决定。
闻潮生并非一个旁观的路人,他看见了这一切,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体会了这一切。
于是如今再一次提笔写「永」字的时候,他忽然忘记了这个字到底该怎么写。
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问题,练习了那么多遍,「永」字的笔法早已经刻进了他的本能之中,而今再度落笔时,闻潮生思绪万千,指尖留下的却只有生疏与彷徨。
“徐一知还好吗?”
他忽然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
书院思过崖中的崖壁上,他写过字,徐一知也写过字,他写的「永」,徐一知写的「罪」。
那时候的徐一知神智还算是清醒,闻潮生还尝试过开解他,直至宁国公一事他离开书院之后,徐一知的状况也越来越糟糕,最后前来救他时见到了平山王的残部,彻底疯魔,变的半人半鬼,完全分不清自己与周围了。
其实他与徐一知认识没多久,但徐一知确实对他很好。
思过崖上帮他解围,后来碧水笼中救了他一次,灵仙谷又救了他一次。
唯一可惜的是,他把徐一知的身份牌还给了徐一知,否则现在能留个念想。
闻潮生出神了一会儿,开始落笔,但写的不是「永」,而是「徐一知」。
聚精会神,从早到晚。
直至阿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时,闻潮生才停下了笔。
“在怀念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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