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应 第41节
淳穹心烦意乱,说道:
“今日不见客。”
“若是没有大事,别来叨扰我!”
门口的那名衙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那人说,他认识昨夜来这里的女人。”
淳穹听闻此言,握住软剑的手不住用力几分,目光下意识扫过吾邪冰冷的尸体,只是沉默片刻便改了口:
“他一个人么?”
“回太爷的话,是一个人。”
“既然如此……带他过来。”
那衙役转身匆匆离去,没过多久,便带着一名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房门外,他走后,男人推门而入,两道目光交错的瞬间,淳穹瞳孔骤然一紧。
“是你……”
他喃喃一声,记忆回溯,这才想到了什么。
“对啊,那日我才来县衙上任,驱散其他百姓后,只有你和她没走。”
“这些日子诸事烦扰太多,昨夜竟一夜没有想起。”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闻潮生,他看了淳穹一眼,很快又将眼神投向了刘金时与吾邪的尸体,指着那边儿道:
“淳大人想好何时结案了吗?”
淳穹双手背负,面对闻潮生时,他昂首挺胸,气宇似乎都要变得轩昂了些。
昨夜面对阿水时,他尚且顾及小命,说话不敢高声,今日见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完全没有修为,曾经还是县外流民的闻潮生,淳穹憋了一夜的怒意与恐惧,总算是有了发泄之地。
“我几时结案,轮到你一个流民来敦促?”
闻潮生双手交叉放于身前,对着淳穹微微躬身,平静说道:
“托大人的福,潮生现在已经是一名真正的齐国人了。”
淳穹上前几步,走到闻潮生面前,身子前倾,下巴却扬起,缓缓道:
“你记住,我能给你的,也能收回来。”
“怎么着,来找我……不是要说昨夜那女人的事儿么?”
闻潮生垂眸,盯着淳穹腰间的软剑和握住软剑的手,轻声道:
“如果我没记错,大人第一天来苦海县的时候,腰间是根本没有佩剑的,一夜过去,大人忽然手不离剑,谨慎了不少啊……”
淳穹顺着闻潮生的话将视线下移,也看见了自己握住佩剑的手,他眸光凝成了一道危险的线,言语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杀不了她,难道还杀不了你……这么跟我讲话,你活腻了?”
闻潮生笑了笑,没有半分恐惧。
“表面上是昨夜那个女人的事,但本质上,还是大人您的事。”
他一边说,第二次指着刘金时的尸体,目光却没有离开淳穹面颊半寸。
“也是他的事。”
房间内,烛火晃动,杀气伴随着软剑出鞘的声音一同荡开。
面对淳穹的不耐烦和杀气,闻潮生非但不退,反而贴近了些,言语轻浅:
“淳大人最好想清楚了,我命贱,杀我事小,可那瓶失踪的穿肠毒和刘金时留下的秘密要是传了出去……事情就大了。”
第55章 舌剑
闻潮生之所以敢这么跟淳穹讲话,无非是确认两点。
第一,淳穹身为县令,他就算草菅人命,也不会轻易亲自动手,身上的官服沾了血,传出去伤的是王室的颜面,他当然不至于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偿命,可谁能说得准会不会影响仕途呢?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
这么些年来,儒家的思想多少还是入了些人心,相较于其他的国家,齐国无论是从道德还是律法层面,的确要高出不少。
曾经就有某大城的侯爵,仗着自己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在城里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后院里死了不少年轻美丽的姑娘,尸体全扔井里,后来事情捅开了,当地官府前来查证,侯爵百般阻挠,各种威吓,风声传去了王城,没多久那人的爵位就被强行剥夺了。
所谓几代人传下来的荣誉,也不过宫里大人们的一句话,没问过那位侯爵的意见。
这件事,对于齐国所有的官宦,都是一次震慑与警示。
至少在明面上,齐国对于百姓的重视程度是他国不及的。
第二,就是经过了清晨与阿水的一番商讨之后,闻潮生理清了自己混乱的思绪,确认刘金时的死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必然跟淳穹有着牵扯,否则他来苦海县任命的时间不会这么巧,刘金时的案子也不会一直拖着不结。
本来就是一次简单的自杀,无论是用毒还是吊死,没什么影响。
淳穹一拖再拖,显然是在担心刘金时的死被其他人追查,这足以证明刘金时不但身上藏着事儿,而且跟他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抓住了这两点,闻潮生这才说服了阿水,单独过来见淳穹。
对他来说,淳穹要远远比昨夜遇到的那个陆川安全地多,毕竟淳穹身上有官位,行为有所约束,计较的利益得失也多。
事实证明,闻潮生的推测并没有错。
方才的那一句话,直接将淳穹彻底拿捏,他松开了一直紧握住软剑的手,转身来到了门口,将门缓缓推开,外头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淳穹转头看向闻潮生,便有半张脸始终隐藏在阴影里。
“换个地方聊。”
“这房里放了两具尸体,晦气。”
闻潮生也没有拒绝,跟在了淳穹的身后,二人走过廊亭,淳穹站住,对着身旁宽阔的假山清池问道:
“刘金时这院子修得如何?”
闻潮生瞟了一眼,非常敷衍地夸赞道:
“山水相依,灵秀蕴华,独具匠心。”
“屁的匠心,全是老百姓的血汗和贪来的赃款。”
闻潮生缓缓一笑:
“莫说的那么难听嘛,好像您是个清官一样……大家蛇鼠一窝,不管脏与不脏,和气才能生财。”
淳穹淡淡道:
“你觉得,我和刘金时一样?”
闻潮生记得十分清楚,感慨道:
“您上任第一天就收了一片金叶,刘金时该没您这政绩,这么算,您确实比他强。”
他浅淡的言语极尽嘲讽与挖苦,不曾想此时的淳穹居然没有生气,而是同样感慨道:
“刘金时这人啊,苦海县多少年的土皇帝了,从百姓身上搜刮而来的钱财多得宅邸放不下,得往北边的行王山上埋,啧啧……”
“晓得吧,他其实在这里也没犯什么大事儿,稍微给广寒城的城尉或是监御史塞点儿金子,早升迁了,但他一直不走,为什么?”
“因为苦海县山高水远,事儿少,这里有钱赚,没仗打,连江湖里的亡命之徒都很少有往这头来的。”
“我若是他,我也不想走。”
“但就是这么一个土皇帝啊,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连个因信儿都没有。”
闻潮生盯着未结冰的池下红色锦鲤,说道:
“淳大人是想说,你跟刘金时一样,都是一粒棋子,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淳穹微微摇头:
“不是我,是我们。”
“你,跟我一样。”
“整个苦海县的人,包括你认识的那个女人,大家都一样。”
闻潮生身子稍一斜,瞟了淳穹一眼,笑道:
“不,我不一样。”
“淳大人,我算不上棋子。”
“无论是你,还是陆川,亦或是更高更远处的那些云端中的大人物,我这样的泥尘,野草,根本不在你们眼中。”
淳穹脸上的表情僵滞了刹那,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眯着眼道:
“你认识陆川?”
闻潮生侧过脸,嘴角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顷刻间便消失不见,恢复如常道:
“认识啊。”
“所有的事情冥冥中皆有缘分,比如昨夜如果我没遇见陆川,来找你的女人就不会来救我,那你大概率就会死在她的手里。”
“淳大人,你昨夜能活下来,是老天爷的意思。”
淳穹沉默了一下,追问道:
“陆川找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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