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110节
周山长抚须颔首,目光意味深长——虽然江行舟并不想夺谷雨文会的魁首,可是他已经连夺两场魁首,乃是谷雨文会,目前拥有魁首数量最多的童生。
其他的童生,最多只拿到十场分会其中一场的魁首。
江州府今岁【谷雨文魁】的称号,还是无可避免的落在江行舟的头上。
日影西斜,暮色渐染。
谷雨文会的喧嚣,在晚风中渐渐沉淀。
江行舟负手跟随,衣袂轻扬,再未踏入其他分场比试。
——他不必再争。
沈织云等五位童生案首,看着他那道青衫身影,相视苦笑,完全放弃了任何幻想,也没敢再去邀战。
有些差距,已非勇气可逾!
夕阳将东城楼的飞檐勾勒成金色,文会散场,三三两两的童生结伴离去,犹自兴奋地议论着今日盛况。
“你看过那首《射壶》了吗?一首游戏竞技之作,竟然写的仙气飘飘,简直匪夷所思.”
“最绝的还是那副叠字绝对!
七‘朝'对七‘长'叹为观止!”
“听说江案首拒绝了许多分会场的比试.否则,这十场分会魁首,恐怕要被他包圆了!”
霞光渐隐,山风微凉。
周山长回到江州府学院,负手立于洞府石前,青袍被暮色染上一层薄金。
他抬眸望向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今年的谷雨,倒是落了一场好雨。”
语罢转身,
石门在身后无声闭合,与世隔绝。
洞府内,数颗灵珠悬于穹顶,柔和的光芒将石室映照得如同白昼。四壁光滑,唯有中央一方青玉案几,上置古朴的紫砂壶一盏。
这个闭关静修的洞府,内饰简单,除了石玉桌椅,并无太多杂物。
周山长在案几坐下,广袖轻拂,自袖中取出一支《射壶》柘木箭——箭身通体如玉,其上金纹流转,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他指尖轻抚箭身,眼中精光微闪,低声吟诵:
“[已判身醉非中圣,忽闻弦歌似列仙。]
[座客尽教量斗斛,觥船自合算觥筹。]”
声若清泉击石,在静谧的洞府中回荡。
细细品味良久。
周山长忽的朗笑一声,“好诗!纵然以我毕生之力,也写不出这等有仙气的诗来。当浮一大白,不醉不能尽兴!”
说罢抬手一招,案上紫砂壶无风自动,
一道琥珀色的酒液,凌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入他早已备好的玉杯之中。
周山长手握木箭,穹顶灵珠洒落的清辉,映照着他微微颤动的须眉。
“江宴兄”
一声轻唤,恍若隔世。
他指尖摩挲着箭身上那抹经年未褪的金漆,
眼前依稀浮现当年府院中那道惊才绝艳的身影——青衫磊落,诗成惊座,一笔写尽江南春。
“昔年在江州府院,目睹你风采一时惊为天人!从此便以你为榜样,日夜苦修,不敢有丝毫懈怠!”
石室内的灵光忽明忽暗,似在应和这声跨越二十载的叹息。
“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如你这般光耀夺目。
自你去镇妖司担任监察御史从此天人永隔,再也未逢一面,乃心头一大憾事。”
他仰首饮尽杯中醇厚灵酒,玉杯在石案上叩出清越回响,
话音戛然而止。
案上灵珠,映出箭身上新刻的诗句金光流转。
周山长忽然朗笑,笑声震得洞顶灵珠叮咚相撞:
“没曾想——”
“二十年后,你的孩子,竟比你还风采更胜十筹.将一府五县案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推开石门,透透风,夜风裹着细雨,扑面而来。
远山之外,江州府沉静在一片朦胧之中。
“此子何止冠绝江州府?”
周山长负手望天,任凭雨丝沾湿须发,“纵是放眼江南道!”
远处云海天际,一声惊雷炸响,雷电照亮他灼灼双目:“也当属第一流!”
——
PS:
唉,[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念了半个小时,愣是没把它念通顺!
第89章 四道诗笺,闻诗悟刀!
子夜。
江州府,赵府。
“轰隆隆——!”
一道紫电劈开浓墨般的夜色,谷雨惊雷炸响间,赵府宅院内百年古槐的枝影,在青砖墙上疯狂扭动。
“父亲.”
赵子禄重重跪倒在大堂外的雨水中,锦袍下摆浸透猩红。
又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赵子禄痛苦不堪的脸庞,上面满是雨水与.泪痕。
廊下的绛纱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大堂深处,家主赵秉烛面无表情坐在大堂内,玄色大氅纹丝不动。
赵子禄颤抖的指节捏得发白,喉间腥甜:“江行舟他.连射壶都能碾压一府五县童生案首!孩儿,实在是斗不过江行舟!”
檐外雨势渐急,铜钱大的雨点砸在他的脸颊上,神情绝望,哽咽。
不管从任何方面,他都找不到江行舟的弱点。
甚至【射壶】这种只有各县门阀世家子弟才爱玩,才精通的士子礼仪竞技游戏,他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在江行舟面前却依然是以卵击石。
更可怖的是——他们一府五县的童生案首联手,才堪堪与江行舟平分秋色。
可这五人,哪一个不是家世煊赫、底蕴深厚?
江州,漕运使赵府庶子赵子禄,赵家掌江淮漕运,银钱如流水昼夜不息。
暨阳,锦帛沈府,沈织云,沈府坐拥半个暨阳县的布匹生意,数千张织机彻夜轰鸣,贡品锦缎直供帝城。
太仓,航运林家林海洲,林家数百条大型楼船,帆影蔽日,桅杆如林,锁断大江。
梁丰,梁丰书院周府周文渊,周家门生故吏遍及江南,多少举子见了周老爷子要唤声恩师。
昆山,杜氏世家杜清音,太常寺卿礼乐传家六百载,钟磬声里定雅俗。
这五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能在一县之地傲视群伦的顶尖人物,寻常童生见了,连抬头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可偏偏,他们联手,竟压不住一个江行舟!
“五县案首.”
赵子禄惨然苦笑,指节捏得发白,“漕运、锦帛、航运、书院、礼乐——”
他每说一词,喉间便涌上一口腥甜,“五家百年积累,竟只堪堪抵他江行舟一介寒门!”
甚至,他最后心存侥幸,试图在谷雨文会的【对联】上扳回一局,结果再次惨遭垫底。
事实再次证明,侥幸就是侥幸。
满座簪缨子弟的嗤笑声中,他狼狈如败絮,丑态毕现。
而江行舟,依旧一如既往,连眼风都未扫他一下.那种不屑一顾,简直是杀人诛心。
听着堂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檐角滴落的残雨砸在青石板上,声声如刀。
赵秉烛枯坐在太师椅上,烛火映照着他半边脸,另一半却沉在阴影里,宛如一张剥落的古画。
他缓缓抬眸,看着跪伏在院中雨地中,凄惨干嚎的庶子,眼底翻涌的并非怒意,而是一种近乎悲凉的熟悉。
“你此刻的滋味.!”
他嗓音沙哑,宛若岁月磨砺过的砂石,“为父这二十年,也是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江州众举人赴京赶考。
帝城金榜高悬,赫然有江晏、薛崇虎,而他赵秉烛赴考落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