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138节
除了江行舟自己,没人敢在自己的考卷内,写那篇诛杀龟妖将的[达府]诗——《石棱箭》。
诛杀龟妖将!
鼓舞全军士气,击溃妖军!
这份功绩无可争议的江州童生第一人!
周院君凝视考卷,提朱砂笔走龙蛇,判:“甲等第一!”四字如血,力透纸背。
“暨阳县沈家郎,此篇不错!
捐献文粟米一千担,功绩卓著!
其文采,亦可圈点。
江州府试第一场,可判:”
主簿柳明川,提朱砂笔,判:“甲等第二!”
众府试主副考官各挑十份,功绩卓越之卷,判了甲等前十。
判卷只需挑出府试第一场的甲等前十名便可,其余无需排名。
他们身为进士、举人,皆能做到一目十行,瞬息过目一篇三百字的文章。
挥笔既判!
有功者留——曾赴无锡县城抗妖者,墨迹里自藏烽火、功勋。
白身者黜——未曾历战立功者,文章再工,亦作废纸。
趁着府院众童生们正在考舍内午食之际,
他们判卷完毕。
众主副考官们拆开糊名处,向二千名童生,颁布府试第一场考试结果。
别驾崔承业从黜落的文章中,有些意外的发现一篇,不由说道:“周大人,此乃赵子禄答卷
他竟在首场黜落?”
满堂愕然。
一府五县的童生案首,竟然在府试最容易通过的第一场考试就被黜落——此等情形,江州府已有数十年未见。
“哦?!”
周院君取过卷来,目光如刃,扫过卷上《寒窗苦读》四字。
卷面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黜】字!
墨迹间尽是“闭门苦读”“来日方长”之类的托辞,于太湖妖灾一节,竟是只字未提。
哼!
难怪!
这赵子禄还大言不惭的在《寒窗苦读》中,写自己如何苦读书,以待日后立更大的功劳。
自然被考官一笔给黜落!
“终究是江州本府童生案首还需一些体面!”
崔别驾低声道。
“那便给他体面——酌情留录,列为府试首场的最后一名,继续考府试第二场!”
周院君冷哂道,在这份考卷上,提笔一划殷红的【黜】字,改判为八字铁画银钩——【童生案首,酌情留录】。
江州府试首场,考官们的判卷结果出来。
堂外石阶下,早已候着的各府家主、进士举人们顿时骚动起来。
锦袍玉带的沈家主在众家主之间,贺喜声此起彼伏。
“恭贺沈公!令郎首场便夺[甲等第二],这府试三甲怕是十拿九稳了!甚至有望争第一!”
“沈家主捋须而笑,眼底却藏着三分敬畏:“犬子侥幸罢了.比起那位《石棱箭》诛妖的江郎,终究是略逊一筹!若能得府试三甲,已经是万幸!”
“诸家儿郎首场,都算不错除了”
言语之间,众家主们,数十道目光如芒刺般,扎向院中银杏树下那道孤影——赵府赵家主赵秉烛。
这位赵家主赵秉烛负手而立,面如铁铸,神色阴沉,一言不发。
午食过后。
府试,首场放榜!
主考官们判卷完毕,命衙役们将所有的判卷结果,通告考舍众考生们。
铜锣三响,衙役洪亮的声音穿透考舍回廊:
“甲字一号,江行舟,甲等第一!”
声浪未落,
满院考舍,童生们哗然。
不过,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谁敢跟江行舟比太湖诛妖的功绩?
沈织云折扇“唰”地收拢,额上出细微汗渍,心头悬了起来。
“甲字二号,沈织云,甲等第二!”
沈织云听到自己的首题判分,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由露出满意的笑意。
首场,甲等第二!
甚好!
这第一场,他并未被江行舟拉开太大的距离,
这意味着他只要在第二场、第三场发挥出色——那么争一争府试秀才案首,并非毫无希望。
“甲字六号,赵子禄,酌情留录!”
衙役的唱报声在考舍间炸开时,
赵子禄手中的狼毫“咔嚓”折断。
远处不由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嗤笑——“江州案首?不过如此!.”
“好!好一个‘酌情留录'!”
他面色不由凄然。
呵!
对于其它童生案首来说,酌情留录,那是欢天喜地——只要能留在考场上,考上秀才,比什么都强。
可是,这对于江州府的童生案首来说,[酌情留录]四字,简直是赤裸裸的讽刺耻辱。
受辱程度,堪比囚犯脸上的囚字烙印。
“甲字五十七号,万罗荻,黜落!”
“乙字十七号,李云山,黜落!”
“丁字四百九十二号.黜落!”
随着最后一声唱报如丧钟敲响,千余名童生的青衫霎时褪了颜色。
考匣合上的闷响此起彼伏,像一场凌迟的刀接连入鞘。
被黜落的一千二百名童生,神色沮丧,收拾自己的考匣,黯淡的离开府院考舍。
“此番,秀才落第.又要回去寒窗苦读三年!三年.又是三年!”
童生万罗荻呆望着自己誊满注解的草纸,忽狠狠砸向墙角。
“悔不当初啊~!
当初院君大人亲自率学院学子赶赴太湖诛妖救灾.我为何要犹豫,躲在家中,想要比同窗多押几道考题?.
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贪图这小利,毁了三年前程!”
李云山踉跄走出考舍帘外,脑中嗡嗡响,在衙役们的催促声中,神情恍惚的走出了江州府院朱漆大门。
朱漆大门轰然闭合,考舍突然变得空旷。
江州府学院内,仅剩下八百名童生,静坐如塑。
顷刻间少了一半,各座考舍之间也空荡了许多。
侥幸留下的考生们攥紧了笔管,也更加紧张,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江州府试第二场。
他们知道,首场只是初步筛选,第二场考题只会更难!
而这一次,他们中会超过一大半的人,在府院朱漆大门前黯然离去。
江州府院大堂内檀香袅袅,青铜獬豸香炉吞吐着沉水青烟。
周山长负手立于“明镜高悬”匾额之下,青袍玉带在穿堂风中微微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