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160节
薛崇虎眉头一跳。
“大小姐什么都没说。”
管事望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只是临走时,说她先歇息去了,明日再拜见老爷。”
薛崇虎闻言,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这国公府里,敢动他书房的,除了夫人,便只有胆大包天的大女儿薛玲绮。
这封婚书在匣里尘封多年——偏生叫这丫头翻了出来。
想起薛玲绮那性子,薛崇虎额角又疼了几分。
这丫头自幼饱读诗书,心气比天还高,天赋比薛氏兄弟高多了。
犹记得在老家时,她与江行舟那小子因着书中见解不同,常常争得面红耳赤。最凶那次,险些磕碰到对方身上.
在他印象里,这丫头性子烈,这些年与江行舟见面就拌嘴,就没给过对方好脸色。
江行舟那小子也是个倔的,两人针尖对麦芒,关系一直处不好。
薛太守低头看着婚书上烫金的【永结同心】四字,嘴角抽了抽——这丫头看到,怕是要把薛国公府的房顶都掀了!?
这些年他三缄其口,愣是没敢在她面前提半个字。
“这丫头看了婚书,可别闹大小姐的脾气”
薛崇虎摩挲着婚书边角,声音沉了几分,“她神色可有什么异常?”
管事仔细回想,摇头道:“小姐进出,神色如常,连脚步都不曾乱过。”
薛崇虎眉头却皱得更紧。
薛玲绮越是这般不动声色,越叫人心里发毛。
罢了!
夜色已深,明天他再探探这丫头的口风吧!
薛国公府后宅的院落里,浸在夜色中。
青砖浸寒露,黛瓦敛月光。
江行舟踏碎一庭月色归来,衣袂间尚凝着子夜霜气。
他推开斑驳的小院木门,脚步忽地一顿——忽见茜纱窗上浮动着暖橘色的光晕。
他微微蹙眉,他那素来无人的屋子,今夜竟有人点灯相候。
“吱呀——”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江行舟还未来得及抬眼,一阵熟悉的少女清香便扑面而来。
绯色裙裾掠过视线,薛玲绮整个人撞进他怀里,惊起他襟前未消的夜凉。
娇躯温软的触感,让他呼吸一滞。
“江郎!”
怀中人仰首,烛火在她眸中碎成星河。
她仰起脸,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往日倨傲的薛家嫡长女,
此刻眼尾飞红,轻薄的唇畔,梨涡里盛着蜜,连发间金步摇的轻颤都透着十二分的雀跃。
“玲绮!你何时来了!”
江行舟讶然,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肢,
他掌心的腰肢比记忆中更纤薄,却在那声“玲绮“脱口而出时,分明感受到衣料下鲜活的心跳。
在看清她眸中闪烁的喜悦光芒时,心头猛地一跳。
这薛家大小姐,此刻她眼波流转间,竟带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娇俏。
“这两月,思念的紧!.寻思你已经考完江州府试,便顺道来看看,盘恒数日!”
她仰面,鬓边一支累丝金凤钗簌簌乱颤,美眸望着江行舟冷峻带笑意的脸颊。
月色如纱,浮云半掩。
“吱呀——”
风过疏竹,檐角铜铃轻颤,惊碎一庭寂静。
似蘸了墨的笔,细细勾勒着缠缠绵绵的轮廓。
云翳游移,月轮时隐时现,宛若新嫁娘半遮的团扇,透出莹润的微光。
更漏声遥,夜露渐重。
良久,
薛玲绮偎依在江行舟怀里。
她的鬓发微乱,云髻半松,几缕青丝垂落在他襟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睫毛低垂,在眼下映出浅浅的阴影。
江行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她的发丝,触感如绸,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她的身子软软地靠着他,吐气如兰,温热而真实。
夜风悄然,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月光无声流淌,将两人的影子融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江郎!
我听说,醉仙楼的花魁小蛮奴,竟得了一支《菩萨蛮·咏足》,红遍江州府!还是一首[出县·首本]诗。”
薛玲绮虽是满心欢愉,口中却依然不饶人,
她哼哼着,醋意里藏着娇嗔,“我这正房尚且无这等待遇,也不知她那双玉足究竟多美!怕是回头,江家得添一房小妾!”
“你瘦了!”
江行舟抬手拂去她眉梢一粒未化的风霜,指腹蹭过时,才发觉那黛青描画的雪眉,竟比琅嬛阁那晚瘦了一分。
“江郎~”
薛玲绮朱唇微抿,烛影在她瓷白的脸颊上摇曳,将那一抹欲言又止的胭脂色衬得愈发鲜活。
“勿要打马虎眼~她有的,我也要!”
薛玲绮笑盈盈,玉葱指,划过他的腰间。
“这!”
江行舟哭笑不得。
他在醉仙楼一时不慎,留下那首出县《菩萨蛮·咏足》,隐患至今。
罢了,
看来今日不拿绝活,没有一首[达府],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这数月魂牵梦萦,倒是有一阕新词,正配得上玲绮!”
江行舟披上衣裳,广袖轻扬,月白长衫翻卷如云。
他踱至雕花木窗前,案上进贡的澄心堂纸莹白如雪,点燃红烛,映着案几摇曳的烛火。
狼毫蘸满松烟墨,笔锋悬于纸上三寸。
他提笔而书,
青芒吞吐之间,笔走龙蛇,墨痕如行云流水。
[《一剪梅·月满西楼·赠薛玲绮》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是一首李清照的夫妻思念闺中词,婉约词的巅峰之作,千古绝唱。
此乃男女闺房思念之词,无法用于科举,也不能送别人,他赠给日思夜想的薛玲绮,最是恰当不过。
词成达府!
“轰——!”
骤然间,
天穹震颤,皓月如轮。
那一瞬,
清辉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