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178节
他左手轻抚美髯,右手负于身后,官服上的云雁补子在晨光下泛着暗纹。
“好个江家儿郎!”
薛崇虎低语声里,带着掩不住的赞赏。
身后班头会意,忙凑上前递上温好的君山银针。茶香氤氲间,但见太守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白色身影。
他朗笑出声,转头对身旁通别驾崔承业:“这般气象,我江州府文运何愁不昌盛?!.”
崔承业点头笑道,“大人所言正是!.不需多年,我江州文坛,又多一位文道宗师!”
忽闻马蹄声震如惊雷滚地,江州府院的学子们已纵马飞驰而去。
青衫猎猎,转眼间便与柳门拉开了距离。
马蹄踏碎晨露,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晶莹的水花。
待奔出三百丈开外,韩玉圭、曹安、陆鸣等众骑士忽如鸿雁展翅般齐齐回首。
但见他们猿臂轻舒,雕弓满月,箭簇在朝阳下泛着森冷寒光。
“着!”
随着一声清喝,箭矢破空而出。
每支羽箭都裹挟着不同的文术光华——或如墨色游龙,或似金戈铁马,更有才气化虹者,在长空划出七色彩练。
三百丈外柳门前,柳枝应声而响,箭箭正中靶子。
但见江行舟一骑绝尘,照夜玉狮子骏马四蹄生风,已遥遥领先五百丈之远。
青衫在疾风中烈烈作响,宛若展翅青鸾。
他忽地勒缰回马,玉冠下的黑发飞扬如瀑。
但见他右手持一柄鎏金战弓,弓身缠绕着淡青色才气。
左臂舒展如鹤翼张,弓弦在他指尖震颤着绷成满月。
刹那间,天地仿佛为之一静。
“铮——!”
白羽箭离弦的瞬间,箭身迸发出璀璨文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银河般的轨迹。
五百丈外,柳枝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
唯有那红绸在箭风激荡中轻轻摇曳,竟似有灵性般避开了锋芒,依旧完好如新地悬于半空。
“彩——!”
这一声喝彩如春雷炸响,霎时间席卷整座江州城。
望江阁上,绣楼珠帘哗啦作响,闺秀们手中的泥金团扇再掩不住如花笑靥。
有小姐不慎摔了扇,有姑娘碰翻了茶盏,却都顾不得这些,只管踮着脚尖往江畔张望。
江岸百姓更是欢呼,沸腾如粥。
老渔夫拍打着船帮,货郎担子里的糖人撒了一地,孩童们骑在父亲肩头挥舞彩绸。
欢呼声浪层层叠叠,惊得江心白鹭振翅而起,在碧空排成一道雪练。
众少年勒马相顾,面上俱是苦笑。马蹄不安地踢踏着青石板,溅起点点水花。
若论骑射功夫,他们自问不输江行舟半分。
方才三百丈外箭箭中靶,便是明证。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江行舟手中那柄鎏金战弓上。
弓身流转着淡青色的才气光晕,弓弦隐隐有金石之音,弓身承载着《仆射塞下曲——石棱箭》的达府级首本文宝!
“这等达府级的首本文宝战弓,江州府独此一柄,再无第二件!”
不知是谁轻叹一声。
达府级文宝,何等珍贵?
此宝弓一开,便可自动释放《石棱箭》这道达府级文术,破空如流星赶月。
连那龟妖将都抵挡不住!
他们手中这些凡铁打造的雕弓,纵使射术再精,又岂能与之争锋?
江风掠过柳梢,吹散少年们不甘的叹息。
薛太守将骑马射柳的府院众少年,召至阁内,
他抚须长笑,广袖一挥:“来人,给诸位府院学子看赏!”
早有衙役捧着朱漆托盘鱼贯而入。
但见赐予江行舟的,乃是一口昂贵的鎏金嵌玉箭囊,内盛三支雕翎文箭,箭尾缠着紫金丝;另有一匣龙涎墨锭,并一卷鲛绡制成的《射文术》。
其余府院少年所得,则是狼毫文笔十管。虽不及首名贵重,却也都是上好的文房之物。
“谢太守大人恩赏!”
江行舟执礼甚恭,腰间玉佩轻叩作响。
“谢太守!”
众少年齐齐躬身领赏,衣袂翻飞。
马蹄声渐歇,江畔鼓声骤起。
方才的骑射比试,不过是端午文会的一碟开胃小菜,用来打发时辰。
真正的重头戏,还是龙舟赛。
此刻江面之上,百丈龙舟已如蛟龙出水,陆陆续续来到出发点,整装待发。
“咚——咚——!”
这龙舟赛,不论文位高低,
举人可挥桨,进士亦掌舵,便是白身秀才,只要胸有才气,笔下诗词文章绝妙,皆可在龙舟赛一展身手。
放眼望去,江面桅樯如林。
江州府下一府五县的龙舟精锐尽出,府学院青衫学子严阵以待。
更有漕运的赤膊力士龙舟队、世家大族的锦帆子弟龙舟队,甚至连醉仙楼的厨子伙计都组了支“酒香队”。
江面之上,数百龙舟渐次聚拢,如群鳞竞跃。
金漆描画的龙头在朝阳下泛着粼光,舟身彩绘的云纹水浪随波浮动,远远望去,整条大江竟似活了过来。
江州府,漕运码头,人声鼎沸。
一艘玄色楼船,悄无声息的隐匿在端午的热闹喧嚣之中,静停泊在码头的角落。
这艘三层楼船通体漆黑,船首的狴犴兽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船身吃水极深,显然载着重物。
最奇的是,任凭江风如何呼啸,那面绣着暗纹的旌旗却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
船舱内,三十六盏鲛油灯吞吐着惨绿火舌,将四壁映照得如同幽冥妖域。
赵家主赵秉烛面无表情端坐主位,苍白的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阴沉木案几,
他身后十二名青铜面具的黑衣侍卫如雕塑般静立,唯有面具眼孔中偶尔闪过一道幽芒。
长桌四方,妖气翻涌:
东海妖庭皇鱼妖帅周身泛着淡金鳞光,身后八名妖将按剑而立。
还有,一直负责和逆种文人联络的虾兵队长——虾十九也在场,它甲壳泛着血锈色,一对螯钳不时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
太湖妖庭妖王敖戾懒倚椅背,头顶一对蛟角的妖气若隐若现,身后七名妖将的阴影照在舱壁上。
北境白额侯虎目凌厉,额间雪纹忽明忽暗,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森寒白雾,在桌案上凝结成霜。
“诸位大帅、侯、王”
赵秉烛突然停下叩击,声音如同钝刀刮骨,“该下决断了!”
“江行舟!
短短数月,三篇出县,五篇达府。
每篇达府文章出世,江州府人族才气便暴涨一分!
妖族气运便弱一分!
看看吧!此子尚未及冠,已有.大儒之姿。
我早说过,此子不除,必成妖族大患!.可诸位却始终未重视!”
赵秉烛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恨的咬牙切齿。
原本,他一直处心积虑对付江阴县令李墨,也没打算针对江行舟。
可是,江行舟屡次三番破坏他的好事。
甚至打压赵家最有才气和前途的庶子,江州童生案首赵子禄,让赵府在江州府的名声越来越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