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305节
有江南第一才子江行舟在此,珠玉在前,他们岂敢班门弄斧?
转而切磋起举人必修的“篇章化物,诗文造物”——诗卷化剑,文章成甲!
相比长篇的诗词,这些“四字成语”文术,在举人的日常生活中,更会频繁的施展和使用。
因为都是相同的成语文术,彼此之间的威力差距极小。
四字文术,重在运用!
但见举子们青衫翻飞间,有人并指成诀,一声“草木皆兵”,随手甩出的竹简、草叶,化作寒光凛凛的傀儡甲兵;
又见“杯弓蛇影”一出,酒盏倒影里倏地跃出蛇影,盘绕护主。
“童颜巨乳!”
“穷胸极恶!”
忽有促狭者轻喝,众人衣襟无风自鼓,倒是几个年轻举子慌忙掩面。
哄笑声中,有举人指尖“折枝为剑”,文气未散,一截柳枝在掌心化作三尺青锋,映着朝阳泛起霜雪般的寒芒。
“箭如雨下!”
“草船借箭!”
众举人们切磋文术,不由畅快。
楼船驶过长江燕子矶时,正值暮雨初歇。
江行舟独立舷边,见江豚破浪,鳞光与晚霞共染金波;
远处渔舟唱晚,橹声摇碎一江星火。
及至扬州,漕运码头千帆竞渡,波斯胡商与岭南客贩的异域口音交织成片。
待转入中原汴河,汴水横亘中原,首承黄河,漕引江南荆湖,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
两岸更是人烟辐辏——绸缎庄前量尺声脆,茶肆里说书人醒木拍案,更有西域舞姬金铃叮当,踏着鼓点旋开石榴裙。
十日光阴,随洛水东逝。
终于,
当洛阳城堞在晨雾中渐次浮现时,整船士子俱屏息凝神。
但见,朱漆城墙绵亘数百里,如赤龙盘踞九曲河洛;
三重箭楼刺破云霭,金钉朱户映日生辉;
朝阳为雉堞描金时,忽闻云端传来钟磬清音,恍若千年帝京正舒展筋骨,吐纳间尽是周天子的冕旒叮当。
“快看!是洛邑神都!”
最年轻的举子突然指向远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韩玉圭振袖而起,素白广袖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八百年来王气聚,今日终得睹天颜!”
其声清越如碎玉。
“洛邑神都,我们江南道士子来了!”
众举子纷纷击舷欢呼应和,楼船雕栏间顿时迸溅开此起彼伏的吟咏。
众人下了楼船,乘坐马车座驾待行至官道尽头,巍峨城阙忽如天门洞开。
众江南举子不约而同勒住座驾缰绳,但见十里朱墙在阳光下流转着釉色光芒,朱雀门上的铜钉竟似周鼎铭文般闪烁着远古的辉光。
他们望着那绵延十里的朱红城墙,不由心潮澎湃。腰间的文佩自鸣,与城中隐约传来的编钟之声遥相呼应。
毕竟,这里是大周京城。
神都洛京的繁华,远非江南道首府金陵可比。
——官道车马如龙,城门内外金吾卫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而此刻,众江南道的举子立于巍巍城下,恍若仰望天阙。
在入城的官道上,车马如流,人潮涌动。
巴蜀道的茶商驱着驮满蜀锦的骡马,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岭南道的香料贩子挑着檀木箱,异香浮动如云;
蓟北道的皮货商人裹着貂裘,腰间弯刀映着寒光;
荆楚道、中原道的文士们则三五成群,青衫纶巾,吟诵间尽是稷下遗风。
江行舟一行举人入了城内,
东市更是喧嚣——碧眼胡姬当垆卖酒,金樽碰撞间溢出葡萄美酒;西域商人展开妖皮地毯,彩绣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乐师拨动箜篌,驼铃与羯鼓共谱异域华章。
忽闻马蹄如雷,数骑锦衣少年飞驰而过,蹴鞠在鞍间跃动,璎珞流苏扬起漫天尘香。
更有虎头环眼的蛮国使团持牒入关,狼皮大氅下腰悬宝刀,所过之处皆引路人侧目。
众人行走在官道上,忽觉手中汗湿——这煌煌神都,竟似一口煮沸的鼎,将四海风云尽数烹煮其中。
大周帝城洛阳,恢弘如天工开物,方圆数百里尽显皇都气象。
春闱会试之所,乃城央洛邑国子监——此间飞檐斗拱皆饰以玄鸟纹,门前双阙高耸入云,朱漆大门上九排金钉灼灼生辉,正是大周最高学府。
往来学子非举人即进士,青袍玉带间,俱是经天纬地之才。
皇城居中,左边是大周文庙,右边是大周国子监!
“左庙右学”之制,更显大周圣朝的煌煌礼乐。
文庙重檐歇山,七十二贤塑像肃立廊下,袅袅香烟中似闻圣贤诵经;
国子监琼楼玉宇,每日晨钟暮鼓时分,琅琅书声直上九霄。
皇城和文庙、国子监之间,以两座汉白玉虹桥相连,恰似一条文脉,将“皇、庙、学,三合一”的圣朝气象,勾勒得淋漓尽致。
此刻国子监前,各地举子正鱼贯而入。
众人抬首望见匾额上“化成天下”四个鎏金大字,他们忽觉袖中书卷微微发烫——千百年前周公制礼作乐之地,今日他们将要在此,见证自己笔墨定乾坤。
“诸兄,洛邑已至!
我要去拜访礼部徐侍郎。就此别过,待日后有缘,我等再聚,先行告辞!”
江南谢氏门阀,谢栖鹤一袭月白襕衫,拱手间腰间玉佩轻响。
这位金陵谢氏的嫡系子弟,举手投足尽是江南门阀的清贵气度。
“告辞!”
人群渐散,举子们各奔东西——
众举人们在京城的住处各有不同。
他们中有亲族在帝都洛邑做官、经商的,便直接投奔亲族。
有仆从牵来青骢马的,必是去往城南勋贵坊;
更有三五成群的,早已被候在城门处的各家管事迎走。
若是没有,负笈独行的寒门学子,则转向国子监旁的青云客栈,也方便些。
“告辞!”
众人纷纷告辞。
江行舟伫立长街,看着江南道同乡举人们渐行渐远。
甚至连韩玉圭、曹安、陆鸣等人,也要去洛邑拜访亲族。
前户部侍郎韩府、前右宰相陆府、江阴世家曹氏,江阴韩氏、陆氏都是庞大的家族,在洛邑更有门生故吏众多,他们身为韩陆后辈子弟,皆需一一拜访,为日后在朝中做官做铺垫。
韩玉圭整了整云纹直裰,登上一辆刻有“韩”字徽记的马车——一名老管家亲自执鞭;
曹安被一群江阴口音的家仆,簇拥着离去;
陆鸣的轿帘掀起时,隐约可见内里铺着御赐的孔雀绒垫,陆家有人在京城担任高官。
这便是众千百年世家的底蕴啊!
最后,剩下江行舟、顾知勉等寥寥三五人,他们寒门出身,在大周帝城洛京并没有亲故。
说起来,江南江氏,江东顾氏也是大族,
可是江行舟这一脉沉寂百年,江父江晏虽进士及第,可惜尚未发家就英年失踪。
而顾知勉自祖父一脉也早就沦为寒门,如今尚未发迹,攀高支是攀不上的。
他们相视一眼。
“先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吧!”
江行舟笑道。
“江兄.城内客栈稍贵!.我还是去城郊看看,价钱能便宜许多!”
顾知勉略显为难道。
他攥紧书箱系带,箱中《五经正义》的边角已有些卷边。
虽已是考中举人,但是尚未任官,担任实习官员的俸禄也低,这京城客栈的花钱如流水吃不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