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333节
李仪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可让御史,拼死上奏,直接越过三省.”
贾充的手指在案上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这样便可直达天听,甚至发动文庙圣裁!
那才是真正到了见功夫,刺刀见红的时候!”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李崇阴晴不定的面容。
“可惜啊!”
贾充摇头叹息,“这篇《观沧海》虽暗藏有帝王之气,却远未达到写帝王诗,写谋反诗的程度。”
他忽然眯起眼睛,“世子可知,这世间除了帝王之外!还有何人配得上《观沧海》所言的‘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手握日月,胸藏星辰'?”
“谁?”
李仪光下意识追问。
却见贾充枯瘦的手指蘸着冷茶,在案几上缓缓写下四个古篆——“文道圣人!”
墨迹未干,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烛火剧烈摇曳。
贾充沙哑的嗓音在雷声中格外森然:“《史记·鲁周公世家》有载:‘周公平定奄国蛮夷族,征东海。'
周公去过东海!”
琅琊王李崇手中的青玉扳指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似乎明白了贾充所指,长叹一口气。
“周公姬旦,文王之子,武王之弟。
他辅助周武王,招贤纳士,东征西讨,制作礼乐,成就一代帝业!”
贾充每说一个身份,手指便在案上叩击一下,“周公若‘东巡碣石祭海,执掌日月星辰’——
你敢说,周公旦怀有帝心,意图谋反?!”
最后一记叩击竟将茶盏震得跳起。
李仪光猛地倒退三步,后背重重撞上屏风。
他嘴唇颤抖着挤出两个字:“不敢.”
“江解元若说自己写《观沧海》,是效仿圣人周公旦辅佐周武王。
你还敢继续坚持,说江解元是写帝王诗,意欲谋反?”
贾充再问道。
“不敢!”
李仪光头皮发麻。
贾充叹道:“周公旦并非帝王,乃是文道圣人!
江行舟自比文道圣人周公旦,要效圣贤,辅佐明君。
写下这篇‘碣石祭海,手握日月,胸有星辰’,谁又敢说什么?!
一旦到了这个地步。
文庙圣裁,都定不了江行舟的罪!
天下人深感曲解他的本意,令他蒙受了巨大的委屈,恐怕会把他视作下一任宰辅大臣,犹如先圣周公一般的人物!
这才是江行舟的可怕之处.掀起的风浪越大,他的收获越大!”
世子李仪光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后背官服已被冷汗浸透:“多多谢太傅点醒!”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音。
这个杀局,就分明是让他去送死,成就江行舟的一世英名。
他恨的牙痒痒的,“徐侍郎是故意诱我,让我琅琊王府,跟江行舟死斗!若有机会,我定叫徐士隆好看!”
贾充枯瘦的手指捻着茶沫:“徐士隆这条老狐狸.是在借世子的刀,试江行舟的剑。
但世子你也别去出手报复!”
“我琅琊王府,世代诸侯,自成一体!
诸侯不与朝臣交——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
徐士隆与江行舟同在庙堂为官,迟早要见血的!”
烛火“噼啪”爆响,映得毒谋士贾充半边脸阴森如鬼,“徐侍郎,迟早定要和江行舟一番恶斗!江行舟也不会让他好过!让他们去咬!
我琅琊王府,不可参与,以免殃及池鱼!”
“可惜……江解元不肯来我琅琊王府!
他恐怕是我大周有朝以来,最强的解元!
以此人之才,此人算计,可让我们琅琊郡国,成为最富强的诸侯国!!”
琅琊王李崇长叹道,“我倒是很想看,礼部侍郎徐士隆和江南道解元江行舟,亲自交手!却不知,太傅觉得,谁人能胜出?”
“以我看来,徐侍郎不是江解元的对手!”
贾充挥着羽扇,摇头突然阴测测地笑了道。
“为何?”
琅琊王道。
“眼前这个杀局,真正出招的是江行舟。他江边垂钓,主动放出镇国诗篇《观沧海》这个大鱼饵。
看看这洛邑,谁要跳出来谋害他?!
徐侍郎已经动了心,差点咬钩……但他太谨慎,不上套,反蛊惑世子去咬钩,试探江行舟的深浅!
这老狐狸只是狡诈卑鄙,靠耍弄权术上位的庸才。但真正的实力,却比江解元差多了!”
——
第179章 御史上奏本,鱼儿咬钩!
礼部。
徐士隆踏着青石板踱入礼部内院,忽闻假山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星汉灿烂'四字,当真是气象万千江解元才气,令人佩服!”
“依我看,‘洪波涌起'才是真章法.”
他脚步微顿,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起腰间玉带。
“徐大人!”
转过月洞门,正撞见几名书吏,慌忙散开的模样——有人袖中还露出半卷新誊抄的《观沧海》。
翰林院。
申时。
松墨香气里,几位翰林侍读在紫藤花架下亭阁,围作一圈。
有人以指尖蘸茶,在青石案几上勾画诗文脉络;
有人捧着邸报反复比照,朱笔在“日月之行”四字旁,重重圈点。
徐士隆来翰林院公务,穿过亭阁,从紫藤花架下路过,忽然觉得这暮风有些刺骨。
出了翰林院,轿子走在天街上返回徐府。
轿帘微晃,徐士隆望着街边书肆——三五举子,正争相购买新刻的《沧海集注》。
掌柜高声吆喝:“江解元镇国诗篇真迹摹本,有翰林学士的批注点评!今日只剩最后十册.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徐士隆忽然喉间泛起一丝酸涩味。
轿外细雨渐密,打湿了书肆檐下,那幅新挂的桃符,上面墨迹淋漓地写着:
[文章千古事,
得失寸心知。]
这幅场景也不奇怪,一篇镇国诗文出世,若是能剖析出其精华所在,对他们日后写诗词文章,大有裨益!
这两日,不论他前往何处,三省六部、翰林院,几乎皆能遇到这番场景。
让他心中不快。
回到徐侍郎府邸。
徐士隆负手立于书房窗前。
案头一封未署名的《请查‘镇国'诗文疏》已搁置两日,朱砂批红的“急”字如凝固的血迹,渐渐褪成暗褐色。
他指尖轻叩,眉间川字纹愈发深刻。
已经等了两日,迟迟不见琅琊王世子李仪光上书三省,参奏江南道解元江行舟写帝王诗《观沧海》。
他这份准备好的折子,也无用武之地。
徐士隆沉默,心中复盘许久,不由轻叹。
“唉看来蛊惑李世子这步棋,还是下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