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348节
他们任由斑白的头颅一次次叩击青砖,流泪叩拜。
砖石上渐渐洇开暗红血迹,却无人觉痛——在菩提树的佛光笼罩下,这血痕竟化为一朵朵金莲,迅速愈合。
此生,得见我佛如来菩提树悟道之法相,他们毕生足矣!
法坛四周,上千僧众陷入癫狂。
有人撕开僧袍,承接杨枝甘露!
有人将珍藏多年的佛珠,碾成齑粉,献给菩提树。
坛下。
“阿弥陀佛——!”
慧日方丈愣住,浑身颤抖,九锡禅杖“当啷”一声坠地,苍老的身躯深深朝着法坛伏拜,额头重重叩在青石板上。
他身后的千名僧众,如浪潮般齐齐跪倒,袈裟翻涌如云,梵唱之声震动天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江行舟身后那株通天菩提树——佛祖虚影,在此悟道!
“这竟是——如来佛祖悟道法相!
江施主修行的佛门心法乃是当年,我佛如来在菩提树下悟道之心法?!”
慧日方丈的声音激动颤抖,得几乎破碎,浑浊的泪水滚落。
法相,乃佛门弟子修行之根本。
意味着修行的方法、路径,以及最高能够修行达成的境界。
譬如,释怀和尚修行的“怒目金刚”法相,注定他此生上限,只能止步于佛门“金刚”境界。
而此刻——
江行舟这道佛偈,身后显化的法相,竟是如来佛祖悟道之法相!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佛门修行,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没有上限!
因为佛祖本身,便是无上之境!
法坛之上,梵音寂寂。
释怀和尚面色惨白如纸,怔怔望着对面那幕景象——
江行舟端坐菩提古树下,周身佛光流转如月华倾泻,竟映得整座法坛金辉灿灿。
少年左手持净瓶,右手执杨枝,正以甘露涤尘明镜台。
那晶莹水珠坠在镜面,竟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每一次杨枝甘露的洒落,都将明镜台清洗的一尘不染。
“噗——!”
释怀和尚面色死灰,突然喷出一口心头鲜血,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青石上。
那净水,对其他人来说是圣水,是杨枝甘露!
对他来说,却似韦陀杵尖未干的血色——将他二十年苦修的佛心击得支离破碎。
他此刻,绝望到想死!
他在菩提树的佛光中浑身颤抖——正如萤火之于皓月。
他苦修的金刚法相萤火微光,怎敢与这煌煌大日如来法相争辉?
江行舟这道佛偈,这分明是在描述释迦祖师当年证道时的情景啊!
此佛偈既出,便如灵山法旨,叫他如何破得?
如何敢破?
根本,就是破无可破啊!
这是他,遥不可及的境界!
释怀攥着染血的佛珠,想起他在白马寺晨钟暮鼓里的苦修,想起自己被方丈誉为“百年奇才”时的傲然。
前十年苦学佛法!
后十年苦读诸子百家!
白马寺百年奇才的傲骨,此刻却在佛祖法相的威压下,寸寸碎裂。
谁曾想,
江南道来的少年解元,一位儒家弟子,竟在白马寺佛门圣地,在他最擅长的佛法领域,用佛偈将他击败。
“贫僧——败了!”
他此刻就像个痴儿般,跪在江南少年面前,羞愧俯首,连抬头直视菩提树下那轮佛祖法相神光的勇气都没有。
高坛之下。
众国子监儒生面色震撼,鸦雀无声。
诸道举子解元们更是深深震撼,一时竟无人敢高声言语。
他们不拜佛!
却也深受这道佛偈震撼!
江行舟的佛偈如晨钟暮鼓,回荡在众人心头,久久不散。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荆楚道解元宋楚望放下手中酒壶,醉意已经完全清醒,低声吟诵,忽而闭目凝神,似有所悟。
“我乃儒门弟子,为何也会如此感同身受,无比感动?”
待他再睁眼时,竟已泪流满面,颤声道:“我……我终于懂了!”
他仰首望向法坛上的江行舟,神色间无比崇敬,声音哽咽:“此偈之意,乃是以菩提为身,以明镜为心,日日拂拭,不染尘垢……
这何尝不是我辈儒生所求的‘修身正心’之大道吗?!”
此言一出,满场举子们哗然。
“不错!”
“若将佛门圣物‘菩提树’,换成孔门圣物‘韦编门’!
这道偈语一样成立!
便成我等儒生,修行问道之心法!”
众国子监士子这才恍然——原来江行舟此偈,非但直指佛门真谛,同样也合儒家“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大道!
宋楚望深深一揖,长叹道:“江兄此偈,已非儒释辩机之论!
而是超越儒、佛……直指大道本心!
境界之高,远超我等想象!”
——
第185章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钟声破空,佛偈惊世——
“咚咚咚~!咚——咚——咚——~”
悠远深沉的文庙钟声六响,自洛京皇城荡开,声浪如潮。
掠过鳞次栉比的楼阁,拂过熙攘喧嚣的街巷,最终在白马寺前轰然回荡。
法坛之下,原本匍匐叩首、狂热礼佛的百姓骤然一静,仿佛被这钟声劈开混沌。
他们纷纷抬头,怔然望向菩提树下,江行舟身后那尊庄严肃穆的佛祖法相。
“[镇国]级佛偈!”
一名白眉长座长老猛然高呼,声音嘶哑,“难怪……难怪闻之如醍醐灌顶,叫人潸然泪下!”
“竟……是……镇国!”
有人喃喃低语,指尖颤抖,眼眶泛红。
人群中,一名士子双目赤红,泪水顺着颤抖的面颊滚落,口中仍不住低诵那四句偈语,似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骨髓: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吾辈!
今朝闻道也——!”
他的声音虽轻,却如惊雷炸响,震得周遭众人心神俱颤。
礼部侍郎徐士衡僵立原地,宽大的官袍下,指节攥得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