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400节
主监考官赵明诚抚须的手微微一顿。
他当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机锋——哪里是问“有多少人”,分明是在问“那人”。
“唐大人,老夫去巡场监考!”
他走出考房,往各座考舍溜达而去,官靴踏过青石甬道,水花溅起时映出他眼底的冷光。
——唐秀金,你当真以为这春闱科场,是你这兵部尚书的一言堂?
赵明诚恼火,手指无意识捻着腰间玉佩,那枚和田玉佩是陈中书去年所赠,此刻触手生寒。
他要去看看各考生答题的情况,监督一切。
无论如何,不能让江行舟考中会元——一旦如此,被江行舟考中,极大可能达成“大三元及第”,将会威胁到中书令陈少卿的地位。
会试考场,是唯一可以阻止江行舟的地方。
一旦到了殿试,主考官、主监考、主判卷,完全是陛下一手操持,亲力亲为!
旁人根本无从置喙,更别说阻止江行舟考状元!
礼部尚书韦施立,立刻朝左侍郎徐士衡使了一个眼色,侍郎徐士衡马上跟在监考官赵明诚,无声缀在五步之后,像一条蛰伏的蛇。
考场内,任何官员不能单独行动,必须不同部门的两三人同时在场——以防作弊、诬陷。
包括监考官,也需要相互监督!
礼部一向来都要负责主持春闱的全程,虽然并非担任主考官和主监考官,但却要对考场大小事务负责,考场内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则,出了乱子,板子一定会打在礼部的身上。
第208章 《忆江南》!吕蒙正,我写塞北诗,你介意吗?
洛京贡院,[江南]字号考舍。
青砖黛瓦的考舍内。
江行舟端坐案前。
他修长的手指轻握着[凤求凰]笔杆,笔尖在澄泥砚中轻蘸徽墨,墨色如夜,映着窗棂透入的天光。
笔锋悬于宣纸考卷之上,笔尖隐隐泛起三寸青芒,似有雄厚的文气流转。
但见他手腕轻转,笔走龙蛇,墨迹如行云流水般铺展。
白居易那首在华夏传诵千载的《忆江南》,便在这吞吐之间,化作纸上烟雨。
每一笔都似带着江南的杏花春雨,字里行间仿佛置身画舫,能听见歌姬笙声,看见二十四桥明月。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八字既成,满室生辉!
墨染宣纸,才气如龙,破卷而出——
霎时间,考舍内才气化画舫,墨香氤氲,书卷翻飞,竟似有桨声欸乃,水波轻荡。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笔锋所至,画舫之外,秦淮烟波骤现!
霞光映江,花红如火,春水凝碧,恍若天工泼彩,整座贡院似被拖入江南幻境。
“「能不忆江南?」”
江行舟最后一笔落定,轰然一声——
才气化江潮,霞光冲霄汉!
整座考舍被才气浸染,春江潮水漫溢而出,墨花飞溅如雨,文气澎湃如浪。江行舟只觉周身才气翻涌,消耗一空的精神竟在瞬息间恢复如初!
更奇的是,周遭举人亦受其惠,只觉神思清明,疲惫尽消,如沐春风,如饮甘霖。
“轰!”
文气激荡,考卷才气如涟漪扩散,顷刻间席卷整座贡院!
上万举子执笔的手猛然一顿,骇然抬头,目光如潮,齐刷刷望向江南考舍方向!
虽隔重重号舍,不见其人。
但见此诗篇的正文竟浮于考舍之上,那股磅礴才气,如煌煌大日,灼灼耀目,岂能遮掩?
会试答卷都是要密封入袋,通常旁人看不到所书内容。
可是,镇国级的诗词文章都会直接在一府上空,才气凝成文字,根本藏不住。
“这是,诗成——镇国!”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随即满院哗然。
“江行舟!必定是江行舟!”
“他是江南道解元,除了他,谁能如此之快写出一篇镇国级江南诗篇?!”
有人失声惊呼,“没错!开考还不足半柱香的功夫,竟在如此短时间内,写出了一篇‘江南’镇国级的诗篇?!”
“我笔下诗篇文章,尚在‘出县’之境徘徊……品级太低,不敢交卷!”
另一人怔怔望着自己卷上黯淡的文光,指尖发颤,墨滴污纸犹不自知。
满贡院考舍内的举子考生们,或惊、或羡、或叹、或妒,一片哀嚎之声,众生百态,尽在这一瞬。
要知道,这会试第一场试题,长达两个时辰让他们答题。
可是,他们根本不够用!
往往一个字眼,都需要斟酌许久.考虑其典故、出处、意境,寓意所在!
为了一首极品好诗,他们甚至可以酝酿数月之久。
想要在短短两个时辰写出一篇[达府]级以上诗词文章,简直难如登天。
可这才仅仅刚过了半柱香而已!
江南道举子们更是沮丧镇国级的[江南]诗篇已经被江行舟写了,他们想要写出第二篇镇国级[江南],难如登天!
主监考官、翰林学士赵明诚正负手踱步于考舍之间,忽见前方不远处的江南道考舍方向——
轰!
一道煌煌才气如霞光腾空,直贯九霄!
赵明诚瞳孔骤缩,面色瞬间阴沉如水——江行舟抢了先机,拿下了第一个[镇国]诗篇!
他宽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江行舟”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竟让他抢先拿下了首篇镇国诗!”
跟随在主监考官赵明诚身后,礼部左侍郎徐士衡亦是愕然抬头。
这位素来沉稳的礼部侍郎,此刻竟也失了从容,怔怔望着那道冲天光柱,半晌无言。
贡院之内,翰林云集;
贡院之外,万民瞩目。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纵使他贵为礼部的二把手,又能如何?
赵明诚深吸一口气,目光阴沉地扫过其他考舍:“如今.只能寄望于其他万名考生中,还有人能写出[镇国]篇章了。”
翰林学士赵明诚与礼部侍郎徐士衡,二人带着几名随从官吏,踱步至江行舟考舍前。
舍门虚掩,透过雕花窗棂,却见这白衣少年书生写完一份答卷之后,竟慵懒地翘着二郎腿,双目微阖,一派神游天外,闲适之态。
“哼,狂妄之徒!
在这严肃的会试考场,竟然一副如此狂妄姿态,目无余子!
若本公是主考官,定将其黜落!”
赵明诚袖中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可是,若无第二篇[镇国]诗问世,这春闱会试第一场的甲等第一桂冠,怕是要被这狂生摘去了。
此刻,除了江行舟之外,大周十道所有上万名举子们,仍在伏案疾书。
有人诗成达府,欣喜之余却又黯然神伤——与江行舟那冲天而起的镇国才气相比,终究是萤火之于皓月。
更有人望着纸上稀薄的才气,那微弱的“出县”意象,气得将宣纸揉作一团,狠狠掷于地上。
墨滴不慎落于案台,污了青衫也浑然不觉,只顾提笔重写。
若在寻常的道、府、县,一篇“出县”之作已足以令人称羡。
墨香浮动间,自有文气流转,足以让寻常读书人引以为豪。
然此乃大周的春闱!
在这汇聚天下英才的贡院之内,“出县”二字简直羞于启齿。那些在地方上备受推崇的才子们,此刻望着自己卷上稀薄的文光,面色忽青忽白。
“至少.至少要写出‘达府'之作,才配得上进士之身!”
有举子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卷面。
判卷的主副考官们目光如炬,非“达府”文章以上者,连让他们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