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411节
这种机会并不多,所以只能听天命。
礼部右侍郎赵温整肃衣冠,率众属官鱼贯而入考房。
待书吏们将考卷的品级清点完毕,他上前三步,朝堂上两位大人深深一揖:
“启禀唐大人、韦大人!”
话音方落,整个考房顿时鸦雀无声。
赵温双手捧着卷宗名录,声音都忍不住发颤:
“本届会试,共得镇国之作十篇!”
“鸣州之文五十八篇!”
“达府九百七十二篇!”
“出县五千七百余篇!”
说到此处,他略作停顿,喉头滚动了一下:“其余四千余篇.最次者亦在[叩镇]之上。”
“啥?”
兵部尚书唐秀金瞪圆了眼睛,手中茶盏“当啷”一声落在案上,碧绿的茶汤溅湿了朱红官袍。
“这,这怎么可能?”
礼部尚书韦施立更是猛地站起身,紫檀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两位尚书老臣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案头那叠散发着才气辉光的考卷,此刻重若千钧——
何止是十篇镇国,是往届的十倍有余!
更令人心惊的是,[鸣州]之作逾五十八篇,[达府]之文九百七十余篇,就连[出县]文章都突破五千七百余篇。
品级之高,几乎超过了往届春闱的五倍以上!
这等盛况,莫说本朝前所未闻,便是翻遍史册也未见记载。
“天佑文运.”
礼部尚书韦施立声音发颤,鹤发下的额头沁出细汗。
作为执掌礼部二十载的老臣,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大周千百年未有的文道大昌隆之兆!
“定然,是那十篇镇国带来的效果!”
主考官唐秀金嗓音沙哑,指向窗外被才气映得发青的夜空。
十篇镇国,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诞生十份文宝这么简单!
贡院上方的文运已凝成实质,如瀑如潮的才气在考舍间奔涌,将万间号舍浸得透湿。
那些湿润的墙面并非夜露,而是浓到极致的才气结晶。
举子们沐浴其中,枯竭的才思竟如逢甘霖,纵使被江行舟的十篇镇国震得心神俱荡,笔下依旧文采飞扬。
别看他们在考舍内,哭爹喊娘,叫着弃笔不写了。
可实际上,脑中瞬间灵光一闪,又飞快抓起笔来运笔如飞。
他们真正写诗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大部分时间都在酝酿和构思,苦思灵感。
一旦灵光乍现,几乎是几十息之间便可成一首诗。
“他这几乎是以一己之力.”
韦施立望向考舍深处某处,那里正吞吐着海量才气,“孕养了整个贡院春闱,科举文运大爆发啊!
这恐怕是千年以来,最强的一届龙虎榜!
过去无哪届春闱可比!
未来怕是也不会再有哪一届春闱,能超越本届了!”
“开始判卷!”
主考官唐秀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重新坐回紫檀木椅上,沉声下令。
虽然考卷的品级——达府、鸣州、镇国——皆可从天地异象中窥见一二,但这仅仅代表文章的文道境界,而非全部。
文章再好,也要合规矩!
假如考卷的题目命写“春草”,考生却洋洋洒洒写“夏虫”,这即便文采斐然,达到[鸣州]级别,亦算跑题,必须剔除!
再如,若文章暗含讥讽、影射朝政,或言辞过激、有违圣贤之道,哪怕才气冲天,文道品级极高,也要毫不犹豫地黜落!
唯有文理通达、切合题意、中正平和之作,才算真正通过会试的考核,有资格登榜!
主考官唐秀金执笔凝神,亲自批阅[达府]以上的千余份考卷。
剔除掉各色不合格者!
朱砂笔尖悬于纸面,每一划都慎之又慎——毕竟,这些文章稍加斟酌,便是未来朝堂栋梁。
礼部尚书韦施立与左右侍郎徐士衡、赵温三人,则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出县]文卷之中。
他们的任务,是从浩如烟海的次等文章里“沙里淘金”——万一有明珠蒙尘,岂能错过?
至于那些仅达[叩镇]的平庸之作,早已被随手摞在角落,无人问津。
徐士衡提笔蘸墨,心不在焉。
他望着案头高叠的卷宗,眼神飘忽。
这一届春闱,
光是[达府]之作便逾千篇,从中遴选三百进士已是绰绰有余。
这意味着——那数千份[出县]的诗文,注定沦为陪衬,连被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判与不判,有何区别?
“十篇镇国.这会元之位,已非江行舟莫属!”
徐士衡指节发白,死死攥紧判卷朱笔,墨汁滴落卷面也浑然不觉。
他心中如沸水翻腾,思绪急转——
晚了!
一切都晚了!
十篇镇国文章横空出世,煌煌文运直冲霄汉,莫说动手脚,便是稍露不公之意,恐怕都要遭文道反噬!
更何况,主考官唐秀金乃江行舟座师,直接判江行舟的卷宗,此刻怕是把那十篇文章当眼珠子护着,谁敢丝毫妄动?
会试会元已是囊中之物。
接下来的殿试更是天子亲临虽说帝心难测,猜不透皇帝喜怒无常的心思。
可是以江行舟这般惊世才华,状元及第,也几乎板上钉钉!
“江州赵家.”
徐士衡喉头发苦。
江行舟查抄赵府时,可曾想过那被抄家的赵淮之女,正是他徐士衡最宠爱的三房姨娘?
赵府每年都孝敬百万两银子给徐府,求得庇佑,掌管江州漕运。
虽说明面上他与江行舟素无仇怨,但这条裂痕,注定他们永无结盟可能!
也不知道,赵府有多少贿赂他的账单把柄,给江行舟给拿去了。
堂堂礼部左侍郎,三省六部要员
徐士衡突然觉得官袍上的云雁补子重若千钧。
在这席卷文坛的惊涛骇浪前,他竟如蝼蚁般无力,毫无打压江行舟的办法——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个潜在的政敌,平步青云路?!
他面露苦涩。
罢了!
看后面,有没有机会吧!
唐秀金盯着手中考卷,眉头拧成川字——
“啪!”
朱笔重重拍在案上,墨汁溅开如血。
“[玄鬓垂緌饮露新,高槐占尽九霄春。]”
这两句诗乍看咏蝉,细品却字字带刺!
“緌”乃官帽垂带,“饮露”标榜清高——分明在骂满朝朱紫“沐猴而冠,自命清高”!
更毒的是后句。
“槐树”自古象征三公之位。
“占尽九霄春”,这是在控诉权贵,垄断朝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