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80节
“纵使不在府试,
在江州府的诗会亮出,也是极好。
也足以令满座倾倒,文名大振啊!”
“哦,诗会亮相?这又是何说法?”
忽见薛夫人端着参汤款款而入,袅袅汤香混着参味在书房内氤氲开来,笑问道。
薛崇虎接过汤碗,轻啜一口参汤,暖意从掌心蔓延,不由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文会扬名之道,可大有讲究。”
“一首诗问世时若得‘出县’之评,不过是初露锋芒——文庙三响钟鸣,只会判定一篇文章的底限,而不是上限。
若能放在一场府级文会上,引得满座文人争相传诵,引发‘才气共振'!
文气激荡之下,一首‘出县'之作,当场跃升‘达府'也是可能。
所以那些文坛名宿,才这般热衷汲汲于召开诗词文会,传扬自己的文章!
若是运气好,一篇‘出县’阙升‘达府’了,那可赚大了!
否则单靠岁月沉淀,文章怕是等上几十载、百年也未必能更进一步,阙升一档。”
“那若是要文章‘鸣州'?”
薛夫人将烛芯挑了挑,室内顿时明亮了几分。
“要么文庙直接裁决‘鸣州’!
要么便是一篇‘达府’文章,在州级文会名声大噪,非此不可了!
府级文气终究有限,达府便是极限,就像这烛光,再亮也照不亮整座江南道。
需得江南道(州)的各府才子齐聚,文气交汇如百川归海,方能成就'鸣州'气象。”
薛崇虎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烛火,和案上诗稿,“可惜这首《草》,在这江州府,终究是明珠蒙尘了。”
这篇达府级的《草》文章,想要一举鸣州,必须是在一场江南道的文会,本州文人争相传阅才行。
薛夫人笑道:“难怪夫君当年那篇酝酿数月的达府诗,偏要等到在江南道重阳登高时,才拿出来!”
“这篇《草》,堪称咏草诗的千古绝唱!既未在府试中第,又未在文会亮相,太浪费了!
行舟这孩子,到底还是年轻,不懂府试中第、文会扬名的门道,白白错失了一个大好良机!”
府试的时候,只会以府试考核的文章,来评定甲乙丙等。
可不会因为平日写的一篇诗词文章,而获得额外的加分。
薛夫人不由笑道:“府试时,让他再作一篇达府诗便是!”
“谈何容易!”
薛崇虎摇头,“即便是举人解元,金科进士,穷尽一生能得一篇达府,已是万幸。
此生,便再也无所斩获。
我估摸着,这篇《草》诗,必是行舟那孩子在楼船遭遇妖袭,生死一线时迸发的灵光!
人被逼到极限,便会迸发出来潜力!
若非有如此凶险的局面,
他终年在琅琊阁苦读,并无太多阅历,又岂能感悟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般,包含生死的至理?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千载难逢的造化!”
“对了,他人呢?可在府内住下?”
薛崇虎忽然想起什么。
“他还在偏厅候着呢!
戌时便到了,等你三个时辰!他说来江州府,未先拜见世伯,不敢先行歇息。”
薛夫人道。
薛崇虎闻言一怔,放下参汤道:“什么?他还在偏厅侯着?
这孩子心气高的很!
怕不会以为,我故意晾着他!”
“咱家富贵,两个大好儿子来了江州,也没见你多问一句!却只担心行舟这孩子心气高!”
薛夫人埋怨道。
薛崇虎这才想起自己两个儿子也该到了,顿时讪讪:“这这不是忙着查案,忘了这两浑小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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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少年破四万六千卷书!
薛国公府一众丫鬟、仆从们屏息垂首缀在后头。
薛崇虎和薛夫人,一起往偏厅而去。
他寻思着,来州府上任之后。
大约有三年未见了吧!
记忆中,江行舟还是一名性子颇为倔强,傲气的十余岁小孩子。
“咳!”
薛崇虎刚咳嗽半声,偏厅那扇百年紫檀门“吱呀”自动敞开,早把动静传给了偏厅。
“父亲大人!”
“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薛富、薛贵兄弟二人顿时如鹌鹑瑟缩,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江行舟正襟危坐,静静等着。
烛影摇曳,却将少年的静气,照得通明。
“世伯、世母安!”
江行舟长身而立,执礼甚恭。
一袭月白色长衫文竹般挺拔沉稳的身姿,哪还有当年倔强稚气少年的模样?!
薛崇虎凝神细看,
眼前少年眉宇间依稀可见江晏当年意气风发的英姿,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当年江晏高中金科进士打马游街时,也是这样将一袭文士素袍,穿出万千风华。
而这少年的举止却远比其父持重,很静,很沉。
想来,这孩子经年寒窗苦读,
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薛崇虎心头感慨。
“好!”
薛崇虎在太师椅上落座,抬手示意道:“坐!”
少年人沉稳些是好事,总比轻浮孟浪强。
他端起茶盏,随口问道:“行舟,这几年在琅嬛阁,看了多少书?
正所谓,行万里路,破万卷书。积累深厚,方能悟得真学问!”
“回世伯!”
江行舟神色平静,拱手道:“这五年住在琅嬛阁,闲来无事,便将四万六千卷藏书……都看完了。”
“哦!”
薛崇虎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滞,抬眼看向少年。
他本只是想勉励几句,让江行舟多看几本读书,受琅嬛阁内文道圣典的熏陶。
谁知这少年竟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看完了?
琅嬛阁藏书四万六千卷,儒道经典、兵家韬略、农桑水利、诸子百家……莫说晦涩难懂的圣贤典籍,即便是寻常杂学,也需皓首穷经方能略窥门径。
即便是举人、进士,也需耗费数年苦功,方能精研其中一二。
他年轻时也不过翻阅了五千卷而已。
如今身为朝廷重臣,更是难有闲暇,去翻阅诸多典籍。
可江行舟……区区一介蒙生,借住琅嬛阁不过五年,竟已全部看完?
哪怕是囫囵吞枣地翻一遍,也足以令人骇然!
“莫不是怕老夫责备,才谎称全看完了??”
薛崇虎心中暗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