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 第51节
萧王孙不解:“没有魂魄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死在他手中的人,魂魄消失了。”
爷爷面色古怪,道,“人死之后,魂魄会留在原地,或者跌入幽冥,或者头七过后被阴差接引,或者执念太深变成孤魂野鬼。又或者被修士收走,炼成宝物。但李家营地的九人,他们的魂魄没有留在原地,也没有被阴差接引或者遁入阴间,现场也没有其他修士。我一时间竟不知这些魂魄去了何处!”
萧王孙面色渐渐凝重。
他此生很少会佩服别人,但陈寅都是其中之一。
陈寅都分辨不出魂魄的去向,那么就说明,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后来赵家符师下乡作恶,赵家二人死在他的手中,同样是死亡的一刹那,魂魄失踪。然后便是昨日黄杨村一案,我一直暗中观察,前后有二十一位修士,死在小十的手中。”
爷爷说到这里,面色愈发凝重,道,“同样,我也没有寻到这些人的魂魄。”
萧王孙只觉一股凉意从他的尾椎骨慢慢往上爬,沿着脊梁一直爬到后脑勺,让他后颈起了细密的小疙瘩。
“陈师,你在怀疑什么?”他声音沙哑道。
爷爷没有回答,继续道:“黄杨村之战前,还有一件怪事让我不解。有一个名叫三旺的枉死之人,因为感念小十的恩情,所以化作鬼魂连夜托梦给小十,向他预警。三旺的鬼魂进入小十的梦境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爷爷讲到这里,直勾勾的看着陈实的小棺材。
萧王孙也看着陈实的棺材,如见鬼魅。
过了片刻,爷爷继续道:“当年,我们救他回来之后,我无比欢喜。他是我最疼爱的孙儿。但是他胸口的青色鬼手让我意识到,他不仅是我孙儿,他同时还是阴间那位可怕存在的一部分。现在他开始修炼,青色鬼手也逐渐壮大,开始吞噬死在他手中的修士魂魄。”
萧王孙突然道:“你怕小十,对不对?”
他盯着爷爷的眼眸,目光锐利,轻声道:“陈师,你在害怕。”
爷爷竟然露出恐惧之色,身躯也在微微颤抖。
萧王孙错愕,他知道陈寅都会害怕,但恐惧到颤抖却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竟然惧怕到颤抖的程度!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失声道:“你之所以一直远远观察小十,不是担心他死在外面,而是担心他失控!”
爷爷默默不语,似在变相承认。
过了片刻,爷爷道:“萧王孙,你见过邪、祟、魔三种级别的灾难,你是否见过灾级和厄级的灾难?”
萧王孙摇头:“我只听闻有此等灾难,但未曾见过。”
爷爷声音低沉:“假使鬼手镇压不住,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看到灾厄级的灾难,通过他的身体降临。”
萧王孙又打个冷战。
他虽未见过灾级厄级的灾难,但是见过魔级灾难,可谓恐怖无比。
爷爷看着他,郑重万分道:“萧王孙,我已经老啦,无法久留阳间,因此他需要一个能够压制住鬼手的干娘。”
“别找我。”
萧王孙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我心有恐惧。倘若我压不住,天灾爆发,我便是罪人。我不想成为那个罪人!”
爷爷微微皱眉:“水火荡炼诀,你不想要么?”
萧王孙身躯微震,随即摇头:“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我甘愿腐朽,死后流芳,也不愿背负恶名活在世上。陈师,请回!”
爷爷暴怒:“懦夫!”
萧王孙走入棺椁:“随你怎么说!”
爷爷含怒走出山庄。
黑锅连忙跟上,狗子心里惴惴不安,今天它听到了太多机密,会不会被老爷子灭口?
好在爷爷尽管动怒,却并未迁怒到它的身上。
爷爷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一片树叶,树叶上有一只无助的蚂蚁在团团转,寻不到道路。
“我便如同这蚂蚁一般,不知该怎么办……我必须要给小十寻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干娘,否则便只能杀了他,爷俩一起去阴间。或许,这样也好……不,不能这么做!”
他内心挣扎,面色渐渐扭曲。
“小十是我孙儿,体内流淌着我的血脉,我不能杀他,不能杀……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也要他平平安安的活着!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让他活下去!”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但有血脉留存,便是永生。
山君庙中,这几日陈实专心修行,心无旁骛,向五脏全真和炼骨伐髓精进。
在山君庙中修行,日光月光星光,三光齐备,再加上北斗七炼,淬炼骨、心、血、肉、肤、气、神,他的身体越来越强,距离圣胎之体也是越来越近。
这日,他脚踏天枢,伴随着天枢星符淬炼肉身,顿觉每一个脏腑仿佛拥有了独立生命,如有神灵居于其中,任何一个脏腑受损、病变,都清晰无比的反应到他的脑海中,清晰分明,历历在目!
而且,随着北斗七星的运转,五脏六腑的损伤病变没多久便会痊愈!
他可以时时刻刻处在最健康的状态!
这便是五脏全真。
陈实又惊又喜,心念微动,气血运行,只觉气血旺盛了两三倍之多,甚至可以将气血运行到发丝之中,仿佛发丝也活了过来!
他的发丝,充满妖异的活性。
随着他步履落下,气血仿佛充盈骨骼,力量不断提升,真骨淬炼也在此刻完成!
“我没有神胎,但炼就三光正气诀中所说的圣胎之体,肉身便是神胎!”
第44章 既来之,则安之
山君庙中,陈实踏步前行,丈五距离瞬息而至,身躯撞在空气上,甚至迸发雷音,轰隆一声,让山君庙的门窗哗啦啦作响!
他一拳打出,拳风吹拂,直达丈外,如平地风雷。
陈实鼓荡气血,又是一拳打出,拳风更重,掀起的风声竟然迸发出暗沉的雷音,拳头移动时雷声隆隆作响,很是骇人。
他脚步移动,脚踏北斗七星,来去鬼魅一般迅捷,行走在庙宇的地面、墙壁、柱子之上,拳脚飞出,闷雷滚滚!
一丈五六的距离,意到身到,身到拳到!
过了片刻,陈实飘然落地,激荡的气血在瞬息间便平息下来,猎猎衣衫也自平复。
他气定神闲,只觉体内真气激荡,久久不息。
真气流转,雄浑无比,在他脑后自动形成一座神龛,神龛光芒璀璨,极为耀眼夺目。
他体内的真气竟然迟迟没有消散,神龛也没有衰弱的迹象。
过一段时间,他的真气便出现流失的现象,神龛光芒也逐渐黯淡,但神龛依旧未破。
“修成圣胎,还是不能完全做到留存神龛。神龛不存,真气不存。肉身神胎,只是暂缓真气消散的速度。想要留存真气,还是需要真正的神胎。”
陈实虽然惋惜,却很知足,向山君庙空空如也的神龛拜了拜,走出山君庙。
他掩上门户,准备出山。
他没有乘车。
前天不知何故,那个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车夫,见了他便如同见了鬼一般,驾车就跑,很快无影无踪。
陈实很喜欢萧王孙的这辆车辇,这几日乘车出行,说不出的威风,为此还搜寻很久,只是镜湖山庄外也没有找到那辆车辇,为此惋惜很久。
他离开之后,庙中不凡之力氤氲,逐渐向神龛中汇聚,隐隐显现出一尊神魔的相。
眼看神相即将形成,突然不凡之力无从束缚,径自崩溃,再度弥散在庙宇的各处。
神龛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还是不行么?”
陈实走远,并未听到这一声叹息。
黄坡村外,老柳树下,陈实如往常一样给石碑干娘上香。
尽管石碑干娘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但是石碑上青光流转,持续的时间更长,似乎蕴藏着某种玄妙。
陈实尝试借助上香与干娘联系,然而他的意识接触到石碑,除了感受到浩瀚无垠的虚空,便再无其他东西。
“可能干娘,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陈实没有放在心上,给朱秀才上了一炷香,安安静静地等待朱秀才吸完香气。
“朱秀才是我的贵人,不对,贵鬼!”
陈实心中感慨万千,“我不幸被人割了神胎,变成废人,但我又特别幸运,遇到朱秀才,让我可以在他这里求学。否则县试中的文试这一关,我便未必能过去。此次春季县试,我必将在文考中大放异彩!”
正想着,黄土坡下来了一老一少两人,老者已经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身体瘦弱,走路的时候弓着背,但眼神却很明亮。
少年则是青衣白衫,头顶发髻系着青色的发带,腰间系着红绸腰带,挂着一块白色莲花玉佩,脚上一双陈桥鞋,显得很是文静。
这少年看似十一二岁年纪,跟在老者身边,目光明亮,不过二人衣着虽然简约,但质地却是不错,一看便知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生活起居很是讲究。
陈实收回目光,取出论语,向朱秀才请教,道:“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此言何解?”
“这一段要体悟夫子的意境。夫子已经天下无敌,所以感慨说,我从未见过我的拳头打不坏的人。”
朱秀才道,“旁边便有人说,申枨很厉害,炼就金刚不坏身。夫子就说,申枨不行,我打过,一点儿也不刚。小十,你能体悟出夫子说出这话时的心境,便无敌了。”
陈实若有所思。
这时,黄土坡下传来那少年的声音:“爷爷,停步!我七叔李可法,应该就是死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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