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 第827节

　　“那几个被毁灭的世界我都去过，到了那里之后便发现，这里煞气凝结，劫运经久不散，已经不适合生存。至于痕迹，也未能寻到多少。我们天道诸神查不出来，后来是东岳大帝、阎罗等地祇出手，倒循因果，这才找到源头。

　　“那里原是一尊大罗金仙所为，将自身劫运嫁祸于人，毁了这些世界。你去那里看看也无妨这些年本就有许多佛门弟子前往那里，尝试化解那里的怨念。”

　　他将三元、泰来的方位告知陈实，道：“除此之外，还有戊方，琉璃两个世界。其中戊方世界距离这里最近，许多佛门弟子也往往前往那里，试图炼去煞、瘴，提升道法修养。贤侄若是去那里，可以从小瑶池的渡口登船。”

　　陈实牢记在心，谢过奎木狼。

　　“有了师门的确好办事。”

　　他辞别奎木狼之后便立刻来到小瑶池渡口。

　　小瑶池仿造天庭的瑶池而建，名字里虽有“小”字，但实际上是天河汇聚形成的一片天海，极为广袤。

　　陈实来到渡口，打听一下是否有前往戊方的船，寻了很多船家，终于寻到一艘船，船费很高，是其他地方的十倍。

　　陈实付了船资，船家没有立刻开船，而是道：“须得等等，多拉几个船客。”

　　陈实在星槎上坐下，静静等候。

　　过了不久，又有几个僧人和罗汉寻了过来，登上星槎。

　　那些僧人应该是来自不同的寺庙，互不相识，与船家讲价，磨了一阵，船家降了些船资，又偷偷瞥了陈实一眼，唯恐被陈实察觉也闹着要降价。

　　陈实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这时，又有两个僧人赶来，远远便道：“施主，且等等我们！”

　　船家本欲开船，闻言又顿住了，笑道：“今天生意却是不坏。”

　　两个僧人赶来，跳到星槎上，年轻僧人前来问价，又与船家讲价，磨了半晌，船家勉强给了个折扣。

　　那年轻僧人颇为欢喜，取钱付了船资。旁边的僧人声音有些尖锐，埋怨道：“区区船资不过身外之物，与他争论什么？给他便是。”

　　年轻僧人有些气愤：“师父，谁让你在灵山上没有个职务？如来舅舅，名声响亮，但不给香油钱，弟子也只能凭借自身本事四处化缘求施舍，这才攒些钱财。师父还要来啰嗦讲什么价，有本事师父出钱！”

　　那僧人被他说得有些赧然，道：“我既然是如来舅舅，岂能再讨要香油钱？说出去，岂不是丢了如来和我的脸面？但话说回来，在灵山成佛作祖有什么乐趣？远不如我在狮驼国做妖怪时来得爽快！想吃人就吃人，想吃谁就吃谁，哪里有这么多规矩？”

　　船上其他僧人和罗汉纷纷向两人看来，对这对师徒的言行很是不满。

　　陈实看着那年轻僧人，越看越是眼熟，突然道：“这位小和尚，你有些像是我的一位故人……二牛！你是钟二牛对不对？”

　　他又惊又喜，兴奋得跳起来，哈哈笑道：“钟无妄！钟二牛！果然是你！”

　　那年轻僧人看到他的面容，慌忙用衣袖遮住脸，叫道：“不是我！施主你认错人了！”

　　陈实上前，一把扯掉他的袖子，道：“你就是钟无妄！你虽然剃掉了头发，让我一时间没有认出你，但你的确是钟无妄！”

　　那年轻僧人用力挣脱他的手，怒道：“真不是我！姓陈的，你给我撒手！再不撒手，我便动粗了！撒手……”

　　陈实松手，上下打量，的确是钟无妄。

　　钟无妄哼了一声，突然醒悟过来，又惊又喜，向那僧人笑道：“师父，还记得你收我为徒时，我跟你说过，你抓错人了么？补上你阴阳二气瓶的人，真的不是我！他，就是他！”

　　他抓住陈实的衣袖，欢天喜地，叫道：“就是他补上了阴阳二气瓶中的漏洞！师父，你要收的弟子是他！你快把他收了，给他剃光头发，烫几个戒疤！”

　　他心中充满了大喜悦，口若悬河，叫道：“你带着他天天吃素，吃豆腐炒豆腐，喝米粥炖米粥！你带着他上灵山，过清修苦修的日子，带他四大皆空，成佛作祖！弟子本就是俗人，不配做你的弟子！”

　　陈实看向那僧人，只见那僧人鹰钩鼻子，一双眼睛极为锐利，带着几分妖性，虽然身缠佛光，气质不凡，但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仿佛被一头无比凶残暴戾的巨兽盯着。

　　陈实心中凛然，客客气气道：“这位道兄莫非便是阴阳二气瓶的主人？在下玄黄海厚德光大天宫太子陈实，见过道兄。”

　　那僧人闻言，心头微震，还礼道：“原来是陈太子。惊闻殿下乃诛仙榜的榜首，掠夺五百多位仙真的宝库，盗走他们的地宝灵根，在玄黄海一战，更是杀得这些仙真片甲不留，我灵山中也有人遭了毒手。殿下的手段，让老僧佩服不已！”

　　他哈哈一笑，声音尖锐高亢，如鹰啸长空，清亮得很，道：“实不相瞒，当年老僧也是诛仙榜上客，曾经荣登榜首数十年！后来被我外甥好劝歹劝，这才到灵山上吃斋念佛，消减罪孽。”

　　陈实肃然起敬，道：“道兄原来是我前辈！实不相瞒，我是被人误会的！”

　　他诉苦道：“从来没有人看到我真面目，便把我挂在诛仙榜上，此乃草菅人命之举！幸好苦主死了大半，否则我还不知要被冤枉多久！”

　　老僧道：“你再加把劲儿，多送走几个苦主，或者等到这场开劫过后，苦主死完了，便没有人冤枉你了。”

　　陈实顿时大有异地逢知音之感，笑道：“道兄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钟无妄眨眨眼睛，提醒道：“师父，就是他补上你阴阳二气瓶的不足。”

　　老僧道：“殿下乃我知己，自然知道我道法不足，为我补全道法。殿下，老僧云程，谢过殿下的指点。”

　　他双掌合什，向陈实拜下。

　　陈实连忙还礼，笑道：“道兄太客气了！我也从道兄的阴阳二气瓶中收获良多，不敢受你大礼，如今还回去！”

　　老僧对他愈发喜爱，道：“你虽得我好处，但我得到的更多。当年我被困在太乙金仙境界上，始终无法突破，我的老对头都突破了，唯独我无法提升。于是才想了这个法子，将我那瓶子丢入祖庭，任由其流转沉浮，但若遇到有缘，便可助我补全道法，使我突破境界！”

　　他不无得意，笑道：“我本钱好，但学问浅，你帮我补上学问后，我的学问便好起来了。假以时日，突破太乙金仙，修成大罗，不在话下！”

　　钟无妄忍不住道：“大鹏雕，你要收的徒弟是他才对，你快收他！”

　　“孽徒住口！”

　　老僧眉眼倒竖，喝道，“你忘记了被为师降服之苦了吗。难道还要再享受一次？”

　　钟无妄气得半死，恨不得吐血三升。

第664章 佛国

　　陈实从钟无妄的眼神中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纯真与快乐，大抵只有出自同乡的羡慕与嫉妒，令他觉得很是可悲。

　　——明明在西牛新洲时，大家还是有说有笑的，怎么如今便产生了隔阂？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老爷一样。”陈实心道。

　　“二牛这几年过得还好么？”他询问道。

　　钟无妄听到这话，眼泪不自觉便滑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倘若说到伤心处，还是愿意弹的。

　　如今，陈实说到了他的伤心处，让他忍不住有了倾诉之意。

　　想当初他在对决天尊的一战中，占尽了便宜，一边抢走了阴阳二气瓶，一边又用此瓶炼化天尊无头之身，而且还在陈实赶来杀他之前，飞升地仙界。

　　每当想起自己在这一战中的操作，他即便睡着都能笑醒。

　　谁曾想飞升到了天庭后，他的运道就变差了。

　　先是玉衡门中，被神官领去瑶光池，沐浴一番，又喝了瑶光池的仙气灵液，不得不签下十年卖身契。而后奉命出征北俱芦洲，险些死在北俱芦洲的妖魔口中。

　　他所在的天兵营死得一干二净，唯独他死里逃生，原本打算趁机伪造死亡，摆脱天庭控制，谁想刚刚逃出北俱芦洲，便被一个老僧盯上，非说他拿了阴阳二气瓶便是自己的弟子。

　　钟无妄不想做和尚，便解释说阴阳二气瓶是别人补全的，自己只是抢了那人的，但那老僧出手稍稍试探，用的是阴阳道法，钟无妄发现自己用其他道法都无法破解，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施展出陈实的阴阳道场，才能破解。

　　他不想死，于是施展阴阳道场破了老僧的道法。

　　那老僧哈哈大笑，不由分说便将他脑袋上的头发薅得一干二净，烫了戒疤。

　　他有理说不清，不得不成为老僧的弟子。

　　这些年，他在灵山上跟着老僧吃斋念佛，老僧还要向他请教阴阳二气，逼迫他传授自己更多的阴阳之道。

　　钟无妄也不知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好在虽然吃了很多苦，但老僧也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授给他，而且他在灵山上也学到不少佛门绝学，修为大进。

　　老僧学问不高，但对他着实不坏，见他修为有成，便帮他在灵山另觅一座道境。

　　——当然，道境的主人不肯让出来，被老僧打了一顿，也就让了出来。

　　钟无妄原本走的是体内道境的路数，与陈实的天地合我道的路数不同，也是面对西牛新洲的异常而别出机杼开创出的道路。

　　他体内合道，外法不侵，天生就是金刚不坏之体。

　　只是由于体内道境空间有限，导致相同境界他的修为有着上限，初时与同境界的仙人相差不多，但时间一长，便会比别人修为低几分，而且随着境界越高，低得越多。

　　老僧对他也确实好，这次灵山合道，帮他补上了不足，让他法力雄浑，远胜同侪。

　　钟无妄说到这里，看陈实的眼神便没有了先前的羡慕嫉妒，反倒充满了怜悯，心道：“我道境在灵山，也算是地仙界的人了。而他的道境还在西牛新洲，不过是乡下来的。”

　　他露出一抹笑容，心道：“至于真王，不过是乡下的土皇帝罢了，何足挂齿？”

　　陈实不知他心中所想，听到钟无妄这几年的惨痛经历，心里便舒坦很多，嘴角不觉噙着一丝笑容。

　　他对钟无妄的飞升也颇为关心，一是关心这厮带走了自己的阴阳二气瓶，二是也着实担心这老乡在仙界的安危。

　　见到钟无妄安全，也过得不好，他就放心多了。

　　钟无妄倾诉一番，内心的委屈消解了大半，询问道：“陈真王何故来此？”

　　陈实迟疑一下，道：“我原本在天兵营做事，前段时间恶了李天王，他想取我性命，便让我来戊方世界探查一番。”

　　钟无妄闻言更加开心，一副过来人模样，笑道：“李天王是派你去送死哩。他若是想让你送命，不会主动杀你，而是派给你一个危险任务，让你去送死。当初我所在的天兵营，就是因为得罪了李天王，被派往北俱芦洲送死。”

　　陈实微微一怔，李天王让他去三元、泰来等世界，探寻历千劫永证自在经造成的破坏，难道真的是李天王的借刀杀人之计？

　　倘若他死在这几个危险的地方，李天王依旧可以将他变作天道神人！

　　“李天王这家伙……”

　　陈实摇了摇头，询问道：“戊方世界很危险么？”

　　钟无妄道：“对你来说极为危险，但如今有了我们师徒二人，便没有那么危险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戊方世界本就是我佛门用来磨砺佛法，提升功德的地方，各地佛门常有人前去。”

　　说话之间，星槎已经驶过了无量的星空，逐渐变慢，来到一个古老的渡口前。

　　这个渡口只有一尊镇守此地的神祇，白发苍苍，显得很是老迈，拄着一杆钩镰大枪坐在码头上。旁边还有几个僧人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