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经:骗子住手 第176节
仇野跟打了鸡血似的,一骨碌地上爬起,扯下大腿上裹伤口的布条,大声嚷道:“兄弟们,起来了,朝‘佛光顶’出发——”
薛从寒正在不远处打坐运功,双目倏然睁开,寒光乍现。手下几人揉着惺忪睡眼陆续起身,动作迟缓地收拾行装。
仇野把干粮和水囊递到薛从寒面前:“老大,你说他们两个会逃到哪里去?”
“我怎么知道!”薛从寒板着脸,“他们若聪明,此刻早已远遁百里;若无能,终不过是这山野间的两具枯骨。”
“这里群山连绵,路况复杂,我猜他们恐怕已经喂了熊瞎子。”仇野想起熊吼声,不禁打了个寒噤。
薛从寒站起身,拍去衣角的尘土,目光沉静如深潭,“大家提起精神来,机灵点,前方的路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山风拂过,带着刺骨寒意,林间鸟鸣忽断,仿佛被什么惊扰。薛从寒带着手下沉默前行,脚踩枯枝发出脆响,每一步都格外谨慎。
经过两个时辰跋涉,薛从寒等人走到了对面那座山头。但是,他们巡遍了山巅四周,除了漫山的荒石与草木,未见任何建筑痕迹,更无半点金光浮现。
众人一脸失望,心头渐沉。薛从寒凝望云海翻涌,眉心紧锁。
仇野说道:“老大,这怎么回事,昨日明明就在对面看到这里有金光,怎么走过来,就看不到了?”
薛从寒盯着一块光洁的巨石,说道:“金光未必是佛光,也可能是石面经夕阳照射,远观似金光闪烁,实则是自然之象。等午后雾气散了,视线清晰,再看看其他山头有无异常之处。”
众人在原地休整,静待天光大开。
这时,两道人影从林子里穿梭,身形鬼祟,步伐踉跄。薛从寒听闻脚步声,眸光一凛,低喝道:“噤声。”
众人立时伏在地上隐蔽起来。
那二人全然未觉,径直走向那块光洁巨石。仇野看清楚了,大喝一声:“臭道士,哪里逃!”
来者正是崔一渡和江斯南。
仇野提着刀猛扑过去,崔一渡惊了一跳,袖袍一拂,拉着江斯南头也不回赶紧跑。其他侍从见状,立刻拔刀追击,脚步纷乱踏碎林间霜叶。
崔一渡和江斯南借着山势转折几回,跑到了山顶另一侧。他们身形渐缓,最终被仇野等人抓住。
“嘿嘿,又被逮住了吧!”仇野把刀架在崔一渡脖颈上,狞笑着,“这次看你们往哪儿跑!”
崔一渡面色苍白,喘气不已:“仇大老爷,我们哪里是在逃跑,我们昨日是惧怕蟒蛇才躲避,岂料在这深山里迷了路。”
仇野见他俩衣衫裂痕,胳膊上有血痕,加之二人腿脚发软、步履虚浮,确如跋涉多时。江斯南倚着石壁,声音微弱:“我们……只是想活命,碰到蟒蛇不逃,我傻啊!”
他冷笑一声,刀锋稍退:“便是真迷路,也得跟回去向老大说个明白。”
崔一渡颤抖着扶住山石,指节泛白,江斯南则垂首不语。
薛从寒从后面紧跟而来,目光如冰霜般扫过二人:“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为何不跑远点?”
崔一渡叹息道:“我昨日在对面山头看到了金光,以为这边有什么玄机,找了多时才发现,这就是石头映照的太阳光!”
薛从寒闻言眯起双眼,似在思索崔一渡的话是否属实,片刻后冷声道:“你们还跑吗?”
崔一渡说道:“我没有完整的地图,也没有干粮,在这里迷了路,恐怕很难走出去。”
薛从寒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示意仇野收刀,“既无地图,又缺补给,你们确实走不出去,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崔一渡张口欲言,却见江斯南猛地抬头,嘴唇微动:“薛从寒,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你不是已经到达这片大山了吗?”
薛从寒眸光一冷:“到了大山,未必到目的地。我要去‘佛光顶’,那里有一座宫殿,里面有我想要的东西。”
江斯南眸光一亮:“‘佛光顶’的宫殿?莫非真有什么宝藏?”
薛从寒冷笑道:“只有把你们带上,我才能判断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地方。”
崔一渡忽然轻叹一声,望向远处山巅:“你无非是让我们在前面当肉盾罢了。”
薛从寒并不否认,只淡淡道:“活到最后的,才配谈条件。”
林间寒风骤起,卷落枯叶如絮。
崔一渡打了一个寒战,抬手拢了拢残破袖袍,“就算当肉盾,也得供吃喝吧,我们一日未进米粮,走不动了。”
薛从寒眯眼打量两人片刻,挥手示意随从扔出一个干粮袋。崔一渡接过干粮袋,掏出两块面饼,塞给江斯南一块,二人竟狼吞虎咽起来。
太阳当空,雾气渐渐散去,远山的轮廓清晰可见。崔一渡和江斯南专注于吃喝,丝毫未察觉薛从寒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与厌烦。
突然,一声大吼惊起了林中群鸟:“老大,‘佛光顶’!”
仇野从崖边跑过来,扯起大嗓门激动道:“老大,我知道‘佛光顶’是什么了!你看那片山!”
薛从寒让手下看好崔一渡,自己疾步往崖边而去。他顺着仇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几座山连成一片,犹如一座巨大的卧佛横亘天际,晨光正从佛首处升起,金光顺着山脊流淌,将整片峰峦染成赤金。
薛从寒瞳孔微缩,低声念道:“卧佛承晖,金光正盛,一定是那里!”他回身望向仇野,眼中寒光微动,“你总算给我长志气了!”
仇野眼皮直跳,乐得合不拢嘴:“那是老大带得好,我才能找着路,哈哈哈!”
薛从寒转眸看向正坐在地上打饱嗝的崔、江二人,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走,去‘佛光顶’。”
薛从寒眼中的“佛光顶”,看起来直线距离不远,虽隔几个山头,步行过去却是大费周折,山势陡峭,荆棘遍布,脚下碎石常滚落深谷,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
再加上队伍里有崔一渡这么个病秧子,行进速度被拖慢。只见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每走几步便喘息不止,江斯南扶着他,额角也渗出冷汗。
薛从寒回眸冷冷瞥了一眼,脚下未停:“你若再不快点,可别怪我不客气。”
崔一渡一听,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抬袖擦拭:“薛老板急什么?这山路又滑又陡,若是我不小心摔下去……岂不是更慢?”说着,身子一歪,似要滑倒,江斯南慌忙死死拽住。
薛从寒眸色突然一沉,却未发作,只冷哼一声,朝侍从挥手:“你们两个扶他走!动作快!”
“是!”两名手下立刻上前,拉开江斯南,一左一右架起崔一渡,拖着他快步前行。
崔一渡索性把脚悬在空中,还有节奏地拨动着,似乎真的在疾行。
第311章 旗齐山的时令:佛光顶2
一开始,两名手下还能勉强维持步伐,可架着人走山路实在不方便,他们走了不过两里路,体力已明显不支,脚步踉跄,喘息渐重,加上山道窄的地方容不得三人并肩通过,只得侧身挪行。
崔一渡便趁机歪斜身子往山崖一侧倾去,吓得架他之人死命回拽,险些滚落。
薛从寒听得身后骚动,回头见状,眸光一冷:“把道长放在担架上抬着走!”
几名手下在路边砍了两棵小树,用绳子绑成简易担架,将崔一渡放了上去。崔一渡躺在担架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任由山风拂过脸庞,仿佛在享受这险峰间的宁静。
江斯南紧随其后,弯腰喘气:“薛老板,我也好虚弱,还有没有担架?”
薛从寒冷笑道:“担架有的是,你自己抬。”
江斯南撇了撇嘴,正欲争辩,忽听前方崔一渡轻哼道:“这几日行程太苦,大家应该打点野味补补身子,吃饱喝足再赶路,也不算耽误正事。”
仇野立马喝道:“你倒是会差事人,要打野味,让这个姓江的小子去。”
江斯南听闻,立马捂住肚子,呻吟着:“哎哟,哎哟,我身体太虚弱,全身穴道被封住,走路都要了半条命,哪里有力气打野味。”
崔一渡说道:“贫道和小江确实大不如前,仇老爷你最适合,毕竟嗓门大,吓跑野兽也快。”
仇野脸色一黑,正要发作,薛从寒已冷冷开口:“天色不早了,谢柄,你们四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山鸡野兔,这几日啃干粮确实有点倒胃口。”
谢柄等人领命,迅速分头钻入林中搜寻。仇野则带人找了一处开阔之地,生火取暖。
不到一个时辰,几个侍从抬着一只又肥又大的野鹿和两只野兔回到营地,鹿血尚温,腥甜气息在寒风中弥散。众人动作麻利,剥皮卸骨,架在火上翻烤,油脂滴落,引得火焰噼啪作响。
鹿肉和兔肉烤熟,薛从寒让崔、江二人围坐过来一起吃。崔一渡倒是不客气,直接伸手撕下一条焦香鹿腿,递给江斯南,又把另外一条鹿腿撕下,慢条斯理啃起来,嘴上还没停:“多谢薛老板款待。倘若有杯美酒就更好了。哎,前些日路过威来县,怎么就没想到在翠华楼买点好酒呢,瞧我这记性。”
薛从寒冷笑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变化如此之大,我差点忘记你是萧林风。”
崔一渡唇角微扬,不置可否,只轻叹一声:“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有些人变了,有些事物却始终如一。比如翠华浓,几十年口感不变,仍是那般醇香绵长,一入喉便如春风拂过心田。可惜一坛未带,现在只能借这山风佐肉了。无妨,待这里的事情完成,我还没有毒发身亡,自会前往威来县喝上几坛。”
崔一渡说得云淡风轻,旁边江斯南却听得心痛如绞,他手颤抖着,鹿肉几乎拿捏不住。
薛从寒目光微凝,盯着崔一渡侧脸,仿佛要从那平静神情中窥出几分破绽。“你能看淡生死,倒也让我佩服。可这江湖风雨,从不容人真正超然物外。你既然还惦记着翠华楼的酒,便说明尘缘未断,又怎会轻易放下?”
崔一渡抬眼望向远处山雾,淡淡道:“生死有命,但求个痛快。现在好酒好肉才是我的执念,我不过顺心而行罢了。”
“仇野!”薛从寒朝仇野使了个眼色,仇野会意,从包袱里摸出两个酒囊,递给崔一渡和薛从寒。
崔一渡接过酒囊,仰头灌了一口,赞不绝口:“果然是翠华浓,还是那个味!小江,你也来一口。”
江斯南接过酒囊轻啜一口,酒味虽然醇香,但他却感到一股苦涩寒意自喉头直贯而下,仿佛冻住了五脏六腑。
他指尖微微发颤,抬头看向崔一渡,见对方正望着火光,神情安然如故。他心里暗自发誓:老崔,我会想尽所有办法给你解毒,然后我们一起吃阳春面,痛饮翠华浓!
经过一夜的补给,队伍于翌日晨雾未散时启程。当然,虚弱不堪的崔道长没走几步又倒在路边,最终继续躺在简易担架上,由人抬着前行。
江斯南见他神情悠然,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他觉得崔一渡此刻倒真像一位卧云眠雾的散仙,只差一柄拂尘便更显风骨。
傍晚,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所谓的“佛光顶”。这里除了层层叠叠的石壁,丝毫没有任何建筑的痕迹。只有光秃秃的岩台延伸至云海之上,风自万丈深渊呼啸而起,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卷入无底深渊。
崔一渡被轻轻放下,他支起身子望向云海翻涌,缓缓道:“这地方倒像极了当年几位师父闭关的映霞崖,只不过……少了那年漫天如血的残霞。”
可那残霞,终究是门人鲜血染红、熊熊大火烧红的。
这句话,崔一渡没有说出来,他闭上眼睛,风拂过他的衣袍和长发,火光般灼热的回忆在眼底悄然熄灭。
江斯南看着崔一渡沉默的侧脸,感受到他的痛苦。他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任山风呼啸而过。
薛从寒不再搭理崔一渡,让手下四处寻找宫殿遗迹。一个侍从蹲在地上扒开一堆枯草,露出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一行模糊的篆文,边缘已被风雨剥蚀大半。他激动得大喊:“老板,我找到了!”
众人围拢上前,黎理读着上面的文字:“迦南立,佛门开。”
仇野说道:“原来是这几个字不是波斯文,有些像我们的古文,却写得花里胡哨。”
“迦南立?”薛从寒思忖着,朝四周环顾,眉头紧锁,“不就是地图上注明的迦南树吗?”
仇野用手摸了摸石板边缘,说道:“老大,把石板撬开看看,说不定下面就是地宫入口。”
薛从寒点头,众人合力将石板掀起,下面除了被压紧的泥土,并无洞穴。仇野用刀朝泥土里戳了几下,并没有发现异样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