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经:骗子住手 第49节
“最后的体面?”江斯南不解。
“是的,朝廷仍给予他们机会自首,以减少民众的怨愤,防止事态恶化。若不从,便是自绝于朝廷和百姓。你想,倘若吏部来人,众目睽睽之下用链子把这些官员锁了,有不少还是寒窗十载的读书人,天子的门生,这不仅让百姓看笑话,也打了朝廷和皇帝的脸。”
江斯南点了点头,他想黄大霞应该是朝廷放在民间的暗探,心中不禁对此人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江斯南心情大好,“这么说,今日我们就去给那个县官递‘传诰’?”
崔一渡点了点头,“我们要这样做……”
江斯南听了崔一渡的安排,一脸疑惑:“就这样?”
“就这样!”
许松槐前日晚上被江斯南打了个措手不及,直到今晨才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待在家中休养,赵师爷正在给他擦跌打药酒。
“那个毛贼抓到没有?”许松槐问着,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
赵师爷摇了摇头,“大人,那人武功高强,现在凭空消失,我们四处寻找也没找到。”
“继续找!”
“温泉村那帮刁民现在怎样,还有闹事的吗?”
“他们这两日倒是规矩了,不过昨日有两个可疑之人去了温泉村,不知是做什么的。”
许松一屁股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可疑之人?快说,怎么回事?”
赵师爷回忆道:“看样子像是两个有身份的人,一个主人,一个随从。我们的人躲在远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些刁民向他下跪,哭哭啼啼的必定是告状。”
“告状?”许松槐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后来那个随从还记录了什么内容,让他们按了手印。”
“不好!这必定是那些刁民的诉状,这是证据。倘若那人是上面派来暗探民情的官员,我们就麻烦了。”许松槐脸色一沉,“快!去找来县里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即刻前去温泉村,把那里围起来,不许放走一个人。还有,把这两人找出来,切不可打草惊蛇。”
赵师爷正要外走,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急报:“大人,有个官差在门口传话,让我把这个册子送进来。”
许松槐接过册子一看,脸色骤变:“传诰?”他声音颤抖,额上冷汗直冒。
许松槐的手开始颤抖,他哆哆嗦嗦读完里面的内容,摸着鲜红的吏部大印,全身瑟瑟发抖,瘫坐在椅子上。
赵师爷拿过传诰一看,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大人,这是吏部刚发的,温泉村的事被人盯上了。”
他们都知道“传诰”意味着什么。
许松槐问仆人:“送册子的是什么人?”
“回老爷,是一个拿着佩剑的小伙子,一表人才,衣冠楚楚,看样子武功不凡。”
许松槐问:“那人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奉巡抚大人的命令来给老爷送册子,还说,希望老爷……”仆人支支吾吾不敢继续说下去。
“希望我什么,说!”许松槐喝道。
“希望老爷……好自为之。”仆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许松槐的脑袋轰然作响。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崔巡抚传的话虽然简单,却字字千钧。他握紧传诰,心中波涛汹涌。“巡抚大人在外面吗?”
“回老爷,就那个小伙子在外面,他说巡抚大人昨日就启程回京,他在外面等老爷的答复。”
许松槐摸着传诰思量着,他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绿色的册子,和这本传诰拼在一起仔细核对。
“老爷莫急,以前的传诰是从吏部到州府逐级发下来的,这次是一个陌生人送来,会不会有诈?”
许松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份传诰一模一样,你看,这封面,这纸张,还有吏部大印,连上面防伪的小缺口都没有变。温泉村那个人就是吏部派来盯我们的巡抚,他收集了证据,有百姓画押按印,我这次恐怕难逃一劫。”
赵师爷说道:“要不,我们请府尹大人周旋一下,现在巡抚还没回到京城,事情或许有转机。”
许松槐苦笑一声,“前年收到传诰,府尹收了我八万两银子才保住这顶乌纱,倘若再找他帮忙,不知道还要收多少?”
赵师爷也觉得事情难办,“那次就是吃了点河道维修款,那个周府尹也得了两成,东窗事发后他竟然好意思收老爷八万两来平息事端,他必定吃了大头。”
许松槐沉默半晌,他突然想起大门外的官差还在等待回话,着急说道:“快,给我准备四万两银票,这次不用找周府尹,我们直接找崔巡抚。”
“可是这传诰是崔巡抚亲自下发的,他会替我们按下去吗?”赵师爷不解。
许松槐摸着胡子,眼珠子转了转,“既然巡抚大人让侍从在门口等我回话,就说明他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你说呢?”
赵师爷想了想,“我是糊涂了,天下之人谁不喜欢银子呢?我这就去准备。”
“等等,传令下去,把牢里几个闹事的刁民放了,之前收的赎金一并退还,温泉村也不要封锁,只要崔大人收了我的银子,这件事情就过去了,要是闹出人命就不是四万两的问题了。”
赵师爷领命而去,在大门口把一个食盒交给江斯南,说这是许县令的心意,请官差快马追上巡抚大人,回京路上风餐露宿,这点肉干作为补给。
江斯南接过食盒,心头一紧,他不明白其中玄机,只好遵从崔一渡的交代,拿着盒子离开了这里。
许松槐得知崔巡抚的侍从拿了东西走人,一身轻松,哼起了小曲,之后又痛呼这次才得三万两,没捂热就送出去了,还倒贴一万,自己为何如此倒霉。
第76章 骗亦有方:非常之道
江斯南来到远郊密林,崔一渡和黄大霞已经在那里等他。当他打开食盒,在底格发现厚厚的银票时,立马傻了眼。
“老崔,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县令给的东西要拿回来,原来你都知道?”
“这是那个县令在破财免灾,他用几万两银子救他的乌纱帽。”崔一渡语气平和,对这样的手段早已司空见惯。
“你打算怎么办?”江斯南审视着崔一渡。
“你这个孩子真是傻,有钱不要啊?”黄大霞笑道。
江斯南明白过来,气愤不已:“原来你们是用朝廷的文书去敲诈那个县官!传诰上不是要让他进京自首吗,如果我们拿了这笔钱,那个县官会怎么说,那些百姓怎么办?”江斯南越说越激动,眼睛都红了。
崔一渡明白过来,这孩子误会大了。
“小江,那传诰是假的,朝廷根本没有通知许县令去吏部自首。”崔一渡立刻解释。
“假的?这位黄大侠不是朝廷的暗探吗?”江斯南诧异得不知所措。
黄大霞哈哈大笑起来,“此大霞非彼大侠,大黄庄听说过吗,最好的手艺人就是我金佛手黄大霞。要说造假货,大舜国里我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江斯南愣住,心中五味杂陈,“造假高手?”
崔一渡凛了凛神色,“我们造了一份假的传诰,就是要许县令把百姓的银子吐出来,现在有了银子,就可以解救他们。”
江斯南不依不饶:“那贪官应该被治罪,光拿出银子怎么行?”
黄大霞说道:“你这娃不懂,倘若真的把那个贪官告上去,官官相护谈何容易,就算真的有青天大老爷出来为民申冤,那贪官必定想尽办法阻碍。这场官司没个一年半载打不完,到时候那些百姓早就饿死了,他们尽快拿到银子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道,要学会变通,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不是吗?”崔一渡发觉自己又忍不住教育小朋友了。
江斯南沉默许久,终于笑了,“我终究不是你们这两个骗子的对手,把我玩得团团转。”说着还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崔一渡。
“哈哈哈!”
“哈哈哈!”
夜深人静,温泉村废墟前的每家百姓收到一个蒙面飞侠扔来的布袋,里面有三百两银票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巡抚赠银,不可外传,如有违者,如数取回。
百姓纷纷感激涕零,之后举家迁往外地。那个许县令在提心吊胆几个月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暗自庆幸四万银子花得值,这个崔巡抚比周府尹要好应付,至少没这么贪。当然这是崔一渡等人离开温泉县之后的事情了。
三人骑马在平坦的官道上缓缓前行,江斯南心中感慨万千。离家出来闯荡江湖大半年,他没有混出什么名堂,目标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他曾经很迷茫,但是经历了温泉村这一幕,他觉得这些目标也并非那么重要了。他看着崔一渡和黄大霞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或许,真正的侠义不在于名头,而在于能为百姓做些什么。他暗自发誓,今后要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随遇而安不强求,问心无愧守初心。
崔一渡告诉江斯南和黄大霞,金葵州将要举行二月二商博会,全国的富商云集此地,他觉得这是个发财的机会。
崔一渡现在的目标是进军豪门贵户,遇到几个需要看风水做法事的大客户,就能豪赚一笔,倘若这些人里面有喜欢读传记的,他顺便再推销自己的著作。
黄大侠也说要去金葵州,他在那里开了一间手工艺坊,专门为有钱人定做贵重物品。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标,我呢?比武没人理,查案无头绪,我该去哪里?江斯南心情沉重,一路上默默无言,唯有马蹄声敲击心弦。
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也到金葵州看看吧。江斯南想,能和老崔同行,何尝不是一件快事。
三人赶了半天路已是饥肠辘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只好下马在路边休息。崔一渡从包袱里取出烧饼和肉干,分给江斯南和黄大霞,三人边吃边聊。
一路马队疾驰而过,尘土飞扬,把他们手中的烧饼都染成了黄色。江斯南看着远去的马队,抱怨道:“嚣张!”
马队跑出百来丈竟折返回来,八九个骑士勒马停在他们面前,领头者打量着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臭小子,臭道士,冤家路窄啊。”
江斯南抬头一看,认出领头者是威来县鬼市的那个兽斗场老板,“仇野?”
“嘿嘿,正是你老爷!”
江斯南立马扔掉干粮,拔出朔星宝剑准备开打。崔一渡和黄大霞也迅速起身。
仇野和他的手下纷纷跳下马,成半包围状向着崔一渡等人逼近。
黄大霞说道:“这位大爷,我和他们不熟,你们慢慢聊,我家里人等我回去洗衣做饭,告辞。”说着转身就跑。
黄大霞虽然胖如球,但球的特点就是滚得快。只见他两条短腿如同风火轮高速旋转,尘土飞扬中,圆滚滚的肉球竟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这胖子是谁?比我的轻功还快?”仇野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瞧瞧你们的朋友,真够仗义的,哈哈哈!”
江斯南看着黄大霞消失的方向,气得脸都黑了。
仇野眼神阴鸷,步步紧逼,“那日你们砸了我的生意,抢走我的摇钱树,这笔账怎么算?”
“少废话。”江斯南把崔一渡护在身后,和这帮打手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剑光闪烁,拳脚相加,仇野的手下虽多,却难以近身。江斯南身手敏捷,剑法凌厉,逐渐得势,仇野等人步步后退。
“小江注意左边。”崔一渡着急地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