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263节
偏那邢甄氏眼见邢岫烟面上无恙,权当女儿并无异议。因是说过一通,便乐呵呵往后头去了。
邢岫烟送过母亲,待再抄起笔杆,那笔尖上的墨迹业已干涸。她不过十六岁年纪,虽生性淡泊,可关乎婚姻大事,难免心下不住思量。
好半晌,邢岫烟叹息一声撂下笔墨,自个儿上了楼,到得床榻上和衣侧卧,头枕在手腕上。须臾便觉头上金簪坠下,她探手抓在手里,看着那梅花金簪怔怔出神。
另一边厢。
见过贾雨村,与林妹妹的婚事敲定;又探知了邢岫烟的心意;还偶然得知苏州城中便有膠乳作坊,陈斯远自是难掩雀跃。
他本就兴致极高,这会子自是禁不住去寻香菱。奈何此时香菱还在后头陪甄封氏,前楼里只晴雯一个。
陈斯远笑着进得内中,便见晴雯正蹙眉做着女红。陈斯远面上笑容敛去,是了,晴雯母亲的下落依旧不曾寻见,也难怪晴雯这会子心事重重。
他便压下兴致,缓步行将过来。晴雯听得动静,抬起头来瞧了眼,低低的唤了声‘大爷’。
陈斯远叹息着凑坐过来,将其手中活计放置一旁,扯了一双柔荑将其带进自个儿怀里,揽了消肩膀道:“不过是一时没找见,怎地还犯了心思?今儿个见过了抚台,咱们也不急着返程,何时扫听得你母亲下落,咱们再往回走也来得及。”
晴雯瘪嘴道:“也不好太过耽搁……大爷还要往金陵、扬州去呢。”
往金陵去,是给甄家、李家带些土仪;往扬州,便是祭奠此名的父母。
陈斯远盘算道:“如今才进冬月,自扬州乘马车,二十几日也就到了京城,不急的。”
晴雯吸了吸鼻子,探手环了陈斯远腰身,耷拉着小脑袋不说话了。
二人相拥半晌,有细碎脚步声自楼下传来,须臾便见香菱端了一些点心上来。
香菱搭眼往这边厢瞥了一眼,就见陈斯远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来。待仔细观量,果然便见晴雯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香菱放轻脚步,将点心盘子撂下,便见陈斯远缓缓挣开身,又将晴雯打横抱了放置在床榻上,随即才扯了香菱下楼言语。
待到得下头,香菱就道:“还没寻见她娘?”
陈斯远蹙眉摇了摇头,道:“大海捞针啊。”
香菱感同身受,也跟着叹息了一声。错非自家大爷无意中扫听得了信儿,她们母女二人还不知有没有重逢之日呢。
像这般胡乱找寻,可不就难比登天?
正思量间,忽而听得外间小丫鬟芸香一路叫嚷而来:“大爷大爷!胡班头来了!”
陈斯远与香菱对视一眼,当下紧忙往外迎去。
待陈斯远才走,便听得噔噔噔脚步声连成片,香菱扭头就瞧见晴雯竟赤了脚跑了下来。
“姐姐,方才芸香嚷什么?可是胡班头来了?”
香菱不迭颔首:“妹妹快穿了鞋子,说不得就是好事儿!”
晴雯低头瞧了眼,这才发觉自个儿没穿鞋子。当下紧忙跑上去胡乱拾掇了一番,待再下来,遥遥便见陈斯远负手踱步而来。
晴雯观量陈斯远神色,见其面上并无喜色,心下顿时咯噔一声儿。
香菱抿了嘴,凑过来扯了其手儿,冲着其摇了摇头。晴雯咬了下唇,眼圈儿已然泛红。
过得须臾,陈斯远行将进来,香菱就道:“大爷,胡班头怎么说?”
陈斯远瞧了眼晴雯,勉强笑道:“倒是找着了,如今就在城外一处织场。”
晴雯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香菱便摇晃其手臂笑道:“那岂不是喜事?”
陈斯远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几年前你爹爹出了事,如今你母亲另嫁了。”
晴雯嘴唇翕动,当日就是她爹爹狠心将其发卖了的,她只想着娘亲,心下自是恨极了那狠心的爹爹。
不待其言语,陈斯远又道:“是了,你还多了个妹妹。”顿了顿,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带你去瞧瞧可好?”
晴雯终于缓过神来,朝着陈斯远屈身一福,道:“都听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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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照在床榻上,便见光艳润泽,浑如一团软玉。忽而娇声低唤一声儿,身形乱摇乱迭。
待须臾停歇,晴雯方才松开嘴来。
陈斯远倒吸着凉气,不禁嗔道:“属狗的?怎么学会咬人了?”
晴雯哼哼着没言语。
陈斯远便将单弱身形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光洁背脊,安抚道:“早些睡吧,明儿个带你去寻你母亲。”
今儿个晴雯足足折腾了两回方才罢休,陈斯远便知晴雯定然心下忐忑难安。
晴雯半晌才张开眼,枕在陈斯远胸口,一双乌黑眸子盯着窗外月色,幽幽道:“大爷……我娘她——”
“多思无益,快些睡觉。”
“哦。”晴雯应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过得半晌,待听得陈斯远呼吸匀称起来,晴雯生怕枕得陈斯远胳膊又不过血,便翻身卷了被子侧卧。
心下胡乱思忖着:娘亲……可还记得她这个女儿?
待转天清早,晴雯虽早早起来,却难免眼珠里泛了血丝。
陈斯远情知其心绪杂乱,便催着芸香早些送来早饭,二人胡乱吃用,随即雇请了马车径直往城外寻去。
出城十里,兜转过来不远处便有大村,村外有两条小河绕行。许是织场主人在此拦河造坝,于是隔百步便有一巨大水轮缓缓转动。
那引路的帮闲骑了一头驴子,此时遥遥一指便道:“陈老爷,便是此处了!那许大娘娘家姓冯,从前夫家姓白。十月里刚生下个男孩儿,如今就闲在家里。”
陈斯远道:“劳烦壮士带路,回头在下定有重谢。”
帮闲没口子的道谢自是不提。
转眼到得村落一隅,帮闲指明了门户,陈斯远便先行打发庆愈去叫门。此时晴雯紧紧扯着陈斯远胳膊,陈斯远便道:“我与你一道儿去吧。”
晴雯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我,我还是自己去吧。”
陈斯远思量着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在此处等你。”
“嗯。”晴雯应下,挑开帘栊下了马车,随着那庆愈往巷子里行去。
行不多时,庆愈停在一处农舍前,扭头瞧了眼巷口的帮闲,那帮闲不迭点头,庆愈便上前叫道:“家中可有人啊?”
晴雯攥着拳头停在庆愈身后,抬眼观量,便见眼前是三间茅草农舍,另有两间仓房,屋檐下还有鸡舍,内中养了两只老母鸡。
“家中可有人在?”
又是一声过后,内中吱呀一声开了门,便有个妇人行了出来。
“小哥儿可有……”那妇人瞥见晴雯,顿时说不出话来。
晴雯也死死看着那妇人。
“鹊儿?”妇人试着叫了一声儿,随即疯跑而来:“鹊儿!”
晴雯哪里还忍得住,红了眼圈儿到底回道:“娘,娘亲!”
庆愈一看如此情形,紧忙让在一旁。篱笆门被撞开,妇人冲过来便将晴雯死死搂住,一时间母女两个呜咽着哭个不停。
待好半晌,妇人松开晴雯,捧着其肩膀上下观量,边笑边哭道:“是大姑娘了,脸上也有了肉……这身衣裳,你,你过得可好?”
晴雯抹着眼泪不停地点头:“好,都好……就,就是想娘亲。”
妇人也哭着不迭点头。
恰此时,房中行出来个满身补丁的小姑娘,见妇人与晴雯如此,便纳罕着唤了声儿:“娘亲?她是谁啊?”
妇人回头观量一眼,冲小姑娘招招手,笑着道:“鸾儿快来,这是你大姐。”
又与晴雯道:“你才走,不过两个月我便生了鸾儿,她是你妹妹。是了,你可吃过了?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奥灶面!”
不由分说扯了晴雯便往里走,过得几步才停下来,扭头去看门外的庆愈。
庆愈朝着妇人拱拱手,与晴雯道:“姑娘自便,我去巷子口伺候大爷,有事儿姑娘只管招呼我。”
晴雯应了一声,庆愈方才扭身而去。
妇人若有所思,心下不免有些欣慰。
茅草屋里昏暗、逼仄,才进得内中,便有婴孩哭闹声传来。
妇人嘟囔了一嘴,吩咐道:“鸾儿先去照看你弟弟,我去做奥灶面。”
方才四、五岁的鸾儿舔着嘴唇欢喜道:“奥灶面,我也要吃奥灶面!”
妇人寻了面口袋,先是倒出来一碗,又狠狠心将内中褐色面粉尽数倒了出来。
又欢喜着扭头看过去,道:“鹊儿快坐,娘一会儿就得。”
晴雯应着,寻了个板凳坐在一旁,沙哑着嗓子道:“娘……这几年过得可好?”
妇人叹息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活命罢了。”
她絮叨起来。却是那一年她身怀六甲,丈夫才伤了腰,一时间家中没了生计。丈夫思来想去,眼见晴雯颜色愈发出众,便生出典卖的心思来。
妇人只是哭闹,一直不同意。待后来家中实在揭不开锅,其父便瞒了妇人,只说送晴雯去大户人家做了丫鬟,吃香喝辣去了。
妇人将信将疑,待生下鸾儿,便吵着要见晴雯。其父哪里寻得见晴雯?含混几回,到底实话实说。
夫妇二人大闹一场,自不多提。
妇人虽以泪洗面,可那会子有了鸾儿,也不好撇家舍业去找寻,只得养育鸾儿。谁知晴雯其父眼见过不下去,又与同乡商议着贩私盐。
头两回都带了银钱回来,待第三回,这一去就不见回返。
妇人等了二年,不得已回了娘家。又经娘家人撮合,嫁了如今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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