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262节
……………………………………………………
邢岫烟翻找了一番,心下略略失落。
一旁的篆儿就道:“姐姐,不若咱们往铺子里转转吧?”
邢岫烟只是摇头。那智信和尚说是三日,实则直到今日才结清了银钱。她手头不过五钱银子,又哪里敢去正经铺面里采买?
头上的木簪实在不成样子,她实在使不得戴了数年的那梅花鎏金簪。奈何妈妈当日为了多当些银钱,竟只定下七日之期,她今儿个得了信儿赶忙拿了当票赎买,谁知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撂下一根银钗,邢岫烟蹙眉而行,篆儿随行一旁,见其心绪不佳也就不再放声。
行不多远,忽而有伙计拦住去路,道:“姑娘不妨来小店瞧一瞧?我家东主要南迁,店中首饰一律赔本发卖。”
篆儿顿时眼睛一亮,扯着邢岫烟道:“姐姐,咱们去瞧瞧吧!”
邢岫烟正犹豫着,那伙计便压低声音道:“我是瞧姑娘面善才说的,店里好些首饰几钱银子就能到手,真真儿是机不可失啊。”
邢岫烟蹙眉道:“你这说得我愈发起疑,莫不是拿了铜铁唬弄人吧?”
伙计眨眨眼,赌咒发誓道:“鄙店素来货真价实,但有哄骗,只叫我出门就遭雷殛了!”
见他这般说了,一旁篆儿又催促不断,邢岫烟这才将信将疑进了内中。
那伙计殷勤随在一旁,逐个介绍。邢岫烟不过扫量一眼便缓步往后头瞧去,走着走着,她忽而停步,抄起一根梅花金簪来若有所思。
伙计扭头看了眼掌柜的,见掌柜的点头,这才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积存的梅花鎏金簪,算算是五年前的样式了,如今只要四钱银子就卖。”
篆儿心下暗喜,面上却道:“太贵太贵,外间不过三钱,你这处为何要四钱?”
伙计咬牙道:“那就三钱,只当赔本赚吆喝了。”
邢岫烟略略捏了捏金簪,先是瞧了瞧伙计,又瞥了眼掌柜的,见二人都盯着自个儿,她便轻轻放下了金簪。
伙计顿时急了,道:“这,姑娘可是不合意?这梅花鎏金簪可是难得啊。”
“鎏金与纯金我还是瞧的出来的,”邢岫烟笑着道:“那你不如告诉我,究竟是得了谁的吩咐?”
“啊?”伙计愕然,禁不住去看掌柜的。
掌柜的捂脸叹息一声,摆摆手赶苍蝇一般打发了伙计,上前笑着拱手道:“姑娘心细如发,不错,方才鄙人的确得了一位公子嘱托。”当下店主便将陈斯远情形略略说了。
邢岫烟本就聪慧,只听了一耳便知那人定是陈斯远。
于是邢岫烟略略瘪嘴,心下先是气恼,又说不出的熨帖。暗忖,表弟定是瞧见自己窘迫,又生怕伤了自个儿脸面,这才如此行事?
她思量着缓缓抄起那梅花金簪,暗想旧的丢了也就丢了,这新的自然极好。随即与那掌柜的道:“这般说来,银钱早就给付了,我是不是不用再付银钱?”
掌柜的愣了下,笑道:“不错,姑娘说的极是。”
邢岫烟点点头,道:“那人是我表弟,生怕伤了我颜面。过会子他来,你只管告知他我用三钱银子买了就是。”
掌柜的哭笑不得,道:“鄙店本小利微,这簪子拢共也赚不了三钱银子,若是姑娘那表弟要我找还该怎么办?”
邢岫烟露齿一笑,道:“他?他才不会呢。”
她将梅花金簪包好收拢了,本待转身领了篆儿而去,走了一步又停下,返身回来道:“我只五钱银子,却不知能买个什么物什做回礼?”
掌柜的挠头半晌,道:“鄙店倒是有一些岫岩玉物件儿,姑娘不若瞧瞧?”
邢岫烟应下,瞧了好半晌,方才选定了一条岫岩玉的腰带,将那手头的五钱银子花了个干干净净。
第202章 娘
少一时,陈斯远去而复返,那掌柜的面上讪讪,便将方才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至于隐瞒?这眼前的公子哥才是大金主,且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二人郎情妾意,是以掌柜的又何必枉做小人?
陈斯远听得暗自挠头,不过邢岫烟既拿了金簪,想来是收下了自个儿的心意?
他点过小厮庆愈乘车回返,出得街市果然就见邢岫烟领了篆儿在路旁而行。陈斯远吩咐一声,马车错身之际缓缓停下,陈斯远便挑开帘栊笑道:“表姐?”
邢岫烟搭眼一瞧,顿时面上绽出笑意来:“远哥儿这是——”
“正要回去,表姐若不嫌弃,不妨一同乘车回返?”
邢岫烟大大方方应下,小厮紧忙送来脚凳,邢岫烟踩着脚凳进得马车里。那后头的篆儿也要上车,谁知庆愈先行将那脚凳撤了,又盯着篆儿观量。
篆儿眨眨眼,半晌方知其意,顿时掩口而笑。待马车重新启行,篆儿便凑在庆愈身旁嘀嘀咕咕,惹得庆愈厌嫌不已。
车辘辘,车内二人相对而坐。陈斯远便瞧见邢岫烟头上插着的梅花金簪,那邢岫烟垂着螓首抚了鬓角,思量着便从包袱里寻了那岫玉腰带来:“方才正巧瞧见此物,觉着与远哥儿极搭,便干脆买了下来。”
陈斯远笑着接过,见那岫玉虽不值钱,做工却极细致,乃是山水图诗文玉扣,腰带革制,缠了素净绦丝,瞧着果有几分出尘之意。
陈斯远笑道:“多谢表姐,这腰带……我极喜欢。”
邢岫烟抿嘴笑道:“合该我谢你才是。”
风吹帘动,一缕斜阳照射进来,那头上的金簪与手中的玉扣交相辉映。
你知我知你心思,我也知你心意,偏生二人都不曾戳破,便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儿来。
好半晌,邢岫烟问道:“远哥儿见过了抚台,可是要启程了?”
陈斯远便道:“只怕还要多盘桓一些时日……晴雯的母亲还没寻见。”他便将晴雯的身世略略说了说。
邢岫烟蹙眉道:“这可不大好找寻……不过晴雯的母亲既然会女红,想来定被各处织场聘了去,远哥儿何不往四下织场找找?”
陈斯远颔首道:“寻了县里的班头,料想比我自个儿胡乱找寻要便捷些。”
邢岫烟点点头,正要言语,忽而便有一物撞在窗帘上,发出噗的一声,随即骨碌碌滚到了陈斯远脚边。
邢岫烟骇了一跳,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撞了厢壁,那陈斯远手疾眼快,探手撑在厢壁上,于是温香软玉便撞在了其手背上。
邢岫烟顿时俏脸泛红,低声嗫嚅着不知如何言语。
外头篆儿已然叫骂开来:“吹头怪脑小钟生!青肚皮猢狲,你往哪里丢!”
小厮庆愈忙问道:“大爷,可曾被砸着了?外头几个顽童也不知丢了什么物件儿过来。”
“无妨。”随口回了一嘴,陈斯远俯身抄起那米黄色的小球,入手捏了捏,弹性极佳……这是膠乳球?
邢岫烟瞥了一眼,道:“这是新来的膠乳球,快还给那些孩童吧。”
陈斯远应下,挑开帘栊便见几个孩童正捏着衣角不知所措,陈斯远便丢了回去,那几个孩童得了膠乳球,顿时指着篆儿叫骂一番,眼见篆儿来追,这才一哄而散。
陈斯远撂下窗帘,说道:“表姐怎知那膠乳球是新来的?”
邢岫烟笑道:“这膠乳不禁放,放上半年便会脆了,哪里还弹得起来?”
陈斯远暗忖,这便是天然橡胶了,若是掺了炭黑再进行硫化,定有大用处。
见其若有所思,邢岫烟说道:“先前从蟠香寺搬出来时,我家在南城赁了屋舍,隔着两条巷子就有个膠乳作坊。”
陈斯远顿时上了心,道:“既有作坊,想来定有生膠乳?”
邢岫烟见其面上郑重起来,便道:“我却不知什么是生膠乳,远哥儿若想知道,不若自个儿去瞧瞧?那作坊便在船坊巷后头。”
陈斯远郑重拱手道:“多谢,表姐不知,此事于我有大用!”
邢岫烟眨眨眼,便道:“能帮到你就好。”
陈斯远自不是随便说说的,既得知苏州就有生橡胶,那自然是采买一些回去,留待尝试硫化、掺炭黑。那可是打底儿十万两的营生,薛姨妈还不知能出多少银钱呢,总不能空口白牙哄人入伙吧?
不一刻马车到得蒹霞巷,邢岫烟与篆儿回了西面,陈斯远则去了东面。
不提陈斯远情形,却说邢岫烟与篆儿进得内中,那邢甄氏便迎将过来,遥遥便问道:“可曾赎回来了?也怪我一时忘了此事……不过那簪子有些年头了,若赎不回来,来日我领你买个新的样式就是了。”
说话间到得近前,眼见邢岫烟头上插着梅花金簪,顿时笑道:“哦唷,竟赎了回来!”
邢岫烟屈身一福,便道:“女儿走的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
邢甄氏应下,眼看着邢岫烟扭身进了前院儿正房,心下忽觉不对。先前那梅花鎏金簪戴了有些年头,四下隐隐露了底色,又哪里像如今这般簇新了?
她心下存疑,过得半晌偷空寻了篆儿审问。篆儿一心想促成邢岫烟与陈斯远,便偷偷道:“那簪子是远大爷送的……生怕姐……姑娘脸面挂不住,还托了店家硬说是鎏金的,只要三钱银子!”
邢甄氏纳罕不已:“还有这事儿?”
“嗯嗯!”篆儿颔首连连,又嘀嘀咕咕道:“奈何姐姐聪慧,一眼就拆穿了。催问两句,那店主生怕生意做不成,只得将远大爷供了出来。”
邢甄氏顿时蹙眉不已,叱道:“我这个傻女儿,要聪明也不必聪明在这一时!后来呢?”
篆儿笑着道:“后来姑娘接了簪子,又用手头的银钱买了根岫玉腰带,方才我不在车里,不过下车时远大爷提在手里,想来是姑娘送的。”
邢甄氏顿时露出姨母笑,不禁合掌连赞。心下暗忖,这表姊弟瞧着就是一对儿璧人,如今又是情投意合,只待去了京师,有邢夫人撮合着,不拘是妻是妾,这事儿就成了!
心下越想越美,邢甄氏便忍不住去寻邢岫烟。刻下邢岫烟正在房中抄写经文,见邢甄氏笑着入内,心下略略不喜,却赶忙起身来迎。
邢甄氏扫了几眼那金簪,夸赞道:“我的儿,还是这梅花样式配你。”
邢岫烟心下羞赧,情知定是篆儿走漏了风声,当下便抬眼观量,却见篆儿正躲在门后,这会子只露出半张脸来。
邢岫烟瞪了篆儿一眼,后者立马缩回门后。邢甄氏扯了邢岫烟一并落座,拍着其手儿语重心长道:“转年你也十七了,你也知你爹爹靠不住,我这心下一直惦记着你的婚事。”
邢岫烟垂了螓首羞怯道:“妈妈怎地说起这个了?”
“你羞什么?”邢甄氏笑着撇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个女儿家不都要经过这一遭?”
邢岫烟红着脸儿不说话儿了。
邢甄氏叹息道:“先前一直生怕你寻不到妥帖人家,你爹爹一直推说自有京师的姑姑管,我又哪里信得过?如今倒是好了,这远哥儿真真儿是千好万好,便是做不得正妻……”
邢甄氏话一出口才觉失言!那邢岫烟原本羞怯着摆弄衣角,听得此言顿时猛然抬起头来:“做不得正妻?妈妈这话是何意?”
“这——”邢甄氏情知不好,只得腆着脸如实道来:“你姑姑来信说,远哥儿与林家姑娘有约,定下兼祧之仪。”
因着邢忠不曾说明白,邢甄氏便依着常理忖度,只道黛玉来日兼祧两房;虽依着规矩陈斯远可另娶平妻,可落在官面儿上,这所谓的平妻就是贵妾。
待母亲说过,邢岫烟面上不显,心下却是犯了别扭。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谁乐意给人去那劳什子平妻?
上一篇:大秦:换了身世,跟祖龙争天下
下一篇:特种兵:开局召唤光环斯巴达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