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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第297节

  顿了顿,不待陈斯远回话儿,她便又叹息道:“罢了,这事儿远哥儿也管不得,我与你说这些作甚……是了,我与娘娘说过了,娘娘说往后你只管住进清堂茅舍就是,娘娘还说盼着你下一科高中呢。”

  陈斯远心下大喜,赶忙笑着道谢。又随着王夫人兜转过梦坡斋,临到王夫人院儿前,陈斯远方才停步道:“太太,晚辈素闻金台书院学风严谨,若将宝兄弟送去,说不得也能板一板性子。”

  “金台书院?”

  这金台书院本为大兴义学,其后宛平义学并入,改称金台书院,乃是顺天府官学,又称状元府。

  太上时金台书院曾连出两科状元,至此便成了北地秀才、举人读书圣地。

  王夫人不曾读书,自然不知这些。待陈斯远略略说过,便道:“老爷那门生便在顺天府为推官,料想得其引荐,进那金台书院也并非难事。”

  王夫人心下有些舍不得宝玉外出就读,便思量道:“远哥儿说的有些道理,待我寻了老爷计较一番再说。”

  二人就此别过,陈斯远路过东北上小院儿,他故意放缓脚步,奈何不曾偶遇了薛姨妈、宝钗,当下兜转过来穿园而过,一径回了自家小院儿。

  谁想正撞见小惜春蹙眉而出,待瞥见陈斯远,惜春顿时嗔道:“远大哥还说不忙了,谁知险些又扑了空。”

  陈斯远笑着道恼:“罪过罪过,我还道四妹妹下晌才来寻我呢。”

  小惜春一笑,露出有如编贝一般的牙齿道:“早还寻不见呢,若是迟了,说不得远大哥又不见人影了。”

  陈斯远哈哈一笑,探手揉了揉惜春的脑袋,二人便又进得内中。

  因着惜春总来,是以香菱、红玉、五儿等都不拿这位四姑娘当外人,眼见两位主子说话儿,红玉便扯了彩屏、入画往厢房耍顽。

  书房里只余下陈斯远与惜春两个,陈斯远本要教导其吹奏笛子,谁知惜春一摇头,却说道:“今儿个不学了,头晌自个儿吹得腮帮子都酸了。倒是有一桩事要求远大哥——”

  “四妹妹说说看。”

  惜春便道:“也是受了大嫂子之托,本来合该是我与三姐姐一道儿来说,今儿赶上我自个儿撞见了,那便只好我来说。”

  惜春小嘴巴巴儿说了一通,却是李纨感念教导贾兰愈发为难,便有心求陈斯远得空代为教导一番。

  陈斯远暗忖这倒是凑巧了,正愁寻了缘由去寻李纨呢。

  于是颔首道:“好,过会子我去寻了大嫂子,若兰哥儿也愿意,我便应承下来。”

  惜春纳罕道:“咦?远大哥现下应承了不也一样?”

  陈斯远眨眨眼,道:“四妹妹洞悉人心,怎地这会子又糊涂了?我去寻大嫂子,自然有旁的事儿。”

  惜春应了一声儿,又道:“远大哥又浑说,我何曾洞悉人心了?”

  陈斯远便笑着道:“四妹妹可是忘了上一回说起两府情形,自个儿又该如何明哲保身种种了?”

  惜春思量半晌方才回想起来,“原是此事”,顿了顿,她四下瞧了瞧,又凑近压低声音道:“那些话不是我自个儿想的。”

  嗯?那莫非是探春教的?敏探春果然名不虚传……

  惜春又道:“是二姐姐私底下与我说的。”

  迎春?二木头?

  陈斯远因着才来,迎春便待字闺中,二人往来不多,陈斯远便只当其人乃是书中的二木头。此时听了惜春所言,心下大为纳罕。

  就听惜春又得意道:“二姐姐什么都瞧得清楚,偏生她自个儿处在那个位置,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扮了个木头样子,由着下头人嚼老婆舌。”

  竟有此事?

  陈斯远蹙眉思量:是了,曾听探春、惜春提起过,二姑娘迎春棋下得极好,素日里得空便自个儿打棋谱,只偶尔翻看太上感应篇。

  棋下得好,人也不会笨拙了,只怕翻看太上感应篇,也是因着心下愤懑无法宣泄,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那原书中迎春嫁了中山狼,若迎春果然是个面团性子,只放任由着孙绍祖在家中胡闹就是,何至于被其磋磨而死?料想必是私底下性子犟,这才屡屡与那孙绍祖犯冲。

  见其沉思,惜春就道:“远大哥来日若娶妻,不若想想二姐姐。”

  “嗯……嗯?”陈斯远回过神儿来,哭笑不得揉了揉惜春小脑袋:“好啊,四妹妹原是保媒拉纤来了。”

  惜春便道:“二姐姐与远大哥年岁相当,性子也极合,只可惜大老爷那一关难缠,不然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陈斯远哈哈大笑,道:“这话私底下说说就好,可不能外传。”

  惜春笑着应下,心下却另有思量。

  这日不学笛子,陈斯远逗弄了惜春一会子,忽而想起一物来,便起身自博古架上取了个盒子下来,打开来取出个形似绣球的巴掌大小球来,其上包了锦布,又有流苏缀了铃铛,落地后弹起老高,惹得惜春好生诧异。

  “咦?这是何物?”

  陈斯远笑道:“内中是膠乳球,我想了个玩儿法,待天暖花开,咱们多找些人一道儿耍顽。”

  惜春自是希冀不已,得了那小球把玩半晌,这才起身告辞。

  送过惜春,陈斯远换了身衣裳,眼见临近未正时分,赶忙往李纨房寻去。

  闲言少叙,少一时自大观园穿出,陈斯远停步李纨房西侧门前,上前略略叩门,须臾便有碧月开了门扉。

  见是陈斯远,碧月纳罕道:“远大爷?”

  陈斯远拱手道:“大嫂子可在?劳烦姐姐知会一声儿,就说我有事儿寻大嫂子商议。”

  “在,远大爷先请进。”

  碧月将其让进门内,赶忙往内传了一声儿话儿,须臾便有李纨领了贾兰停在后房门前迎候。

  众人厮见一番,一并入内叙话。待分宾主落座,又打发了素云、碧月退下,陈斯远这才道:“大嫂子,我此番是为求助而来……不知大嫂子可否拆借一些银钱?我大抵用上半载便能归还。”

  李纨道:“上回亏得远兄弟帮衬,不然我还不知如何处置呢……却不知远兄弟要借多少?”

  陈斯远比出四根手指,道:“四万两。”

第219章 敲定

  一袭玄色镶领蟹壳青底子鹅黄花卉纹样缎面圆领褙子,内衬白色亲领,下着玄色镶边豆青底子花卉刺绣绸缎马面裙。头戴抹额,发髻上只两根点翠簪子做衬。

  李纨闻声略略思量,便颔首道:“也无需拆借,远兄弟若急用钱,只管从我这儿支取就是。”

  说话间便起身往内中而去。

  这般爽利,倒是将陈斯远好一番言辞生生噎了回去。陈斯远便与贾兰大眼瞪小眼一番,须臾李纨回转,手中多了厚厚一叠庄票。

  “远兄弟点点,可是四万两。”说话间她将银票推了过来。

  陈斯远也不点算,实在禁不住好奇,道:“大嫂子就这般信得着我?”

  李纨笑道:“远兄弟名声在外,我有什么信不着的?”旁的且不说,单那百草堂两成半的股子,每月出息就在千两上下,一年下来妥妥过万两。

  陈斯远不过是借四万两,了不起将股子做抵,有个三五年光景也能还清。且陈斯远陶朱之能,李纨虽深居简出却也有耳闻,不过借用几个月,料想也是无妨。

  再者说了,若无陈斯远帮着走通门路,李纨母子又如何与燕平王扯上干系?李纨是读过书的,自是知晓那燕平王的一句话,有时比万贯家财还要要紧。

  听她这般说,陈斯远略略思量,便笑道:“也不瞒大嫂子,此番借钱,实是为了一桩营生。我私下推敲,业已得了膠乳炼制方子,来日定会大行天下。

  大嫂子既然如此信重,不若稍稍投一些银钱,不敢说赚太多,不过两三倍总还是有的。

  ”

  李纨顿时意动,想那百草堂便是,起初股本不过两万两,如今这大半年下来只怕早就赚了回来,再往后都是干赚。

  这般多银钱留在手中,李纨本就心下惴惴,若是能寻个好营生参与其中,倒是一桩好事。

  因是李纨细细扫听了一番,待陈斯远说过,李纨便道:“不知远兄弟许我投多少银钱?”

  “一万两如何?”

  李纨欢喜道:“好,那就一万两。”

  陈斯远拱手笑道:“还请大嫂子赐下笔墨来。”

  不待李纨发话,贾兰便跑进书房寻了笔墨来。陈斯远提笔落墨,先写了三万两的借据,又写了一万两的股本认购书,当下一式两份,二人签字画押便将此事敲定。

  陈斯远得了庄票也不急着走,看着贾兰说道:“方才四妹妹说项,好似大嫂子有意让兰哥儿跟着我读书?”

  李纨闻言,比方才还要上心,蹙眉道:“远兄弟也知我读书不多,近来教导兰儿颇感吃力。我听闻远兄弟此番春闱不下场?”

  “是。”

  “既如此,也不用每日家,只消三两日教导兰儿一回,我便感念不已了。”

  陈斯远笑着应下:“这倒无妨,那就每三日,让兰哥儿下晌来寻我就是了。”

  李纨大喜,赶忙推搡了下身边儿的贾兰,贾兰小大人儿一般恭恭敬敬拱手道:“多谢远叔教导。”

  陈斯远便道:“我观兰哥儿乃是灵秀之相,更难得生于荣府,喧嚣不能扰,每日青灯黄卷,如琢如磨,料兰哥儿来日定大有出息!”

  李纨顿时掩口笑道:“远兄弟如今说这些还早……且看吧。”

  诸事停当,陈斯远不好再久留,将盏中茶饮尽,便起身告辞。

  李纨起身将其送至门前,回身便与贾兰交代道:“你远叔最有能为,学识、才情样样儿远胜旁人,往后到了远叔身边儿,须得用心学了。”

  贾兰闷声应道:“妈妈放心,我定好生攻读。”

  母子两个才回后屋,外间便又有人叩门。素云应声去瞧,过得须臾回转,却将一封信笺送了来:“奶奶,是金陵来信。”

  “哦?”李纨接过信笺拆开来观量,这不看不要紧,看罢顿时眉头紧蹙。

  这信其是母亲梁氏所书,内中说了两桩事。其一,那《金刚经》乃是其父李守中拿了主意,这才请陈斯远送到京师,而并非其母拿的主意。

  盖因此物乃无价之宝,近来李守中愈感身子不中用,生怕自个儿死后因着此物给李家招惹祸端。

  其二,书房里的丫鬟走漏了风声,被其兄长李崇明得了信儿,这两日一直闹腾着要往京师来追索。

  李纨与李崇明乃是同父异母,二者足足差了二十岁。李崇明此人文不成、武不就,偏生官儿瘾十足,这些年一直撺掇其父为其谋个官职。

  知子莫若父,李守中知其不成器,干脆便栓在了身边儿,免得李崇明出去招惹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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