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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9节

  “犯我北镇抚司者,死!”

  只见仇疑青拎着一个人飞跃而来,身如蛟龙,势若雷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绣春刀起,和院中黑衣人战在一处!

  那人被他抛开又拎住,在空中大叫连连,他却听不到一般,全无所动,在十数黑衣人包围下,不仅没让自己和这人受半点伤,还解了申姜这边的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游刃有余。

  太快了……一切发生的太快,申姜甚至没看清楚仇疑青的招数。

  “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

  有些人生而不同,绣春刀在这人手里才是锦衣卫的刀,绣锦身贵,飞鱼藏锋,鸾带游蟒,一刀即出,众兵息敛,我过之处,尽皆俯首!

  血腥味在小院里散开,一具具尸体摔出沉闷的落地声。

  “刷——”

  绣春刀在身前斜斜划下剑花,血水顺着刀尖滴下,仇疑青山峦迭起般的侧颜映在刀锋之上,狭长眼角冷冽如霜:“ 废物。”

  地上一堆尸体,被他拎了又扔的人白着脸撑着墙吐,趴在地上的申姜还没起来……

  一时有点儿搞不清楚,这个废物是在骂别人,还是挑剔他们?

  黑衣人全是死士,被杀的死透了,重伤的自己磕了齿边毒药死的更透,仇疑青收起绣春刀,睨眼看向申姜:“你缘何来此?缘何祸乱书房?”

  这酷冷无情,全然没一丝温度的神色,申姜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被保护了?指挥使要保护的真的是他么,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您不先关心这位撑墙吐,出气比进气多的老头吗?他可是您拎起来的!

  仇疑青:“嗯?”

  这个眼神更锋利更冷冽,申姜哪敢再呆,一咕噜爬起来:“叶——”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扑通跪下去,惨绿着脸解释的苍白,“这……属下口头习惯不好,求指挥使责罚!”

  仇疑青指尖按着绣春刀,似乎压抑的很费劲:“讲。”

  申姜不敢再言其它,迅速把话说了:“就我,属下自己,查案有巨大发现,死者真正的爱好根本不是酒,是制布,研制‘烟松纱’,很可能是求而不得的代偿……”

  他把叶白汀的话事无巨细的,说给仇疑青。

  “你说——制布之事很关键?”

  “是!此案种种,或许全都着落在这里!”

  叶白汀提示方向精准,申姜想不明白,仇疑青却只顿了一瞬,就走进房间,选择性的捡起了几本书,翻开书页,又是看,又是捏,又是轻揉,片刻之后,吩咐:“去寻些芷叶草来。”

  申姜赶紧动。

  好在副将郑英带着手下到了,大家一起,东西准备的很快。

  仇疑青接过芷芳草,去其茎叶,只取根部,指尖重捻,浅绿汁液溢出,往书页上空隙过大的字行间一抹——

  之前空白的地方,竟然显现了字!

  卧槽卧槽——

  申姜捂嘴,秘密还真的是在这里,有人名有数字,看起来还真是什么神秘账册!娇少爷牛逼!他不用被军杖打死了!

  仇疑青掏出雪帕擦了手,一个眼神,副将郑英已经带着人整理地上书本,但凡空行比较大的都不漏过。

  “你怎知道书页有问题?”

  申姜也很想问您怎么知道的?怎么随随便便看一眼就明白了,我可是翻了很久都没……

  可他不敢问,也不敢不回答,想着这是个大功劳,娇少爷又是个犯人,转了转眼珠:“其实……属下看尸有点心得,对犯罪现场观察的也细密……”

  他越说越心虚,越说声音越低,无它,指挥使的眼神太吓人了,锋利的像刀尖刮骨,像能看透人心,知道别人在说谎似的。

  “……如此这些,方得出这个推论。”可话已经开了头,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仇疑青:“不错,有功。”

  申姜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蒙过去了!

  仇疑青:“限你三日,两日便有进展,想来仍有余力,外边扶墙吐的是刑部仵作,掌理停尸房,昌弘武的尸体将转入北镇抚司,你既懂看尸,此事便交于你。”

  申姜:……

  草!立了功不是应该有赏么?赏在哪里?为什么来的是更多的工作!

  他就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刚刚怎么就失心疯了说会验尸?娇少爷心机又邪性,忘了不能惹了?还敢冒他的功!

  他臊眉耷眼出来,瞪了老头一眼:“走吧?”

  老头:……

  你们锦衣卫都是疯子吧!抢尸体抢的这么勤,案子这么多办得过来么!老子都快蹬腿儿了没看到?催什么催!

  郑英盯着人处理完书本,过来回话并提醒仇疑青:“昌弘武一案,已送信回北镇抚司,司里仵作应已经准备好,等着验尸,突然转手——”

  仇疑青:“我有说不让仵作房看了?”

  郑英垂头:“……是。”

  明白了,机会平等,上面要的是效率和结果,官场如战场,能站到前头的,一定是更聪明,更有能力的人。

  申姜不知道这是个坑,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头交接死者尸体,布松良这边准备好工具,先一步听到了这个消息。

  “什么?尸体交给申姜检验?他懂个屁!”

  布松良看着诏狱的门,笑容阴森:“可真是没想到,姓申的还能舔到头儿面前,也不怕肉骨头太大,烫断了舌头!”

  “可上边的话已经下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少不得交交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申姜(双手环胸):指挥使如天神降临救我于危难,护短之心昭然若揭,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x⊙)

  仇疑青(视线掠过趴在地上的癞蛤蟆):算了,小宝贝现在还得靠这蛤蟆投喂,忍忍叭。▼_▼

  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杜甫,《入奏行,赠西山检查使窦侍御》

第11章 验尸打赌

  布松良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

  诏狱这种地方不是人呆的,没谁愿意来,他到这里,不是为了天天在臭烘烘的停尸房验尸的,他得往上走。有卫所千户的关系,这事本不算难,哪怕是贱籍仵作,他也能混成最成功的那一个,可自打新指挥使上位,这条路突然停滞,再没动静,恐怕就要断了。

  新案死者昌弘武是工部尚书昌弘文的弟弟,指挥使抢回来,亲自盯的案子,关系重大,他得让指挥使看到他的能力……不就是对付申姜?他可太有办法了。

  申姜在外头跑一趟,各交接手续流程走好,秋高气爽的九月,硬生生出了一身汗,带着手下回来,刚要去诏狱找娇少爷,就被拦住了。

  布松良?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见对方眼睛一个劲往后面抬着的尸体上瞟,那是又愤又恨又嫉妒,申姜可太明白了,这是馋尸体……呸,馋这差事呢!

  他假惺惺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哟,咱们屁股比狗熊还沉的布先生,今儿怎么乐意走动了?可惜,别说你亲自出门迎老子,就是亲手烧水给老子洗脚,这案子也是老子的,跟你没关系!”

  布松良眯眼:“你身后木板上抬的,不是尸体?尸体不放在我仵作房,准备放哪儿?”

  申姜脸沉下来:“这可是指挥使亲口下的令。”

  “令不令的,你诏狱有停尸房?还不是得放在仵作这边?”布松良掸掸衣角,十分淡定,“我可提醒申总旗,入案尸身保存不好,会加速腐坏,日后绿斑,胀气,腐臭,甚至肚子炸开崩你一脸都有可能,恶心不恶心的,都是小事,申总旗见多识广,不介意,可如若到那时候案子还没破呢?指挥使要拿尸检结果,又从哪儿给?尸体都烂完了,怎么看?谁看?凭你牢里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娇少爷么”

  申姜嗤了一声:“少在老子跟前装蒜,你我谁不知道谁?旁的时候也就算了,这风口浪尖上的东西都敢抢,不怕指挥使的杖刑?”

  布松良轻描淡写,一点不怕:“要告状是吧?行,你去告,正好我也跟指挥使反应反应,申总旗这看尸本事——怎么来的。”

  “你敢!”这狗比太阴了,竟然想把娇少爷抖出去!申姜眼珠一转,冷笑,“申某不才,有些事也没想瞒,倒是布先生才能卓绝,梁维案的尸检结果一条比一条偏,全错,至今还在格目录上挂着的,你觉得能扣得下来?”

  就你能威胁别人,别人威胁不了你了?

  布松良眼底阴阴:“反正都讨不了好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升官发财!”

  “你疯了!”

  “不过是讨生活,各有各的难处,”布松良微倾身,压低声线,“我也不想为难申总旗,只要你愿意退一步,卖我个情面,尸体给我看看,咱们这篇就算翻过去,以往恩怨再也不提,自此井水不犯河水。”

  申姜:“你想验尸立功?凭真本事?”

  布松良冷笑:“你还真以为那不知哪蹦出来的娇少爷——能赢得了我?”

  申姜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心说你知道屁!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娇少爷蒙上眼睛都比你强!

  经过前事,他对叶白汀无比自信,更不怕比试,他要的是升官发财,跟这狗比在这僵持不是事,真闹到头儿那里,头儿烦了,再两个一块发落,他得证明自己解决麻烦的能力,不然以后怎么做上官?

  “行啊,咱们就各自凭本事,各自检验,支持破案,互不打扰,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谁敢反悔,背后耍小心思谁就是狗!姓布的,敢不敢同我签文书!”

  “有何不敢!”

  两人情绪激动,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立刻让下面人拿来笔墨,立了契书!

  布松良看向盖着白布的尸体,目光微闪:“申总旗一路奔波辛苦,便由在下先来吧。”

  申姜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别说老子不让着你,一个时辰后,我带人来验尸!”

  布松良:“落子无悔,申总旗放心,在下还不至于那般下作。”

  尸身很快送进仵作房,布松良迫不及待净手,开始验看。

  他是真的自信,这一行干了十数年,内心是存在骄傲的,怎么会连个外行娇少爷都比不过?那小子之前不过是运气,身量都没长成,才活了几个年头,看过几具尸?只要自己认真点,只要认真起来……

  覆尸布掀开,尸体身上不怎么令人愉悦的味道扑面而来。

  布松良退开一步,闭了闭眼睛,再厌恶再嫌弃,也没让别人帮忙,袖子挽起,亲手触碰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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