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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娱浪子,怎么被天仙改造了? 第953节

  镜头中,摩尔扮演的传教士魏特琳,仰头望向漆黑的“历史的天空”。

  那本该是上帝俯视人间的窗口,此刻却如同被泼洒了浓墨的穹顶,连一颗星辰都不肯显现。

  “主啊,这就是您允诺的慈爱吗?”

  她嘶哑的质问,混着血腥气飘散在风中。

  魏特琳一阵筛糠似得痛哭,十字架项链在胸前剧烈晃动。

  勒出的红痕,像极了走廊里那些被吊死的女学生脖颈上的勒痕。

  看着基督徒魏特琳信仰的动摇,台下的熟悉路宽的导演和演员,不免想起一年多以前,他在北美参加《拉里金现场》时的场景。

  拉里金问了一个绝大多数西方人都会问的问题:中国人为什么没有信仰?

  路宽答:中国人不是没有信仰,我们的信仰是我们自己的浩瀚历史。

  看看眼前无助涕泗横流,嘴角溢血的传教士魏特琳,又想到中国的英勇将士们在二战的东方战场将日寇驱逐。

  若有所思的观众们这才有些明悟。

  这片历史的天空,从来不曾垂怜弱者,中国人也永远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鬼神上。

  唯有凡人举起火把,才能照亮黑暗中的血泪之路。

  魏特琳迅速收拾了心情,和程瑞芳一起组织伤员的救治,用板车将奄奄一息的学生和难民们送到鼓楼医院去抢救。

  镜头切换,来到三线叙事的另一位配角拉贝,他和魏特琳会在鼓楼医院相遇。

  拉贝刚刚回到小粉桥一号的别墅门口,巷子里就跑来求助的难民,声泪俱下地哭诉:“拉贝先生,我妻子被日军捉住了,请您救救他吧!”

  “带路!”刚被司令部拒之门外的拉贝来不及回家,和韩湘林一起跟着难民往巷子深处跑。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男子的妻子已经惨遭强健。

  妇人露出青紫的皮肤,手指在墙面上抠出血痕,因为不遗余力的反抗,她右半边头皮被军刀削去,裸露的头骨在煤油灯下泛着森白的光。

  丈夫绝望地大吼,摒弃了心中的恐惧和怯弱,疯狂地扑上前去,被另一个刚穿好裤子的鬼刺了个对穿,当即身亡。

  拉贝看得目眦尽裂,他从进门开始甚至连一句话都还没讲,就看着两个中国人惨死在自己面前。

  柏林电影宫里已经陷入了很久的死寂,随即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和压抑的呜咽。

  马丁·斯科塞斯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上倒映着男子被刺刀钉在墙上的画面。

  他无意识地去扶,却摸到自己满脸冰凉的泪水。

  从金陵陷落,长江血月开始的这个插叙历史记述,给观影者带来的精神刺激太大。

  可这一段,却是导演路宽不得不写、不得不拍、不得不放的。

  这是真实的历史,也是继揭开日寇奸诈狡猾的本质后,对他们无底线的兽性的呈现。

  两个鬼子士兵不敢对拉贝如何,互相勾肩搭背狞笑着走远。

  “她好像还活着!”韩湘林发现血泊中的妇女似乎还有一口气,不等拉贝吩咐,就径直抱起赶往车边。

  二人将妇女送达同处于安全区的鼓楼医院,还没等急救医生威尔逊着手施救,她就咽了气。

  拉贝已经麻木了。

  他行尸走肉般地跟着威尔逊去看其他难民营送来的伤员,突然发现金陵神学院的牧师马吉也在,似乎背对着他们在操作着什么。

  “马吉?你在做什么?”

  牧师马吉回头,直面镜头。

  观众们都认出来这是邵子平联系并征集证据的的大卫·马吉的父亲,约翰·马吉。

  又一位能够证实大屠杀罪行的历史人物出现了。

  神情凝重的马吉牧师拿着一个16毫米的家用摄像机,正对着每个床的死者、伤者拍照:

  “我要把他们记录下来,日军不允许我们拍照,就是怕他们的暴行被世界知道。”

  “我们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向外界控诉他们的残忍暴虐!”

  金陵红十字会会长许传音推门而入,看见以往总是把头发梳地一丝不苟的拉贝、此刻凌乱憔悴的面容先是一愣。

  随即急切道:“拉贝先生,马吉牧师,新路口有一家被鬼子杀害,两个孩子被埋在废墟下面。”

  “我回来找人帮忙,你跟我去摄像留下证据吧。”

  拉贝拉着马吉就往外奔:“走,坐我的车去,湘林,再叫些人!”

  “是!”

  新路口不是后世的新街口,确切位置在现在的金陵中华门东侧。

  这一区域在1937年属于金陵城墙内的居民区,靠近中华门瓮城,是日军入城后实施暴行的重点区域之一。

  拉贝的汽车急刹在中华门东侧的废墟前,浓烟正从炸塌的民房梁柱间渗出。

  马吉的摄像机刚开机就剧烈晃动,他被眼前的惨烈惊呆了,几乎拿不住摄像机。

  镜头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被压在断裂的屋梁下,左腿呈诡异角度扭曲。

  他身旁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手里还攥着小块沾满砖灰的米糕,那是灾难降临前最后的甜蜜。

  见有人过来,男孩豆大的泪珠混着额头的血水滚落,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红十字会长许传音痛苦万分地蹲下身子,用自己的外套给寒冬中的小男孩披上:“我们是中国人,我们是来救你的。”

  小男孩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拉贝、马吉等洋人,还是选择伸长手臂指向身旁,却让压着的木梁又陷深几分,疼得小脸煞白。

  “救我妹妹!”

  “她怎么了?”

  “那些人拿刺刀戳她,求你们救救她吧!”

  许传音温声道:“好,好,放心孩子,没事的。”

  他在寒风中忍不住掉下泪来,引得现场观众的抽泣声也越发地大了。

  马吉仍旧颤抖着手摄像留证,韩湘林按照拉贝的吩咐叫人过来帮忙,后车在巷口等鬼子离开才敢开进来。

  这会儿大家都一拥而上,将断壁残垣下的兄妹救出,紧赶慢赶回到鼓楼医院。

  拉贝和魏特琳在门前相遇,后者听说连孩子都惨遭毒手,又是一阵精神恍惚。

  西方观众们看到摩尔扮演的魏特琳,习惯性地想在胸前划十字又戛然而止的模样,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这是前面魏特琳跪地祷告无果后,第二次暗喻她信仰动摇的细节了。

  王小帅在心里暗暗思忖,这应该是导演路宽继通过苏珊,对西方社会的傲慢与偏见的批判之后,又一个关于信仰话题的驳斥。

  马丁·斯科塞斯自然也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被称为“电影社会学家”,对好友路宽的这些讽喻一看便知。

  事实上,在奥斯维辛等残酷惨烈的二战灾难之后,西方社会的信仰也是经历了很大动荡的。

  奥斯维辛的神学家幸存者西奥多阿多诺直言: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上帝是不存在的。

  包括1966年的《时代》周刊封面以“上帝死了吗?”为题,总结战后神学思潮,引发了全民辩论。

  鼓楼医院的急救室塞满了人,刚刚救回来的男孩被送进了手术室,必须要截肢才能存活。

  小女孩伤势相对较轻,威尔逊掀开她的薄薄的衣衫下摆开始救治,三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已经开始结疤。

  现场只有许传音是中国面孔,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孩被冷汗浸透的额头。

  女孩约莫八九岁,瘦小的身躯裹在染血的粗布衣衫里,枯黄的发丝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一双本该清澈的大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剧烈收缩着,仿佛还倒映着那场人间炼狱。

  “小囡,你家里发生了什么,能跟我们讲讲吗?”

  牧师马吉把摄影机开机,凑近了些想要拍摄,床上小女孩的身体突然剧烈扭动。

  “不要杀我!不要!”

  女孩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瘦弱的身躯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成一团。

  她疯狂挥舞着双臂,指甲在许传音的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却仍死死盯着那个“枪口”,浑身战栗如筛糠。

  银幕上的魏特琳和台下的观影者们一起放声痛哭起来,她冲过去抱住了女孩,拿带着口音的汉语耐心地安抚她。

  这位华小姐跪坐在染血的床榻边,将女孩颤抖的小手轻轻拢在自己掌心,又掏出一块桂花糖撕开塞进她的嘴里。

  也许是嘴里的甜叫她放松了警惕,也许是在这个胖胖的阿姨怀里给了她安全感,小女孩开始讲述几乎被日寇灭门的遭遇。

  “我。。。我叫夏淑琴。”

  “中午有人敲门,爸爸去开门,一看是日苯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开枪打死。。。”

  镜头给到牧师约翰·马吉的手持摄影机,在他的镜头里,小女孩夏淑琴的哭诉慢慢定格。

  已经被此前几个绝妙转场征服的观众们驾轻就熟,看着刚刚病床上的女孩,变成了眼前六十多岁的老人。

  刘伊妃扮演的张纯如就坐在她的身边,拿着笔记本艰难地记录着。

  至此,王小帅算是读懂了导演路宽的叙事节奏。

  从长江上的血日开始,在这一整个讲述真实“大屠杀历史”的长段剧情中,他先是着重描绘了日军的残忍、暴虐、狡诈、伪装。

  再通过各种递进的电影叙事,把鬼子的形象和历史场景钉在观众脑海里的同时,通过这样一个转场,来证明叙事的真实性。

  通过张纯如采访的真实幸存者,通过约翰·马吉记录的真实影像资料。

  大银幕上夏淑琴老人掀起自己的衣襟,露出的三道一模一样的刀疤,和吉镜头中的老照片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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