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101节
如果不是武周朝来上这么一波,那么自太宗以下这些凤子龙孙们起码也得破了千人,当中又不知道会涌现出多少个梦想着玄武门唱名的好汉。
待到华灯初上,诸皇亲国戚们也都悉数聚集到了安福殿中,伴随着殿中太监唱礼声,众人入内参拜后又各依班次坐定,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第159章 目中无鸡
张岱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端的宴会,心里也多少有点紧张,可是当入殿坐定之后,他便发现自己的紧张其实有些多余。
这安福殿内面积实在不小,参加宴会的皇亲国戚也足够多,张岱他们作为武惠妃的亲属,被安排的位置便比较靠下,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甚至都有点看不清端坐殿中的皇帝。
如此一来,他又有什么可紧张的,难道担心左近这些人饭菜不够吃的、扑上来啃自己一口?
除了这些皇亲国戚之外,张岱还发现王毛仲这些北衙将领并其家眷们也都列席殿中,而且排的还很靠前,比如王毛仲就紧挨着宁王与薛王席位落座。
虽然张岱看不清楚他们具体的神情,但也能看到彼此在姿态热络的交谈互动着,宛如一家人在和睦相处。
张岱看到这一幕后也是不免暗叹一声,你就宠着他吧,早晚让你鸡毛鸭血!
接下来宫婢们如彩蝶一般在殿堂中往来穿梭、进奉酒食,很快面前食案便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酒佳肴,看得张岱也是食指大动,当即便要提箸用餐,可当看到同席其他人仍是端坐不动,于是便也暂且打消这想法。
“又逢一年岁尽、佳节将临,须与大哥先饮一杯。祝我兄体中安康,诸事顺遂!”
殿堂上方,圣人率先举杯向宁王示意。而宁王也连忙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其余诸子更是纷纷避席而出,一起跪在殿左叩谢圣恩。
宁王之后便是薛王,圣人在与两个兄弟接连饮了几杯酒后,突然忍不住感怀流涕,指着殿中刻意空出的一个席位说道:“向者曾号五王,自幼至长,同游同息,乐趣无穷。今日再聚,又少一人,思之念之,不免流涕!”
圣人举手拭泪,而宁王、薛王各自也都面露悲戚、唏嘘不已,多言兄弟旧年相处的故事,一时间气氛也是伤感有加。
殿内群众未必都能体会他们兄弟情深的自我感动,但既然到人家来做客吃饭,总也得客随主便,等到他们聊完再开始进餐。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张岱等坐在下方的这些人也听不到他们聊了什么,只是见到上首群众陆续起身向圣人祝酒,于是他们便也都纷纷有样学样。
张岱从午前离家入宫,到现在连饭都还没吃,眼睁睁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蒸糕都放凉了,结果这会儿又得空腹喝酒,心内自是多有吐槽。
不过好在这酒水度数不高,也不算辛辣,喝着滋味倒是跟一些加了乱七八糟香料的精酿啤酒差不多,颜色也是澄黄,只是没有什么绵密的酒花气泡,倒是比较适口,算是张岱来到这个世界后为数不多喝着比较舒服的酒。
一直到了这会儿,才总算有了些许宴会的气氛,各类歌舞伶人次第登殿进行表演。张岱他们因为所处的位置,自是看不到最佳的舞台效果,但是那乐曲声辞倒也能欣赏无碍。
因为作为所在比较偏僻,张岱向侧后方瞧还能看到一些等待排队上场的内教坊伶人们。
瞧着她们或是紧张的检查衣饰装扮、或是忐忑不安的自我打气、又或者在方圆之内徘徊走动,种种姿态不一而足,倒是比殿堂中正在进行的表演还要更有意思。
张岱在后世的时候学院里如果有什么汇演或外联的活动,他就挺喜欢待在舞台后方搞后勤,学生们并不专业的筹备、频频出现的意外状况,以及焦虑不安等待上场的师姐师妹们,可比外边舞台上的表演有趣多了。
他这里频频向后望,很快便注意到一个身着华丽的五彩羽衣、浑身流光溢彩的伶人。
这伶人不只衣着装饰更加的华丽,姿容也远较周围其他的伶人更加的精致俏美,其人怀拥琵琶、一人独坐,瞧着只有十几岁的模样,颇有几分冷清自怜之态,更仿佛一个盛装打扮的精灵。
周围其他的伶人舞姬们并非不美,但眼下却成了围绕在少女身边、众星拱月般的陪衬。以至于张岱在凝视片刻后,心中都不免生出一股要将美好事物据为己有的冲动。
当然这心动也只是一时的杂念罢了,任何有着正常审美趣味的人、无论男女,每天大概都会对充满魅力的人和事心动好几次,但真正付诸行动却少。
尤其眼下正身处大内皇宫之中,张岱就算对这少女伶人姿色略有心动,也不会真的色授魂与的迷失了理智。因此他不久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开始认真欣赏殿堂中的歌舞表演。
殿堂中的文艺表演仍在继续进行着,张岱也是好好欣赏了一番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声色文娱表演,虽然气氛并不像后世那么轻佻欢快,但却要更有质感,值得仔细品味赏析的细节也非常的多。
唐玄宗本人便精于音律,登基之后也在大力推广宫廷声色曲艺的教育,其所创立教授乐工的梨园更成为声色曲艺的代名词,而其本人也被推崇为梨园祖师。
盛唐时期社会与艺术进一步发展,在原本十部伎的基础上所发展出来的燕乐表演题材众多、内容丰富,且风格迥异,不同的乐部虽然还比较欠缺圆润成熟的融合,但也因此保留了许多各自的风格特质,欣赏起来能够更加的具有对比性。
那种喜怒哀乐的情绪通过不同的声律进行表达,但却能够达成类似的情绪调度,这也让人感触颇深。
今天因为是宫殿内的宴会,所以参与表演献艺的主要是隶属太常的坐部伎与左右教坊的百戏伶人,歌舞散乐百戏等各种节目也都应有尽有。
而这些散乐内容要更加的丰富活泼,伶人们所演唱的声辞便多是时流所作的诗篇。
只不过宫廷燕乐总还要讲究一个端庄典雅,因此所入选的声辞诗作未必才趣有多高,主要还是庄雅为主。
张岱坐在席中,便听到有不少教坊伶人演唱他爷爷的诗作,至于他所抄的《金缕衣》尽管在坊间非常流行,且教坊伶人多有习唱,但是在今天的宴会上却没人唱起。
他这里正感叹自己错过了一个装逼机会,在心里暗自盘算着未来要继续丰富一下文抄题材,却见内官牛贵儿从殿侧的帷帐后趋行而来。
到了他们所处这一席间后,牛贵儿俯身向着武重规的女儿耳语几句,旋即少女便面露难色,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起身来。
张岱看到这一幕,心中便有了然,看来是他大姨准备发力,要在今天的宴会上便将他这个小姨引见给皇帝。只不过他这小姨一副畏怯拘谨的样子,稍后可不要应对失礼、弄巧成拙了才好。
“惠妃也请六郎移步到殿上就坐。”
牛贵儿在将那武氏娘子唤起之后并没有径直离开,而是又弯腰来到张岱身边向他小声说道。
张岱闻言后不免一愣,这又有我啥事?怎么我小姨上去相亲、还得我陪着?
他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不便拒绝,于是便只能也站起身来,与他那走路都有点打绊子的小姨一起跟在牛贵儿身后,自帷幔后向殿上行去。
至于其他的武氏族人们看到这一幕,各自也都不由得面露羡慕之色。而那个不肯做幸徒的武惠妃兄长武忠,见到自家妹妹召张岱这个远房外甥登殿都不招他,心中便不免暗生愤懑。
“你不怕?六、六郎……”
张岱正行走间,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到耳中,如果不是此刻殿中恰好没有歌舞声乐,怕是都要听不到。
他转头望去,只见他那小姨嘴唇还在翕动着,但已经听不见具体在说什么了,像极了一个胆小之人将赴刑场。
张岱本身倒不是一个社恐之人,但也听一些社恐朋友讲过走进什么公共场所再被人关注的话、简直就如同酷刑一般,眼前他这小姨明显就是这种情况。张岱又凑近稍作倾听,发现她口中喃喃轻语的竟是佛经。
“小姨只想进了鸡舍,你怕那些斗鸡跳起啄你,它们也怕你捉了它们宰杀煲汤。小姨目中无鸡,群鸡目中无人,彼此就相安无事了。”
他靠近这个小姨,口中小声说道。
那武娘子闻听此言后顿时愕然僵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然后便掩嘴轻笑,动静变化之间神态很是迷人,怪不得武惠妃见到她后就盘算着召入宫中来做帮手。
“我没有去过鸡舍呢,鸡儿们真的怕我?”
武娘子神态间轻松许多,不再像刚才那么忐忑紧张,走出几步后才又向张岱轻声说道。
鸡儿们怕不怕这小姨,张岱并不清楚,倒是他们走上殿堂时,圣人正饶有兴致的向此望来。其视线只在张岱身上短暂停留,很快便又望向那仍有些娇怯拘谨的武氏娘子。
大概武惠妃已经向圣人透露此意,所以圣人所打量的眼神也颇为露骨,那小武氏受此一番端详,原本有些舒缓的心情陡又变得紧张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张岱见到这一幕后也不由得暗叹一声,他大姨真是找了一个软柿子好帮手,不怕未来遭到反噬。
他入前去搀着这紧张的手臂绷紧轻颤的小姨,示意一起在席旁作拜,待到圣人示意免礼之后才又将这小姨送入惠妃席侧坐定。
至于他自己则跟个小太监一样侧立于席旁,等到惠妃吩咐宫婢再张设起一张筵席,这才得以落座。
第160章 色艺倾王侯
武惠妃宠冠六宫,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在殿中的座席自然也是位置极佳,与皇帝联席而坐。
张岱受其带挈,虽然只在席侧落座,但位置与视野都是极佳,落座之后环顾一周,将殿中人与事都尽收眼底。
殿内众人见他落座于此,神情反应也都不尽相同,有人神情诧异,有人目露艳羡,也有人眉头暗皱。
眼下的张岱虽然与这些皇亲国戚们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或者尖锐的矛盾,但这个圈子本来也不大,突然多了一个人被引入核心层中,必然会增添一系列的人事关系的变化。
武惠妃原本在宫中并不太过注重与外戚亲人们的往来,但是如今非止在宫宴中大会亲党,更直接将此一男一女引入御前,这举动自是让一些人心生不安。
尤其张岱还并非一个普通的少年,他既是前宰相张说之孙,又是都下声名鹊起、即将参加省试的少俊才子,如今又作为武惠妃的外甥出现在宫廷晚宴中。
之前他在殿下落座也就罢了,现在却处于众目瞩望之下,不免就给人以更大的遐想空间。
就拿同样列席参加宴会的王毛仲父子来说,王毛仲原本并不觉得武惠妃与张岱关系有多亲密,但现在看来惠妃对这少年的重视要远远超过了之前的判断。
他再联想这段时间所遭受的人事刁难,心中也不免暗生揣测,只觉得张岱这小子在当中怕也出力不小。因此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几次直视着张岱,久久没有移开。
不过张岱现在却无暇理会王毛仲那不善的眼神,因为他在落座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多么的受欢迎。
抛开那个明显更关注他小姨的圣人不说,其他宗室皇亲们望向他的眼神都没有什么和气愉悦之色,即便不是目光不善,多多少少也存着几分审视与警惕。
薛王和忠王这一对叔侄兼连襟自不必多说,哪怕他们跟韦坚这个大舅子交情并不深,也不会给张岱什么好脸色。
尤其忠王日前还在宫道上拦住张岱,请他向惠妃说情,可张岱转头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根本没跟他大姨提起过,而忠王今日入宫也并没有王妃同行,可见惠妃的禁令仍未解除,其人怨望张岱也是情有可原。
除了忠王之外,其他几个年长的皇子望向张岱的眼神也都有些不善。
这当中年纪最大的庆王也不过刚刚及冠而已,其他的年龄则就更小,正是城府不深、藏不住事的年纪。他们估计是将张岱当作了武惠妃称霸后宫的帮手,所以对其也暗生仇视。
张岱瞧着这些皇子们眼神中的恶意,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他既然借他大姨这一层关系融入到这个圈子里来,当然也要承受因此而产生的人情纠纷。
虽然心里理解这些人瞧自己不顺眼的原因,但并不表示张岱就没有怨气。你们这些小崽子们有种跟你老子、跟我大姨七情上面一下,老子刚来就瞪我,这不欺负老实人吗!
他心里已经暗自决定,就凭这一点,未来他也得好好帮助皇帝敲打教育这些儿子们!
须知在此之前,他非但没有针对这些皇子们的行为,甚至还帮高承信弄长寿寺质库给他们办养殖场,他们非但不感激,反而还瞪自己,实在是欠教育!
如果说其他皇室成员眼神有些不善都还可以理解,那么就连与皇帝联席共坐的宁王也在皱眉审视着自己,则就让张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自觉得自己就算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小魅魔,那也是一个才华与美貌并具、彬彬有礼的好少年,怎么来到这皇家宴会上,直接跟开了嘲讽光环似的,哪哪都有人瞧着自己不顺眼?
意识到这一点后,张岱心内也打起了精神,原本参加宫廷宴会的新鲜和兴奋感渐渐褪去,准备老老实实混个过场,下次谁请也不来了。
这地方对自己实在太不友好,通过武惠妃的关系这一打开方式让他最大限度的收集到这些皇室成员的怨念。
虽然这些米虫们的恶意也不算是什么,但如果跟这些人闹了什么纠纷出来,就属于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那也膈应人,实在得不偿失,最好敬而远之。
他这里心内盘算着,下方乐声再次响起,是大曲《凉州》的曲调。伴随着悠扬抒情的曲调声,有一名羽衣美女如彩莺一般飘然登殿,于殿中翩翩起舞,那舞姿健美飘逸,看得人目眩神迷。
张岱也忍不住凝神望去,很快便发现这名登殿独舞的伶人正是之前他于幕后所见那名如精灵一般的少女。此时的少女登殿表演,不复之前的冷清,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让人心旌摇曳的青春活力。
此时的大殿中,不只张岱被少女舞姿所吸引,其他在座众人、包括皇帝的视线都从小武氏身上收回,转而认真欣赏着羽衣少女的动人舞姿。
但却并非所有人都被这曼妙舞姿所吸引,随着少女登殿表演,武惠妃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僵硬难看,眉头也是深深皱起。当她斜眼见到圣人那专注欣赏舞蹈的眼神,眼中的不悦便越发明显。
张岱在欣赏了一会儿舞蹈之后,视线一转瞥向他大姨,发现惠妃神情有些不善,略加思忖后先是递给武惠妃一个问询的眼神,又将视线转向王毛仲,等到再转回来时,便见武惠妃微微颔首。
原来这少女就是王毛仲之前准备献于圣人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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