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109节
他的那些边塞诗才华横溢、诵来豪壮,但是应制的诗赋念起来却只是工整,通篇匠气,远不如平常的诗作那么惊艳。
这其实也是大部分诗人的通病,所以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应制诗佳作甚少。哪怕是王维、王昌龄等第一流的诗人,他们的应制诗也乏甚惊艳之作,风格和格调掌握又不如那些宫廷诗人一样娴熟。
不过当张岱浏览到行卷的最后,看到王昌龄最近所拟的那些应制杂文,水平就有了一个明显的提高,由中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往届杂文名篇的影子,显然也是受到了那选文集的影响。
应制文说穿了就是你不要自嗨,端正自己的态度,搞清楚写这文的目的是什么。
人的趣味千奇百怪,而对文学作品的优劣判断又非常主观,只有在那些大众相对认可的标准上面尽量提升、做到最好,那才能增加文章的好评度。装逼打脸虽然俗套,但却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套路节奏。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些客人们也并没有逗留太久,赶在傍晚宵禁之前便都纷纷告辞了,张岱又将这些人送出门外去,约定来年省试结束后再聚会畅饮。
待他再返回家中,门外又响起奔马声,不多久他叔叔张垍便满身酒气的自外间走进来,先是没好气白了张岱一眼,旋即又对他老子说道:“阿耶,这阿六恃着亲长宠溺,骄性越发重了。我今日往上阳宫参宴,听人说起才知他日前入宫参宴时骄狂惹厌,得罪了宁王等一众尊长!”
张说闻言后便也微微皱起眉头,望着张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岱瞥了一眼瞪眼告状的张垍,接着便把当日宴会事情讲述一番,而张垍听完后更是跺脚怒声道:“阿耶听到没有?发生这么大事情,他回家后竟只字不提!此日忠王诘我,我竟无言以对。”
“事也没有阿叔说的那么严重,我自己尚且不知宁王何事怨我,哪怕匍匐致歉都无从讲起。忠王怨我更可笑,我知他宫廷家事几深?”
张岱连他老子都不在乎,更加不会畏惧张垍,见这家伙在外受了气找自己发火,当即便也不客气的说道:“阿叔若觉得因我受诘太冤枉,来日我与你同去上阳宫,听听这些皇子有什么忿怨当面责我!”
“你在外惹是生非,还有道理了?”
张垍听到这话后更恼怒,又瞪眼呵斥起来。
“你且归舍散一散酒气,不要在家里气急恶言!”
张说本来还在皱眉沉吟,见这叔侄俩瞪眼吵闹起来,便先抬手指着张垍沉声道。
待到打发走了儿子,他才又对张岱说道:“宁王事倒不怪你,当年我执掌南省,诸事纷繁,对于这些人情小事有欠关注。当时门下群徒人多口杂,结怨于人或也未知,宁王以大欺小实在心胸狭隘,但他处境尴尬,也难为大害。”
对时局能有一个清晰认识的人,一般也不会太把宁王放在心上,因为宁王对政局的干涉实在很有限,顶多是在一些特定的舆论圈子里有一定的影响力。
“不过忠王那里,有机会的话还是要缓和一下,不要将仇怨往深处去结。”
在顿了一顿之后,张说又开口说道,神情也显得比较严肃。
张岱见他爷爷如此神态,不免也心生好奇,连忙询问道:“大父何以作此言?”
“当年圣人择嗣,事多晦深,不可明言。所以弃庆王而择太子,亦因圣人非长而嗣,立长则恐人情不妥。但太子母并不贵,储位恐怕不长,忠王……总之,此事你知即可,切勿外泄!”
张说示意他到近前来,口中小声说道,并又不忘叮嘱一番。
张岱闻言后连忙点点头,同时心里暗叹老狐狸果然心里还是藏得住事啊。
庆王作为圣人长息,但却并没有被立为太子,后世多采用《李林甫传》中庆王打猎被伤及面部这一解释。但实际上圣人立嗣之年诸子皆幼,庆王被伤乃是之后的事情了。
太子之母乃是赵丽妃,本是潞州娼家、因色艺见宠,出身可谓是非常的卑贱。而在今年年中的时候,太原尹奏有名李子峤者自陈乃圣人与赵丽妃潞州所生的私生子,被皇帝直接下令杖杀。
此时发生后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赵丽妃便病逝于大内。之前张岱出席宫廷宴会,太子并未列席,就是因为正在居丧。两事究竟有没有牵连,谁也不敢妄自猜度。
能够确定的一点是,唐代的官妓和娼家从来也没有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说法,只要客人有要求,侍酒便要侍寝。赵丽妃在潞州得侍今上时年纪已经到了十七八岁,此前有没有生育史也并不好说。
总之,在张说这种政坛老狐狸看来,太子的储位并不稳当。而忠王作为其下最长的皇子,未来更进一步的可能并不小,故而叮嘱孙子尽量不要交恶忠王。
第172章 天子之女岂许庶幼
对于张说的叮嘱,张岱转头就抛在了脑后。什么不要轻易得罪忠王,得罪了又能咋滴?
他爷爷还只是出于自己的政治素养和猜测,认为忠王未来很有可能取代当今太子成为新的储君。但张岱对此则有着更加清晰的认知,也并不耽误他不把忠王当回事。
他也不是浑身长刺的刺猬,每天到处炸刺去得罪人,况且就算是刺猬,也得是先受到了惊吓和威胁之后才会炸刺。
虽然张岱也不清楚随着他对开元时局的介入越来越深,未来的局势走向将会发生什么变化,但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只要唐玄宗本人猜忌之心不死,那这些睿宗子孙们无论老的少的,统统都是废物!
他以武惠妃的外甥这一身份进入到皇族日常生活和交际圈子中来,就注定不可能获得这些人的青眼。
虽然这些人也都是武则天的后人,但他们对武氏的警惕与防范却仍是十分的深重,毕竟前车之鉴并不遥远,假使武惠妃真的上台做了皇后,最先挨刀的恐怕就得是他们这批人!
也得亏之前他和武惠妃这一层关系还没有太过亲密,主要还是皇帝让惠妃加入到飞钱这一行当中、他代惠妃持股才真正变得密切起来。
若之前姨甥关系就这么密切,只怕云阳县主都不肯选择自己做岐王挽郎,玉真公主怕也不会帮助自己参加府事。
当然,与这些皇族成员的互动也不是张岱日常生活的重点,毕竟这些人对时局的影响本来就不大。
除了一些皇族的节庆聚会,彼此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所以就算这些人对自己心存不满、有意报复,也没有什么直接的手段,只能施加一些间接的人事影响。
新春前后这几天,张岱也都没有再出门,只是待在家里帮忙招待登门拜年的亲友,每天吃吃喝喝。
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中古时代的新年节庆,感觉自是新奇有加,而在新奇之余又不免觉得有些繁琐。古人在节庆日的礼仪讲究又比后世多了许多,而且一些规矩都有非常严肃的色彩,也容不得人去马虎敷衍。
尤其是在除夕到新年元日这一天,张岱前一晚上还跟族里兄弟们在大宅中忙碌到了半夜,回房睡了没一会儿又要赶紧起床向祖父祖母拜年请安,一口热乎饭都没来得及吃,又要把他们送出坊去前往去皇宫去给皇帝拜年。
元日主人不在家中主持祭祀之礼,家人们也不敢妄动灶火,各房之间流窜着互相拜年,也都只能拿前一天准备好的寒食点心果脯略作充饥。
张岱也是在新年走动起来才知道,原来他爷爷除了他和张岯这俩孙子之外,还有另外的孙子、孙女。那是他叔叔张垍的小妾所生的,男孩都已经三岁多,女孩也是一岁出头了。
张垍如今也已经二十几岁,照例来说早应该娶妻生子了。
但古代谈婚论嫁向来讲究个门当户对,五姓禁婚家自不必多说,他们除了自身内部互相联姻,其他家族要想进入他们的婚配圈子,不只要有权有势,还要拿出丰厚的嫁妆聘礼。
张家这样的新出门户虽然一世骤贵,但对子弟婚姻同样也有非常明确的目的,希望能够融进老钱堆里,还要尽量维系住当下的政治资源,婚姻给他们带来的辅助作用要更大。
张岱他奶奶之前就怕他嫡父母脑子糊涂、做坏他的婚姻,干脆不许张均和郑氏私自给张岱选择婚配对象。
正因为选择面比较狭小,加上古人的寿命长短也无从保障,因此一些大族子弟往往在娶妻之前便会先纳妾,张岱他老子张均、还有张垍便都是这种情况。一些人甚至到了三四十岁才会娶妻,甚至还没等到合适的便挂了。
不得不说,张家兄弟都是凉薄性情,张岱自己作为庶出之子,早年在家中就备受冷落,乃至于前身直接落水受惊而死,家人对此都漠不关心。
至于张垍则就更绝了,所纳的小妾养在外边数年之久,甚至家人都根本不知道这母子三人的存在。一直到了年节将近,他才悄悄将这小妾和一对儿女引回家中安置下来。
大概也是因为看到张岱这个庶出子弟同样十分优秀,张垍才将儿女带回家中,想看一看有没有值得培养的价值吧。
张岱本来对家事不太上心,还是听阿莹提醒才知道居然多了一对堂弟堂妹。
虽然张垍这几天跟他怄气,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但也没有必要牵连到别人的身上。而且张岱闻听此事后,心中也不免暗生同病相怜之感,于是便让阿莹准备一些礼品,跟自己一起看望一下这新来的家庭成员。
张垍本身并没有成婚,所以并没有在大宅中独享一厢院落,只在大宅西南方占了一排堂厦加阁楼,被他自己致使家奴建墙围成一个小院,另在西侧开了一个小门直通曲巷、便于出入。
这货也已经是官居五品太子洗马,所以今早也要上朝恭贺新春,眼下并不在家。
张岱走进这小院里,便有留守奴仆匆匆迎上来躬身道:“六郎来了,郎主入朝还未归……”
“我听说阿叔新将堂弟堂妹引回,趁此佳节,过来看一看。”
张岱闻言后便笑语道,并又径直向内走去。
那家奴也不知受了主人什么吩咐,闻言后便面露难色,但也不敢阻止。
眼下家中凡有品阶的朝士与外命妇都入朝拜年去了,留在宅里的家人就属张岱最横,他要敢添堵,那也是大新年的找不痛快,于是只能任由张岱往里走,自己则匆匆入告。
小院里一座阁楼是张垍日常起居宴客的场所,正有几名侍婢匆匆行出迎接,张岱视线一转却见那家奴往侧后方墙角稍显简陋的庑舍里去通报,过后才有一妇人怀抱一女、手牵一子匆匆行出。
感情张垍就算把儿女小妾召回了家中来,也根本不与同居,果然这兄弟都是一样的渣男尿性。
“奴、妾见过六郎,恭祝六郎新春嘉祥!入宅来便闻六郎贤名,只是、只是一直未敢拜访……”
妇人瞧着也只有二十几岁年纪,面容姣好、体态丰腴,怪不得能被张垍收纳私藏起来,只是在面对张岱的时候有些局促不安,一边欠身见礼,一边还示意身边儿女道:“快、快拜见六郎!”
张岱看到忐忑不安的妇人以及那对瞪着大眼睛、茫然惶恐的小童儿,没来由鼻头一酸。
他对如今这个身份已经很有代入感,不免想到他生母武氏在生时怕也是如此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最终还是不免失意早夭。
“阿姨不必紧张,既在一门之内生活,便也不是外人。我今才知一对弟、妹回家,过来看望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那个年纪大一些的男童,笑语问道:“你叫什么,几岁大了?”
男童虽然长得虎头虎脑,但却有些怕生,不敢回答张岱的问题,只是小心翼翼往母亲身边靠。
倒是他母亲仍紧张的不得了,一边把孩子往张岱面前推,一边陪着笑说道:“他小字阿兰,开元十一年九月生,教养的不够得体,但能得六郎几分……呸、呸,怎敢比六郎,六郎不要怪罪!”
“也不用比谁,但能茁壮成长,有自己的风格、懂得孝敬恩长便好!”
张岱从阿莹手里接过来两个各有几两重的足金护身符,挂在了两个娃娃的脖子上。
“怎么敢受此重礼!”
妇人见状后连忙便要取下护身符还给张岱,张岱自不与推搡,往后退了几步便摆手笑道:“阿姨也不必客气,阿叔与我耶是至亲的手足,我友其息也是应该的。当下阿叔不在,我便先离开了,来日再来拜访。”
张岱又捏了捏女童头顶的羊角小辫,对她做个鬼脸,逗得小丫头咯咯笑起来,瞧着倒是比她哥哥更活泼。然后他便又摆摆手,带着阿莹一起往小院外走去,妇人见状后只能连连躬身道谢。
正在这时候,墙外响起马蹄声,不多久身穿绯袍的张垍便冲进门中来,待见到张岱出现在其院子里来,当即便脸色一沉呵斥道:“谁让你来我处?”
“禀郎主,六郎过来看一看孩儿们,还相赠一份礼物。”
妇人连忙迎上前去,指着两孩儿脖子上挂着的金饰对张垍说道。
张垍脸色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先是翻身下马,摆手对妇人轻斥道:“退下去,勿入人前来!”
待将妾室和儿女屏退,他才又走到张岱面前来,一脸警惕的望着张岱沉声道:“你来我处做什么?”
张岱瞧他气态不善,也懒得再搭理他,径直迈步往院子外走去,但又听到张垍在其身后怒声道:“不要以为得幸于惠妃便能恣意谋事!岂闻天子之女有舍大夫之子而许其门下庶幼者?”
这话说的挺绕,张岱听完后先是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旋即他又回头望着张垍不悦道:“有病啊?”
第173章 一手遮天张六郎
张说等人退朝回家后,家人们又少不了聚餐一通,闹哄哄的一直忙碌到了深夜时分,张岱才终于找到机会跟他爷爷聊一聊。
“早朝结束后,圣人确于内殿召见,言及门下儿女事宜,似有联谊之意。”
张说今天难得放松心情多喝了几杯酒,讲到这一点的时候,脸上颇有几分欣欣自得的醉意。
这也难怪,讲到天下最为显赫的门第,自然莫过于皇家。若能联姻于皇室,无论是对张说个人与皇帝之间的群臣情义、还是对整个张家而言,都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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