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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195节

  听到“坐堂”这个班味十足的词汇,张岱也不由得叹息道一入公门深似海、从此非复自由身啊!

  他在赵岭的引路下趋行登堂,旋即便见到堂案后正有一名身穿绯红官袍的中年人正端坐席中,赵岭入前作拜道:“启禀韦少卿,下官奉命引领新任张协律登堂拜见官长。”

  “下官协律郎张岱,见过韦少卿!”

  张岱也连忙入前作揖见礼,同时打量几眼这位长官。

  太常寺有太常卿一员,便是张说的好基友崔日知。太常少卿两员,一个是前宰相韦安石的侄子韦縚。

  另一个原本曾经是张九龄,张说被罢相时,张九龄作为其心腹也从中书舍人位置上被转任为太常少卿,而在年初那一场政治风波中,张九龄又被外任冀州刺史,但张九龄不愿前往河北而直接辞职,之后又转任洪州都督,业已南下就职。

  如今继任张九龄之职的另一个太常少卿,名为薛縚。

  两名太常少卿不只名字相同,身份也颇有类似,都是当今圣人的亲家。韦縚乃是圣人第四子、棣王李洽的丈人,至于薛縚则就更牛逼一点,乃是当今太子的丈人。

  今日在堂当直者便是太常少卿韦縚,见到张岱登堂后,他脸上便也露出笑容,自席中微微起身道:“日前得悉张郎选授协律郎,将有才倾当时的少年俊才入此处事,某等寺署官员俱甚庆幸,皆盼早至。今日一观,张燕公所亲教授门中贤秀确是可观!”

  韦縚对张岱的态度还算热情,接过张岱呈交上来的授命敕书与告身,勘验无误后便又发给随身鱼符,如此张岱便算是办完了入职手续,正式成为了太常寺下属的官员。

  “不遭礼祀,太常便是闲司。张协律也不必急于就事,且在赵录事引领下周游寺署,熟悉一下衙署人事去罢。”

  韦縚在办理完张岱的人事手续后,便又对他摆手说道。

  张岱闻言后便起身告退,又和赵岭一起走出了都事堂。赵岭站在廊下望着他笑语问道:“张协律打算从何处游览寺署?”

  当然是声色最美、伶人最多的地方啊!

  张岱心中暗自嘀咕一声,但自己刚刚来上任,总要维持一下端庄,他指着都事堂后方一座高楼询问道:“这楼宇危高,立在廨中很是突兀,究竟作何用途?”

  整个太常寺建筑布置有序且格局大气,唯独在这大堂后方耸立着一座高楼,仿佛平地立起一根木棍,瞧着有些扎眼,这自然引起了张岱的好奇,心中暗自嘀咕莫不是什么天文术数又或地理风水的一个阵眼?

  自己可不要因为无知轻率而做出了什么唐突冒犯的举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自然得打听清楚。

  “这楼宇、这楼宇确是事出有因,下官告事后,请张协律以后在署中也不要轻易谈论!”

  赵岭听到这问话后,脸上便流露出几分尴尬与警惕之色,他向左右望了望,才又凑近张岱小声讲述起来:“这楼为崔大卿所造……”

第308章 崔公望省楼

  太常卿崔日知立朝年久、资望俱重,每入朝则必与尚书同列,时谓“尚书里行”。其人历职中外,未尝居八座,以此为恨,故为太常时于都寺厅事后造楼,每居其上与尚书省相望。

  “是故某等下官私下皆称此楼为崔公望省楼,而大卿尤厌此称,不许人言,闻则必罚!”

  赵岭凑近张岱耳边,将这高楼来历向其仔细讲述一番。

  “还有此事?”

  张岱闻听此言,神情也是大为精彩,没想到往常出入他家一副威严姿态的崔日知还有这样的一面。

  所谓的八座,便是指的尚书左右丞以及六部尚书这八名尚书省的高级长官。时流以郎官为清要之职,非士流华选不得居任,而尚书省这八名长官则就是清贵之翘楚,是所有为官者都想要担任的要职!

  就连权倾北门的王毛仲,历史上都是因为向玄宗请求出任兵部尚书而为玄宗所厌,最终决定将之铲除。可见这尚书省八座对时流的吸引力之高,有的人哪怕已经是位高权重,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去争取。

  崔日知出身博陵崔氏,早在唐睿宗景云年间便已经官居三品,结果一直混到了如今的开元中期,十几年间居然都没能在尚书省担任一个长官,也真的是挺倒霉的。

  而这份倒霉还连累到了张说,去年张说举荐其担任御史大夫,结果为皇帝所驳回,转而以时任河南尹的崔隐甫为御史大夫,于是便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倒张行动,致使张说被罢相,朝堂势力也扫除一空。

  这事本来挺惨的,但是搭配上崔日知在太常寺盖望省楼的行为,则就变得很艺术了。

  两人这里说着话,外间突然响起鼓吹唱名声,赵岭听到这声音后脸色顿时变了一变,连忙说道:“崔大卿归署了!”

  说完这话后,他连忙示意张岱跟他一起去前庭相迎,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对张岱说道:“旧例唯宰相出入廨司鼓吹唱名以壮行仪,崔大卿以太常为列卿之首、专司礼乐,亦应具此礼。”

  张岱听到这话又是不免一乐,直叹他爷爷这些朋友真是绝了,太特么有性格,哪怕做不上宰相、八座,也得把待遇拉齐,属于没福硬享了。

  当他们来到太常寺的前庭时,便发现其他各署的官员,包括之前还在直堂的少顷韦縚都匆匆来到门内列队恭迎大卿归署。看到这架势,张岱越发感叹这崔日知可真会摆官威啊!

  今日乃是月初朔日大朝,身着紫袍的崔日知在大朝结束后便返回官署,迈步昂首走回自己的地盘上,面对列队欢迎的群属只是微微颔首以应。

  直至见到站在队列中的张岱,他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容,抬手示意张岱出列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往内走一边笑语道:“首日入直,还适应吗?”

  “启禀大卿,下官亦入署不久,还在录事赵岭引领下周游寺署、熟悉人事。”

  张岱连忙躬身答道,他也算了解崔日知是个什么性格了,别管私下里交情如何,眼下在众人面前尤需恭恭敬敬的捧着他,跟后世某个黄毛奶龙差不多。

  果然崔日知很是满意张岱的态度,态度也越发的和蔼,索性拉起张岱的胳膊转回身去望着一众下属们说道:“此徒名张岱,是张燕公孙,也是名动都下的少年词士翘楚,入此任职协律郎。

  你等群僚论才未必称长,入事则俱为先,各自职事之内需加关照,若为我知有人以先欺后、绝不轻饶!”

  且不说在场众人是何反应,张岱听到这话后则在心里暗暗叫苦,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这么搞下去,老子以后在这里还有人缘可言?

  他连忙侧身后退拉开跟崔日知的距离,然后又拱手说道:“崔大卿立朝宿老、列卿之首,治事严明、朝野称允,太常群僚恭从治下,各自称职、井然有序。下官今幸列其中,唯崔大卿马首是瞻,诸署同僚俱事之先导,仿之效之,期能齿于群贤,免于称丑。”

  崔日知那番话虽然是为张岱撑腰,但也多多少少引起诸署官员的不满,你关照老朋友孙子也就罢了,没事敲打老子们干啥?我们也是食官俸的臣僚,是被你敲打着哄孩子玩的工具?

  不过当听到张岱这一番表态后,众人心情也都好转不少,毕竟他们也不讨厌张岱这么个人,只是崔日知那语气口吻让人挺不爽。如今见张岱英俊少年,不只风度翩翩且还彬彬有礼、为人谦逊,自然也都心生好感。

  崔日知闻听此言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摆手示意群僚散去,然后又将张岱引上堂后那座望省楼去。他一般待在太常寺的时候,都是在此楼中办公或闲处,并召见下属、会见同僚。

  张岱跟着上楼来,向外一望果然视野开阔得很,不只北面的尚书省诸司,就连左右的大理寺、光禄寺等诸官廨,还有东城外的市井坊间都尽收眼底。

  只可惜崔日知还是没有太过胆大包天,楼宇西面的墙没有开窗,否则都有可能直接眺望到东宫,可见这家伙也是知道红线在哪里。

  登上楼宇坐定,崔日知又上上下下打量张岱几眼,一脸满意的说道:“宗之风采卓然,我家亦有一同字少徒,你两不相伯仲,未知你祖父拟字时是否曾有联想?

  寺中本有另一协律郎马利征,老态佝偻、不堪入目,宗之入事后持麾节乐、有预盛典,朝中群徒终安敢再嘲我太常无人?”

  博陵崔氏有崔宗之,乃是故宰相、齐国公崔日用之子,便是杜甫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斛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那个玉树临风的崔宗之。

  张岱倒是不曾见过崔宗之,但听崔日知这么说,却还是有些不服气。他虽然不常挂在嘴边,但也自以为俊美无俦,而且这个字也不是追拟崔宗之所作,他本来明明是想叫张昌宗的!

  不过当听到崔日知又嘲讽另一名协律郎的时候,张岱心里暗下决定来日若想在太常寺、在官场混下去,还是得远离崔日知这上司,估计他爷爷身上有不少仇恨都是因为跟崔日知做朋友而拉起来的。

  崔日知将张岱叫上楼来倒也不是只为的夸帅小伙儿,他在自己案旁箱笼里翻找片刻,然后翻找出几卷文籍出来摆在案上,并又对张岱说道:“你少年初仕,难免好奇心重,诸事皆欲染指。但一些庶务满足好奇则已,不必过深涉入。

  供职太常,你祖父应该也曾告你来日驾归西京仍有大礼需作,眼下百司虽仍滞留洛阳,但礼乐诸事也应开始置备。

  祭祀典章,不同俗乐,你要从头学起,来日才能争取有所表现。此中卷集,皆往年太常诸任所作礼乐辞章,你携去演习,争取尽快能和雅乐篇章!”

  张岱日前参加制科考试时写了整整十首不同风格的声辞,多是乐府曲章,但却并不属于真正的礼乐。

  唐代真正的礼乐是《十二和》,祭天地、告宗庙、朝集大飨、册皇后皇太子、祀先农、皇太子释奠礼等等比较盛大的典礼,都要用到《十二和》当中不同的篇章。

  典礼用舞则分为文舞《治康》、武舞《凯安》,凡有事于南郊、奉舞太庙,唯用此二舞。又有《七德舞》、本名秦王破阵乐,《九功舞》本名功成庆善乐,前者不入雅乐,后者不可降神,故郊庙唯用二舞,其他更低档次的礼事、如诸帝陵庙则杂用别舞。

  因此太常礼乐唯《十二和》与《治康》《凯安》二舞,其余尽属燕乐俗乐。太常官员想要获得非凡的表现,就要在这礼乐范畴内用功才是正途,其他方面表现再优异也只是幸途。

  张岱倒是不排斥幸途以进,可问题是眼下正途就有一个难得的机会,当然还是得走大道正途。

  崔日知眼下叮嘱自己的也是真东西,太常寺尽管职权范围比较广泛,管理的人事也比较多,但最重要的工作还是要搞好典礼礼乐。其他的事情无论做多少,都只是事务性的内容,只有苦劳、没有功劳。

  “多谢大卿赐教,下官一定谨记教诲,尽快熟悉编演雅乐篇章。”

  张岱连忙又向崔日知深揖道谢,然后两手接过他给自己挑选的那些优秀的太常雅乐篇章。

  当他略一翻看这些篇章标题,发现其中大部分都是张说所领衔的集贤书院所编拟,太常寺本署编写的也有,诸如前太常少卿贺知章等。

  这让张岱越发坚信自己这是一头扎进舒适区了,他爷爷留下的这些荫泽真是让他感受不到一点外边的大风大浪啊!

  张说一代就已经给子孙奋斗下了如此丰厚的荫泽,那些传承数百年之久的世族人家又占了多大的便宜也可想而知。

  他们与寒门子弟仕途难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就这还逐渐的被时代所淘汰,可见搞小圈子精饲料猛喂出来的也都是流水线上的残次品,看着似乎膘肥体壮,但却不具备长期的竞争力。

  张岱一边欣赏着他爷爷奋斗出来的荫泽,一边感叹名门多废物,自己还是得主动进行更多更艰巨的挑战,才能避免被这安逸的仕途所腐化、最终沦为啃食冢中枯骨的庸碌之辈。

第309章 寻芳外教坊

  入职的第一天,张岱基本上没干什么正事,只是将太常寺内部人事和执掌都了解了一番,初步熟悉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内容,以及俸禄待遇。

  协律郎直接隶属于太常卿下属,因此并不像太乐署之类在官廨中还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办公区域,只在都事堂一侧的堂厦里拥有几间房屋作为办公区,以便随时接受长官的传唤。

  这几间房屋倒也比较宽阔,中堂直事厅摆设着几个座案,左右侧室则存放着各种乐籍与协律郎职事相关的器物,又用屏风隔开内外作为起居室,协律郎当直时可以住在这里,并且存放一些私人物品。

  这里还有府史六员辅佐办公,并配有四名官奴以备传唤差使,并在太常寺官廨内照料协律郎的饮食起居。这官奴还非配给官员的庶仆,而是太常寺提供给署内在职官员的一份职务福利,通常由太常杂户充当。

  除此之外,协律郎在工作日时,署中供给一餐,若是留宿当直则包揽三餐,非工作日自然就没有工作餐的待遇。

  作为正八品的京官,除了这些福利之外,张岱正常的待遇还包括每年禄米六十石、月俸一千三百、食料三百、杂用二百五十、职分田二顷五十亩、庶仆三人。另外他还有正五品封爵,有爵田八顷。

  这当中职分田已经被宇文融改革停罢,按照亩数每年补给五石粟米。而庶仆则是征庸为役、甚是扰人,因此近年来通常也都是课钱免役,折钱月给,每个月又能多得两三百钱之间。

  如此一来,张岱的俸禄累加起来,每年就是六十五石禄米、钱在二十五贯左右。

  这些收入说少不少、说多也确实不多,如果只是一个光棍汉,花销起来只要不是太奢侈,那自然绰绰有余。

  可如果要供养一个家庭,哪怕只是一个三五口之家,这一份收入在繁华的两京中也是捉襟见肘。如果没有别的进项,生活就会比较艰难。甚至若还需要一份固定的房租支出,那还会存在巨大的亏空。

  张岱倒是不需要这一份俸禄才能养家,但在听完待遇后,也不由得感叹唐代基层官员的收入也是一般。

  怪不得历史上杜甫在天宝年间入朝担任从八品右卫率府兵曹参军,家人都要居住在长安之外的郊县,甚至发生幼子饿死的惨剧。

  在张岱之前,太常寺还有一名协律郎,便是被崔日知评价为“老态佝偻、不堪入目”的马利征。

  张岱来到协律郎直事厅的时候,却没有见到这位同僚,一问厅中留直的府吏才知道那位马协律前往乐悬院去检查维护乐器去了。

  “协律郎职事还很繁忙吗?”

  张岱听到这情况后,便忍不住又开口问道。

  一旁做向导的赵岭见到大卿崔日知对张岱的亲切模样,态度便越发殷勤,闻听此言后便凑近来小声道:“太常判事虽繁杂,但本身却也只是闲司,职事或闲或繁、在乎个人。马协律为人儒缓、不识变通,是故寺署中每每有事、多爱扰之。”

  张岱听到这话便明白了,看来这位同僚是一个不懂拒绝的老好人,所以署中同僚们也都乐意将事情推脱给他。这样的人性格并不强势,而自己也不是什么爱欺凌旁人的性格,相处起来应该也能少有争执。

  他又问了问府吏,得知直事厅左侧起居室还空着,于是便先将从崔日知那里得来的典章乐籍放在其中,至于铺卧和其他日常用品,则就明天入署的时候再一并携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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