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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196节

  原本他还打算趁着空闲去太常音声人们排练现场去游赏一下,可是这里刚刚放下东西,外间便有访客到来,数名太常官员各报家门,有的是诸署判官,有的是直隶太常的官员。

  这些人年龄有大有小,脸上全都挂着和善的笑容,他们既然热情的前来结识,张岱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便在赵岭的介绍下与众人一一见礼。

  这当中有一个和他老子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在与张岱见礼后便一脸感慨的说道:“宗之少年俊才,甚有乃父风范啊!忆夕旧年与你父同科及第,恍惚似在昨日,今见故人之子都已如此风采胜人,方知时过境迁、非复少年!”

  “这一位是太常李主簿,乃是国朝宗亲贵属、南阳公后嗣贤秀!”

  赵岭见张岱有些茫然,连忙又入前小声提醒道:“李朏李主簿与尊府令尊张使君俱开元四年进士及第!”

  张岱之前虽然对太常寺人事有所了解,但主要还是几个高级的官员。而太常寺主簿只不过是从七品官职,比张岱这个协律郎高不了多少,他了解的便没有这么具体。

  此时听到赵岭介绍这李朏的身份,张岱不免越发有了回到家的感觉,这太常寺里除了他爷爷的朋友就是他老子的同年。

  只不过这个李朏似乎有点水啊,与他老子张均同年进士,张均如今已经是官达四品的郑州别驾,而这李朏却还只是从七品太常主簿,连绯袍都没混上。

  不过实际上这才是唐代进士升迁比较正常的速度,进士及第后通常要经历两到三年的守选,然后才能作为选人参加铨选,授官通常由九品起,校书郎、正字以及畿县县尉乃是顶好的官职。

  秩满后或是进入守选期,或是通过制科考试跳过守选,再授官才能七八品授,但想获得京职同样很难,有的历官几任都难留京中。

  如此一来,十几年便蹉跎而去。与张岱制科一起考试的张仁愿孙子张通儒,就是这一情况。

  这个李朏虽然有着宗室的名头,但血脉关系较之李林甫家还要更远得多,所谓南阳公乃是唐太祖李虎的长子李延伯,早在贞观初年便已经罢除宗籍。

  所以这个李朏也只是一般的士人身份,开元四年进士及第,到了如今的开元十五年官任从七品京职太常寺主簿便是相对正常、甚至比较顺利的仕途。

  至于张均那种十年间无勋资可称,却能一路平步青云、官达四品,纯粹就是作弊,张岱顶瞧不上这种人。

  县官不如现管,过气的宗室不如当势的宰相。

  而如今李朏官职虽卑,但也仍比张岱高了一等。太常主簿职比别司功曹,对于署内官员的表现有监督和评价的权力,同时又负责一部分庶务的安排,也算是在工作中需要频繁接触的一个职位,与之处好关系自然没有坏处。

  “家父常谓李主簿宗子内秀、怀才负能,所患者人未识之,但使时来运转,必能趁势而起、力佐邦国!”

  他向着李朏作揖笑道,但实际上也从没听他老子讲起有这么一位同年。

  李朏听到这话后自是很满意,国朝享国年久,如他一般落魄宗室不知凡几,哪怕已循常途入世,这一个宗室身份仍是最令他们感到自豪的一个标签。

  他便也连连对张岱笑语道:“我之前宦游畿外,去岁归朝本意游访时流旧好,却闻你父早已奉节入州宣政,憾未相见。如今竟与其子同署处事,可谓奇缘,来日他归都时,你且告我,必携酒登门、共觅一醉!”

  “若欲觅醉,何待来日?下官虽齿短晚辈,但也盼望能从游时流贤长。适逢今日相会署中,不如此日便共李主簿并诸同僚归坊宴乐?”

  这里断断续续又近来十几人,张岱一时间也不能记下太多的名字,总不好将官衙当作自家的会客厅,于是便索性提议归家宴请一众时流。

  众人闻言后也都纷纷叫好,正如赵岭所言,太常寺事务可繁可闲,每天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务要做,早退一次也没有什么。

  眼下刚刚过了午后,这么多人一起早退,总要去请示一下长官。在场众人面对大卿崔日知多少有点犯怵,于是便又都推举张岱上那望省楼去请示。

  张岱瞧他们那有些局促的神情也是一乐,于是便顺从众愿登楼去请示,崔日知正临高远眺尚书省,闻言后只是点了点头,旋即便摆手将之屏退。

  于是接下来一行人便闹哄哄出了承福门,张岱接着便招来等候在外的丁青,吩咐他先去承福坊宋三娘家通知置备酒食。

  可是他这里还没说完,一旁同僚们便笑语道:“张郎可是忘了某等职任何处,入坊寻欢何须就于私娼家啊!直去左右教坊无妨,只消给予些许酒食资费即可,何须将得来不易的俸禄浪使给坊中娼儿!”

  张岱瞧这些家伙兴高采烈的模样,就猜到他们没少借着职务之便去左右教坊玩耍取乐。而他却是在之前往宇文融家做客时才经过教坊,却还没见识过教坊那些官妓风采如何。

  此时听到众人起哄,他心中也是颇为意动,于是便与众人一起绕行到皇城南,自天津桥过了洛水后便一路往左右教坊所在的明义坊而去。

  与此同时,他也没忘了让丁青再回家招一些壮丁过去,须知明义坊南的承义坊还有王毛仲家宅,谁知道会不会倒霉催的遇上王毛仲的儿子。真要遇上了呛呛起来,身边有帮手也能心里不慌。

第310章 盛德遗风宰相门

  唐玄宗在藩邸时有散乐一部,在发动唐隆政变、诛除诸韦时多籍其力,等到履极登基之后,对这些散乐伶人也多有优宠,常常与太常伶乐汇演竞技。

  太常所管辖音声乐户数万之众,自非这些潜邸散乐伶人能比。皇帝因厌太常散乐之盛,同时也为了安置优抚这些潜邸伶人,于是便下诏“太常礼司,不宜典俳优杂伎”,于是特置左右教坊以管辖这些俳优俗乐伶人。

  东都左右教坊便位于明义坊,属于外教坊。与此同时,大内还有武德年间便设起的内教坊,专门教习宫人礼乐,到了开元年间规模又有扩大,分为宜春院与云韶院两院。

  除了内外教坊之外,皇帝又于太常坐部伎当中挑选三百名乐户子弟在梨园亲加教授,号为梨园子弟。

  因此除了早在武德年间便建立起来、专门培养宫人雅俗舞乐的内教坊之外,其余的左右教坊、梨园子弟,都是陆续从太常寺当中发展出来的。

  左右教坊与梨园虽然皆以中官典之,但中官所管理的只是这些声色伶人们的日常教乐课业与表演安排,这些乐人的户籍仍归太常所管辖。

  毕竟中官才识能力有限,很难从头开始建立起一个相对完整、且能不断更新的乐户管理制度。

  因此左右教坊虽然别置于太常之外,日常的管理却还有相当一部分由太常寺官员负责。故而众人说起入坊寻欢,全都想到去左右教坊这里来白嫖。

  途中当得知张岱并没有怎么到过教坊游乐,李朏便热心的跟他讲起了此间风月情形与承福坊不同之处。

  承福坊那里多是私娼,也有早年太常放免之乐户,其中有一些仍然名隶教坊,只有在盛大典礼场合上舞乐不足时才会再作招用。因此那里的伎馆林立,可以独自进行营业。

  明义坊这里左右教坊皆是官妓乐户,按照朝廷的有关规定,是不可以在外进行散乐表演的。

  但是这些官妓乐户也要吃饭,也想获取更好的物质生活,因此便也有变通之法,她们各自在私家中招揽宾客进行声色表演与侍奉,称为款待远亲。若有达官贵人接引入邸,则称访故。

  因为朝廷的相关规定,私娼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在相对正轨气派的艺馆场所进行表演待客,而官妓们则只能在各自家中以款待亲友之名招揽顾客。

  “正因如此,所以每每往来明义坊寻欢,需以识途老马为先导。若误入拙人家,钱帛费多却殊无色艺,让人怨恨难消!”

  李朏想是也借着职务之便往来明义坊多次,讲起当中事情来如数家珍,对张岱也是谆谆教诲:“坊中有伎女色艺称绝而选入宜春院、称为内人,其家则为内人家。内人姊妹也多色艺可观,访者众多。

  其中翘楚,称作十家。因初得荣宠者有十户,后得见幸者赐比十家。教坊之中尤以十家色艺自称翘楚,但却名不副实,这十家只是狠索钱帛、名大欺客,须当敬而远之……”

  张岱倒没想到来教坊戏乐玩耍还有这么多道道,一时间也是听得很认真,倒不是当做什么宝贵的知识,只是作为猎奇的见闻。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明义坊中,坊内诸达官贵人的高门大院都收于眼底。

  “可惜可惜,今日韦少卿没有屈尊同游,否则或可凭此叨扰郇公家,讨得二三厨食珍馐以慰腹中馋虫。”

  在行经郇公韦安石家门前时,同行中便有人忍不住叹息道。

  此言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赞同,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京兆韦氏乃是关西名门,尤其在东西魏的对抗中,以京兆韦氏为首的关西豪强对西魏政权的支持才有了所谓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继而诞生北周隋唐政权。

  韦氏在这个过程中也成为了关中第一流的名门,累世富贵相传,尤其在入唐之后更是煊赫至极,宰相频出。有这样的家世,饮食自然也是精益求精。

  后世所盛传的韦巨源烧尾宴食单,代表着盛唐美食的巅峰水平,而韦巨源便是出身京兆韦氏,与众人当下所谈论的郇公韦安石乃是同族的叔侄,而且也都担任过宰相。太常少卿韦縚,同样也是韦安石的侄子。

  张岱听着众人对郇公家厨的讨论与夸赞,也不由得被勾动起好奇心来。食色,人之大欲,若能在逛窑子的时候品尝一下深受时流推崇称赞的郇公厨,想想就美滋滋。

  只可惜他们这些人多是太常寺低级官吏,还够不上被堂堂京兆韦氏礼待的档次,而张岱跟韦家也没有什么深厚交情,自然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登门去叨扰。

  于是众人对此话题也就只能说说而已,绕过郇公邸之后又西行不久,便抵达了此行目的地,位于明义坊西侧的月陂。

  月陂是西苑洛水溢流至此所形成的一片湖泽,占地有百余亩,洛阳左右教坊便位于月陂的北岸和南岸。左右教坊一些人家便分散居住在月陂的附近,众人刚刚来到这里,便有一股脂粉香夹杂着酒糟味扑面而来。

  “张协律欲向谁家?”

  众人都纷纷望向今天请客的张岱,一路上他们也向张岱介绍了不少各家的优劣。

  “便去任智方家吧。”

  张岱想了想便说道,这任智方是右教坊下属一名乐正,家中女儿皆善歌唱。他跟同僚们都是初识,听听歌唱唱曲也就罢了,并不适合搞其他更加丰富的娱乐活动,更何况这里边还有着他父亲的同年。

  众人对此也无异议,当即便拥着张岱一起向月陂南侧一处大宅行去。

  张岱在外瞧去,这宅院固然不及坊中一些权贵家邸规模大,但也前后数进气派得很,胜过了城中大部分的民家。可见这些乐户虽然社会地位不高,但是经济水平却都不差。

  “稍后张郎入户后,不必给他家人好脸色,只需喝令速取歌簿曲簿进来,他家人自然心慌,一定会极力逢迎!”

  旁边又有人向张岱传授技法,协律郎在太常寺中还有一定的督查职责,凡教乐,淫声、过声、凶声、慢声皆禁之。而这督查权不只局限于太常礼乐,内外凡有操乐之处,皆可督查。

  哪怕是王公贵邸演奏什么不合规矩的乐章,协律郎都可以登堂斥之,当然前提是你得不怕这些王公贵族的打击报复,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至于这些官妓私娼们,督查起来自然就没有心理负担了,随随便便说什么乐曲不合格,就能勒令她们加以整改、乃至于直接取缔其演出场所!

  所以日前李峡等人才要拿着张岱的名头去承福坊抖威风,就是因为这个名头真好使,张岱如今就是风月界的御史大夫!

  张岱倒不会恶趣味到在娼家面前摆谱耍威风,听到这提醒后也只是摆手笑笑,然后便与众人一起向内走去。

  得知太常官员们入户寻欢,这家主人任智方便也连忙带领全家人一起出迎,男男女女二十几口,尤其几个女子身着彩衣、盛作装饰,容貌俏丽、身材婀娜,顾盼之间俱有媚态撩人。

  “某等今日俱是陪客,今日入得你家专为庆贺张宗之张六郎入署任职协律郎。张六郎你等知否?速将你家色艺饮食尽数呈现,不要堕了教坊内人家的声势!”

  李朏等向着任智方大笑说道。

  任智方四十几岁,身着绿袍,闻听此言后,当即便神情一肃趋行到张岱面前,带着一家老小便俯身作拜道:“张郎才名如雷贯耳,何敢不闻!户中女子近来多习张郎声辞,满腔情思朝思暮想,恨不得见!今日郎君入此,真让蓬荜生辉,一定竭力款待,务令郎君尽兴!”

  “任乐正不必多礼,你家艺名我也多有耳闻,今日入此见识风采之后,来日少不得要多作叨扰。”

  张岱瞧着任智方身后诸女子望向他的眼神全都充满崇拜仰慕,虚荣心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便笑语说道。

  任智方家这厅堂虽不及承福坊宋三娘家那么气派,但是布置的更加巧妙,入堂后便听到回声激荡、层次感极强,可见是做了不少声学的安排。

  很快堂中便响起了丝竹吟唱声,任家诸女子演唱曲目多有张岱旧辞,可见方才所言不虚,歌喉宛转很是悦耳,单就这声辞曲艺而言,是要胜过了承福坊那些娼家不少。

  众人还在欣赏着歌曲,外间忽然有人高喊道:“任智方家,速将你女儿盛妆一番,送向郇公家宴客!”

  堂中任智方还在极力逢迎着张岱一行,闻听此言后脸色顿时变得颇为尴尬,不知该要如何处置。

  堂中一众太常官员们这会儿也都喑声,张岱见状后便对任智方微笑道:“你出告郇公家奴,直言不便即可。”事有先来后到,他们这里都坐下好一会儿了,哪有罢席停演的道理。

  任智方闻言后只能点头应是,然后匆匆行出应付郇公家奴,等到再返回来时,神态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殷勤热情,几个唱词的女子发挥也不像之前那样出色了,显然都是心怀忐忑。

  又过了一会儿,外间又有人语声响起,旋即便有数名豪奴手提食盒走进来,其中一个入前叉手对张岱恭声道:“我家郎主得家奴告才知张郎共诸同僚于此庆贺履新,之前相扰实在抱歉,特着仆等置备一席餐食来贺张郎解褐。今日各自有客、不便再扰,来日郎主于家再请张郎致贺。”

  “如此那便多谢韦明府,来日再登门致谢。”

  张岱本还以为韦家人来找茬,闻听此言后眉头才舒展开来。韦安石已经去世多年,如今其家是由其子洛阳令韦陟当家,因此作此称谓。

  他都被北衙那群家伙搞得有点应激过度了,大家都是名利场中人,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有那么多意气之争,这样才算是比较正常的交际方式。

  之前群僚还在盛赞郇公家厨妙不可言,这会儿韦氏家奴将三十几盘菜式一一摆开,果然色香俱全,让人食指大动。而且不独手艺高妙,其中一些菜式食材本身就价值不菲。

  张岱看到这一幕后,不免觉得一句谢谢有点意浅了,略作沉吟后他便又着任智方家奴呈上纸笔,提笔写了起来:驷牡龙旂庆至今,一门儒服耀华簪。人望皆同照乘宝,家风不重满籝金。长才兴汉扶阳地,盛德遗风宰相门。玉盘珍馐谢青眼,须向韦曲共举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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