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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212节

  源乾曜家住在平康坊南的宣阳坊中,源家大部分族人也都住在那里。

  考虑到对方人多势众,而自己此番登门也绝不是心存善意,于是张岱便将家中壮丁三十几人全都带上,由丁青几人带领着浩浩荡荡跟在自己身后,一起向宣阳坊而去。

  宣阳坊同样也是城中贵坊,张岱一行浩浩荡荡入坊而来,倒也不是多么引人注意,坊人们都习惯了纨绔炸街的做派。

  来到源乾曜家门前,张岱便让人入前通禀,结果却被源氏门子告知主人并不在家。张岱担心被源家人调兵遣将的堵在家中,于是便也没有入内,只是带领随从们站在源家宅门一旁的树荫下等待着。

  等到夕阳西斜的时候,源乾曜也在随从拱卫下自坊外归家,与之同行的还有宇文融、以及崔沔并其他几位朝士。

  源乾曜一行来到自家宅门前,当见到张岱的时候,他不免愣了一愣,但见张岱没有入前见礼,他便也没有主动发问。

  倒是宇文融指着张岱说道:“张宗之入此有事?”

  “下官确有事来访源公,业已等候多时,不意源公与诸贵客同归。”

  张岱看他们一行各自随从仪仗加起来近百人,顿时也摆正姿态,入前来作揖说道,旋即他又望着源乾曜说道:“未知源公是否有暇相待片刻?”

  源乾曜却不怎么愿意跟张岱说话,指了指跟在后方的儿子源洁吩咐道:“你招待一下张六郎。”

  说完这话后,他便径直归家,而宇文融等也随之一同入宅。

  张岱瞧着他们这个队伍,心中也是若有所思。他昨晚刚刚跟他爷爷聊过有关宰相人选的话题,如今再看源乾曜和宇文融在家大宴宾客,似乎是要为宇文融拜相而冲刺造势啊!

  而且崔沔也是有望冲击宰相之位的种子选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宇文融同出同入,很有可能是想探讨一下彼此间有无互相合作、共同进步的空间。

  只不过两人无论性格还是意趣都乏甚互补性,反而冲突不小,如果没有源乾曜局中斡旋的话,彼此间怕是难能调和在一起。

  他这里还在思忖着,源乾曜之子源洁已经入前来,不冷不热的开口说道:“中堂正要款待贵客,不下接应外人。张岱入此何事,且入前堂相告吧。”

  “本也不是什么要事,前堂也不需去。我来也没什么情义可叙,只是追讨一桩旧债。”

  张岱见源洁态度如此,也懒得再登门细说,反正看今天这架势,就算他入堂说事,源乾曜怕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解决。

  “旧债,什么旧债?我家几时与你家有钱事往来?”

  源洁听到这话后,当即便皱眉说道。

  张岱也不跟他多说废话,直接掏出来源复亲手写的那一份借据在源洁面前晾了晾,待其要拿手接过的时候却又收回来,旋即便说道:“当年你兄源复在汴州使我三万贯钱,白纸黑字可谓铁证,若你家人不知,可以修书去问你兄……”

  “你还有脸说此事!这分明是你……”

  源洁听到这话后当即便瞪眼怒喝道,他自然也听兄长讲过张岱落井下石、趁他落难之际逼他写下三万贯钱的借据。

  一家人对此自是愤慨不已,但因为几年时间过去了,张岱一直都没有拿着这借据登门讨要,他们便也将此抛在了脑后,却不想这家伙今天又拿着借据来找茬。

  张岱听到源洁这么说,顿时脸色也是一拉:“这借据不只是你兄亲笔所写,更有当年黜陟使并刑部加印,你家胆敢抵赖?因你兄在州失治,我钱帛大遭州吏勒索,你兄应承此债,以此为凭。

  你家若敢抵赖,我自诉于有司。今李林甫都已归京,想来你兄也快要酌情量移转迁了。若是你家胆敢抵赖,他近年内休想越岭北来!”

  唐代官员遭到贬谪之后,如果遇到什么典礼、或者放恩,会有大赦天下的恩典。届时流贬远处的官员能够酌情迁往距离京畿更近一些的地方安置,这被称为量移。

  源复开元十五年中遭到流放,如今已经到了开元十七年,家人活动一番,是可以纳入到恩赦的名单中,即便不能立即归京,也可以往内陆地区挪上一挪。可如果再遭到别的事情牵连,那么流人将会受到加倍的惩罚。

  张岱本来还不想把话说的这么死,可是这源洁一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而且还直言这借据就是他勒索敲诈,那张岱自然也懒得再跟他客气。不给点颜色瞧瞧,怕不是以为老子欠你家钱吧?

  “你敢!”

  源洁听到这话后,顿时也是惊怒有加,指着张岱便怒喝道。

  “我敢不敢,无需你来思度。但你家若想了事,那就要抓紧时间了。事情已经拖了几年,我是不想再拖下去,以免两下不便!”

  说完这话后,张岱也不再久留,直接翻身上马,任由源洁在后面追赶呼喊也没有停下来,伴着宵禁的街鼓声返回永乐坊自家中。

  当他回到家里时,便见到他爷爷也正在家中宴客,而所宴请的正是裴光庭。当张岱登堂看到这一幕时,心中也不免直呼好家伙,这是各自准备培养接班人、继续斗争了?

  “正与裴侍郎说到你的事情,去了哪里、入夜方归?”

  张说抬手示意张岱坐在裴光庭的下席,口中笑语问道。

  张岱也没有隐瞒,落座之后便开口说道:“昨夜孩儿不是与大父说过打算于平康坊置一别业、以供往来两宫歇脚?本来事情都已经说定,结果却又横生枝节。

  大李将军从子李林甫仗着名列宗籍的便利,并与京兆源大尹亲近关系,竟然强占此业,不许旁人再问。我心中不忿,便翻起旧账来去他家……”

  张说闻言后先是大笑一番,旋即又对裴光庭说道:“是儿思远虑深,于此可见一斑。所涉虽然未及大体,但却常有奇谋,让人惊喜。我闲来也爱与之论事,连城如果不以少徒莽撞见远,可以时常招于门下加以教导!”

  裴光庭并不是爱好高谈阔论之人,听到张说毫不谦虚的夸赞自家孙子,便也点头说道:“宗之声迹才名,我多有闻。家中小儿也常叹弗如,愿从与游。若能长引俊才于我门中,亦使厅壁生辉。”

  “源氏于此有何回应?”

  张说又转头望着张岱,兴致盎然的问道。

  “源家今日也是宾客满堂,源大尹于家中款待崔散骑、宇文侍郎等,无暇招待我区区一个晚辈小子,只让家中儿郎接洽。我也只是告事疾走,并未久留,准备来日再了结此事。”

  张说和裴光庭闻听此言后,各自眉头都微微一皱,然后彼此对望一眼,显然也都想到源乾曜这是在为宇文融造势和寻找盟友。

  而他们刚才所讨论正是这一话题,眼下都还没有形成一个初步的计划,源乾曜那里却已经开始着手推动起来。而且宇文融近年来本就声势颇壮,现在看来他们明显是落后了。

  “李林甫是自京兆府收取宅邸?当中有无内情可纠?”

  张说在皱眉思忖片刻后,当即便又开口问道。

第334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当在一场竞争当中已经被对手大幅领先,那么应该怎么做才能尽可能的挽回劣势?

  不是自怨自艾、不是奋起直追,而是要想尽办法去寻找对方的错误,给对手设置障碍,拖其后腿。这做法虽然不道德,但却有效,从古到今无数人都凭此获得了辉煌的成功。

  听到张说如此发问,张岱心内便暗叹一声,果然他爷爷、以及许多的成功人士,都不会浪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去内耗。

  很多人在一味的抱怨哪怕再怎么勤勤恳恳、用工努力,都难以获得成功。但实际上这些人只是发乎本能的在做牛马,真要想获得成功,那就得问问自己,给你的对手下绊子、拖后腿没有?

  “今日平康坊中李林甫自言是凭其别坊故业置换,差额则因其名列宗籍而可逐年补缴……”

  讲起这一点来,张岱就愤懑不已,只恨李林甫不是当今圣人的亲兄弟或子孙,否则老子也能把你这蛤蟆逮住攥出尿来!

  “京兆府发卖官员产业,是有这样的程式。源大尹处事本就谨慎老成,当此微妙时节,想必不会为了区区一桩小事而授人把柄。”

  一旁的裴光庭也叹息说道,无论他在此之前有没有拜相的想法,在不久前听完张说对情势的分析之后,心内也是大为意动。

  此时听到源乾曜已经在开始为宇文融张罗帮手和造势,再联想到彼此之间本来就差距不小,他也不免大感忧怅,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够快速拉近彼此间的差距。

  张岱在想了想之后却又说道:“固有程式未必就是对的,否则先贤创设法规之后,何须后来人再为修补增益?就算此事处置起来程式上无可挑剔,但程式本身就是错的!”

  一想到今天下午李林甫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张岱心里又是一阵不爽,他接着又说道:“平康坊李宋公这座闲宅占地阔大,且地当要冲贵坊,之前我只是想要买下十几亩修造别业,便需用钱数万贯,由此可见整座宅邸作价之高。

  但今只是换了一人,可凭身份因循变通,便能以低廉价格将此宅业收入囊中。由此可见朝廷估赃定价之随意,不只平康坊这座闲宅,其余还不知有多少赃产赃物被有司随意处置,又不知多少当权者大肆的中饱私囊!

  依我所见,朝廷凡诸涉赃之事物,皆应估值定准,一则便于刑人计赃论罪,二则便于监管处置赃物。诸如平康坊这一座闲宅,估赃之后确定准价,有司唯可发卖,不可任意徇私调价!”

  对于平康坊这宅地被截胡,张岱心里怨念很深,尤其想到平康坊那些妹子们笑语盈盈问他是否要入坊定居,心情就越发的不平静。

  所以他不只要那那欠条旧债去找源乾曜的麻烦,也打算据此上奏圣人,建议朝廷出台一个估赃定价的标准,直接搅和掉李林甫这一桩买卖。

  张说听完张岱这一番话,神情不免有些尴尬,也并没有开口发声。

  然而一旁的裴光庭在听到张岱所言,脸上顿时便流露出几分惊奇之色,旋即便又一脸欣赏的望着张岱,拍掌说道:“六郎此意大善,人应守规、事应有矩,规矩隐没则必然会弊病丛生。

  由小及大、创规立矩,为后世之法,这要远比一时处事之才高明得多。六郎观事深刻,着眼不只一时,才略不只远远胜出同侪,也让许多事中前辈深受启发!”

  如果说刚才附和张说的自我吹嘘多少还有点言不由衷,那么在听完张岱这一番话后,裴光庭对其欣赏的态度便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夸奖的话也变得诚恳许多。

  “此事应当已经有所杂议,我也不过是总结诸声做出的一个设想。若事可如此施行,自应从速规划!”

  能够得到裴光庭真诚的夸赞,张岱自然也是颇感欣喜。

  不过这规矩也并不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则在后世司法体系当中,赃物的定价法拍等都有一系列的法规和流程。二则在时下他也是拾人牙慧,几年前裴伷先在汴州办案的时候,便曾发表过类似的言论。

  还有比较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开元年间朝廷在司法估赃定价方面的工作,是李林甫在御史台任职期间所上奏建议并主持的,针对各种涉案的赃物设定了一个统一的标准,以此作为司法定罪判决的一个依凭。

  可是几年前李林甫刚刚做上御史中丞的位置不久,就因为遇上了张岱而被一脚踢走,相关的事务自然也就没有了人来主持。也正因此,李林甫在此番归京后,才又能钻司法空子,用极小的代价拿下平康坊的大宅。

  只可惜他又遇上了张岱,张岱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林甫占这么大便宜,而且还是从自己手里截胡,所以当然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个漏子给堵上。还是拿着李林甫的计策去坏其好事,虽然如今的李林甫未必知晓,但张岱却是很欢乐。

  讲到经济犯罪和赃款赃物的处置,张说自是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发言,但他现在好歹也已经平稳落地了,对孙子的工作当然也得支持,因此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又说道:“来日让你姑父郑某入家来,共你一同参详撰写奏章,务求言之有据、论理详实,上奏之后有司便可以援此为法。”

  郑岩正担任刑部郎中,职业上自然是非常对口,可以给张岱提供大量的案例和旧规作为参考。

  “不过,上书言事的时机倒是可以斟酌一番,不必过于急切。”

  裴光庭则又在席中开口说道,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望着张岱说道:“六郎方才说与源氏有数万贯钱债?事关源氏子求赦量移,他家人想必不敢抵赖拖延。只不过,几万贯现钱,谁家直接拿取如此巨资怕也很难罢?”

  听到裴光庭这么说,张说祖孙都矜持一笑,你觉得难那是因为你见识少。

  唐代的借贷利息是很高的,甚至就连亲王之尊在借了高利贷之后都免不了债滚债。

  虽然朝廷近年有规定,凡所放贷利息不能过于本钱,即利息达到本钱的数额之后便不再增长。但实际上还是非常高,而且很多放贷者都是在利息到顶之后便将本息强行收回,然后再作借贷,一样能够维持着利息的高速增长。

  张岱就算不跟源家玩这些花活儿,三万贯钱的债务若是计息的话,每月就是上千贯,到如今也积累起了两万多贯的利息,本息加起来五万贯钱,的确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直接拿出来的。

  “等到源氏家人再寻来时,六郎便可一口咬定必须近日之内了结债务,并可直言皆因与李哥奴因地生隙。源氏若能将前地交付,债务便可一笔勾销!”

  裴光庭眼中闪烁着光芒,口中继续说道:“源氏若为图方便而应下这一取巧之计,则李宋公旧宅便可据此估赃,届时再奏言其事便正合其宜!”

  张岱听到裴光庭这么说,顿时便也兴奋起来,当即便顺着裴光庭的思路继续发挥下去:“源氏若以十几亩宅地消我数万贯钱债,则此宅价便有准绳。李林甫所得宅业若不合此价,便是京兆尹徇私舞弊!既能据此问责源大尹,同时还可勒令李林甫补足差额!”

  张说坐在席中看着两人在那里细细盘算事情的步骤和目标,心中也不由得感叹一声,玩脏的还得是你们年轻人思路广啊!

  且不说张家大宅这里裴光庭跟张岱暗搓搓的搞阴谋,宣阳坊源乾曜家中,晚宴也没有持续太久便结束。

  崔沔和宇文融都属于个性比较强烈之人,尽管有着源乾曜在席中为彼此调和缓冲,但气氛仍然不算太好。崔沔和其他几名朝士借宿源家客房休息去了,而源乾曜又在堂中与宇文融商讨了好一会儿。

  陪坐席中的源洁见父亲和宇文融聊得热络,几番张嘴想要打断他们谈话却仍不敢,还是宇文融注意到了他有些怪异的模样,于是便笑语道:“九郎何事欲言又止?”

  “这、这……方才张岱登门,言说旧年与阿兄所约定那一笔债务,他要我家尽快归还,否则便要入诉有司,使我阿兄不能量移!”

  源洁憋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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