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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215节

  云阳县主听到这话后,又直视着张岱笑语说道。

  县主美眸黑白分明、很是美丽,张岱却被瞧得有些窘迫,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县主入坊何事?”

  “我来访我堂姊永穆公主,帮忙布置一下堂阁,归途正见到世兄,停车来问。”

  云阳县主抬手向西面指了一指,倒也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平康坊中住户非富即贵,玄宗女永穆公主也宅居于此,其夫婿王繇出身琅琊王氏,便是开元十五年与张岱一起制举得中的王谦的叔父。

  张岱听闻云阳县主要回家去,于是便让丁青也从另一侧将自己坐骑牵来,而他则一个助跑,近丈宽的坊渠一跃而过,又笑着对县主说道:“我也正要向乐官院去,便于县主同行。”

  云阳县主见他这活泼跳脱的模样,便也抿嘴一笑,旋即便让车夫驾车缓行,自己隔着车帘不无期待的又向张岱发问道:“稍后上巳节,曲江应有酺宴,届时世兄会去吗?有无新辞唱演?”

  佳节渐近,连日来的阴雨也终于停止下来,听到县主的问话,张岱便笑语道:“还要等待寺署的安排,想来是要去的。如果不需当直,那便可以私游。届时酺宴有什么声乐表演,我先着人送去王邸请县主过目。”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多久便来到安兴坊中,张岱先将县主一行送到王邸门前。

  而云阳县主在归家之前,忽然又想起一事来,从马车上探头出来向张岱说道:“我家有一属官供职于将作监,世兄稍后还在乐官院?我着人问过后,如果方便,将他引见给你,世兄造宅事宜可以让他协助。”

  “那就多谢县主了!”

  张岱闻言后便是一喜,他眼下虽然不着急造宅,但既然是云阳县主推荐的人,他自然信得过。

  眼望着马车又要行驶起来,他心思一转便又连忙说道:“印坊有新编成的道书几卷将要付刻,明日县主在家吗?我送来府上请县主校阅可否?”

  之前云阳县主将五十万贯钱寄于张岱处,给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那些钱他也没有直接归还,而是置办成产业,每季给以分红。

  净土院以及附属的印坊便属于他们合作的生意,张岱才以此问,当然更主要还是没话找话说。

  “这当然好了!今次付刻的字体,我想改换一下……”

  讲到这些庶务营生,云阳县主也很有兴致,就这么靠在车窗内与张岱探讨起来。

  两人正一个在车上、一个在马上的闲聊间,宅内忽然响起清脆的金铃声,不多久便有一华服年轻人策马来到门前,见这架势当即便开口笑道:“不如你两宅中细话,让我与从人先出门去?鸡坊贾昌新驯了一笼斗鸡将要发赠,若尽被旁人取走,你两谁人补我一只?”

  来人正是河东王,听到兄长调侃,饶是云阳县主平时落落大方,这会儿也不免有些羞赧,抬手对张岱轻轻一摆,然后示意车夫入宅。

  河东王已经除服多时,不再是当年治丧时那悲痛羸弱的模样。大概是受了其妹影响,他对张岱的态度也不像其他大部分宗室子弟一样疏远,还是比较友好的。

  待到县主入宅,河东王便策马行出,一边打量着张岱一边笑语说道:“我虽然放荡不羁,但我家礼数都在我阿妹身上。张岱你能让她不避嫌的当街长话,脸面真是不小。

  但若想更加和悦,只从我阿妹处用功那远远不够。宁伯、薛叔家几个厌物常常落我脸面,很是让人恼火,张岱你能助我讨回面子,我自然给你一个面子!”

  人与人再怎么亲密的关系,总免不了一代亲、二代疏,三代之后便形同陌路。河东王在宗室之中人缘并不是太好,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过得太惬意了。

  岐王去世数年,留下诺大家业,却只有一个独苗河东王。而河东王就相当于一个人抱着金山尽情挥霍,家里也没有长辈管教他。

  相形之下,其他宗室子弟们就凄惨得多。这里特指宁王、薛王、邠王这三家亲王之子。

  这些子弟虽然生来也荣华富贵,但跟河东王的处境相比,自然是相形见绌,不只老东西还没爆金币,家里还这么多兄弟等着分家产呢。

  河东王本来就不学无术,好不容易熬到丧期结束,除服之后自然要大肆享乐一番,良马美人、斗鸡走狗等无不尽兴玩乐,一时间大有横扫宗家之势,凭着那挥霍不尽的家财直接压住了其余宗子们的风头。

  过往汝阳王等比较有名气的宗室子弟,在面对河东王这金光灿灿的法身时自然便相形见绌、纷纷败下阵来,自然也就免不了对河东王有怨气,彼此多有意气之争。

  张岱还想着让河东王当大舅哥呢,闻言后便也笑语说道:“大王若欲与天下人相较长短,下官也力弱难辅。但若只是与宗家几位少王竞技游戏,下官望此诸类也是手到擒来!”

  “真男儿自当如此豪迈!”

  河东王倒也不是真的要拉张岱去干什么,闻听此言后便大笑一声,挥手一招,身后群徒俱鲜衣怒马、呼啸而去。马颈下悬挂的金铃疾摇起来,清脆铃声顿时便伴随着奔马铁蹄声洒满长街,很是拉风。

  张岱瞧着疾行而去的河东王一行,心内却暗自一叹,旋即便收拾一下心情,往同坊之内的乐官院而去。

第339章 伶乐翻曲

  “肃肃清庙,巍巍盛唐。配天立极,累圣重光……”

  悠扬肃穆的歌唱声响起,几名嗓音高亢的太常音声人在台上高歌,乐堂周围则散坐着数名太常寺的乐官,一边倾听着台上歌声,一边在曲板上做着标注。

  太常寺每年都有大量的礼乐歌舞表演任务,所表演的歌舞除了旧篇章以外,也要随时进行大量的创新。有的是用于特殊的典礼,有的则用作朝中飨宴。

  位于太极宫皇城中的太常寺官廨,主要是用来训练乐人的地方,至于创作曲辞的场所,则就是位于安兴坊的乐官院。

  张岱也坐在一众乐官当中,听着这一首新编享太庙乐章的金奏乐。所谓的金奏就是敲击钟镈等金属乐器所形成的曲乐,也属于庙堂乐的一个泛称,在整个乐章中以清越悠扬而凸显。

  一曲唱罢,乐官李龟年便入前来向张岱笑语问道:“张协律既闻此曲,意下如何?”

  “变调太多,有欠庄重,再作缓声数刻。”

  张岱像是一个要求严格的产品经理挑剔着作品的不足之处,不过倒也不是在故意找茬。

  担任协律郎这么长的时间,让他自己编协曲律或还技有未逮,但赏鉴水平却是直线提升,就好像听网红翻唱经典歌曲,毛病在哪多多少少也能听得出。

  李龟年在曲乐界名气极大,但本身并不是太常体系所培养出来的职业音声人,而是民间乐人出身,虽然禀赋才艺俱高,但却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过于热衷炫技,好为郑卫之声。

  张岱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什么是郑卫之声,随着在太常寺任职时间延长,听多了各种曲乐之后,便也渐渐加深认知。

  郑卫之声号为淫声,并不是指的挑逗情欲,而是挑拨人的情绪,放大听者喜怒哀乐的感受,让人情绪剧烈起伏,变得敏感暴躁。所谓的淫就是放纵,甚至让人的情绪突破理性的限制,做出许多冲动的行为。

  但真正的正声雅音则是让人心态平和、消除杂念,哪怕是一个天生坏种、下流胚子,在听到这一曲音乐的时候,也能暂时摒弃心中的暴戾,维持片刻的安静。

  这就是所谓的礼乐教化之功,也是太常主要从事的内容。尤其是在庄重的典礼场合当中,一曲不合适的BGM那是能够造成非常割裂的反差感受。

  说的更文艺一点,音乐就是打开心灵的一闪钥匙,所谓郑卫淫声就是打开人七情炽烈、放纵情绪、释放欲望的钥匙,雅乐则就是让人安宁祥和、滋养心神的音乐。

  或许有人会说这都是放屁,夸大了礼乐的作用,真要那么有效,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恶棍呢?

  这就要明确一点,音乐只是钥匙、是启迪,是让你感受到有这么一种祥和的境界,你自己不去恪守、不去追求,又能怪谁?

  唐律还规定扒灰是犯罪呢,就特么有人不要脸的知法犯法,是人的品德不行,不能说法规错了。

  “当下已经是缓曲,若再剔除几个变调,那整首曲律如铜盆静水、全无波澜,恐怕会过于冗缓……”

  李龟年盛名在外,自然也有着自己的艺术坚持,听到张岱所言后,当即便皱眉说道,有些不愿意更改。

  “且先依此做出几曲,之后再安排一个时间复演挑选。”

  调整曲律是这些乐官们的事情,张岱只负责布置任务。至于这些乐官们情绪如何,也不需要他来安抚。

  “这、好吧,只不过,能不能将事延后到上巳节后?”

  尽管心中有些不爽,但李龟年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转又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张岱倒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上司,听到李龟年这么说,便笑问道:“上巳节要赴谁家邀约?又受哪家请托翻新曲辞?”

  上巳节在唐人心目中也是意义非凡,每至佳节,无论是城南的韦曲,还是城东的灞上,以及城北渭水河畔,到处都游人如织,无比热闹。

  诸如张埱这些权贵家的纨绔子弟们,从去年就开始置办行头,只为了在这一天风光亮相、引人注意。而畿内诸富贵人家,也会在这一天张设帐幕,让家伎登台表演。至于那些风月地的私娼寮,对此则就更加的重视。

  上巳日这一天,除了普罗大众踏青游乐,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各种声色表演。而想要表演就要有歌曲,陈辞滥调天然就让人没有好奇心,新奇的曲辞则就让人追捧。

  李龟年作为畿内闻名的曲乐家,在这佳节来临之际,便也成为京中最受人欢迎的人物之一,每有翻成一曲,必然会遭人哄抢。

  许多权贵家为了使其助益家伎声艺,不惜赠以重金,一首曲子便能得报酬几十乃至数百贯。而一些娼门的艺伎伶人们,更是不乏以身酬谢,希望能借其才让自己在佳节盛会当中一鸣惊人。

  “唉,下官些许艺能,哪敢自矜夸耀!不过往日多受诸家宠眷馈遗,而今有事相嘱,却之不恭。但请协律放心,下官也绝不会因此荒废公务,一定会在限期内将协律所交代的事务做好!”

  李龟年讲到这里又连忙说道:“下官近年尤受京中人家抬举,却非才艺又有了什么长进,只不过是时流俱知下官如今从事张协律案下,所以才会对下官高看一眼,期能得以引见。只不过张协律专注于事,少作欢愉,所以下官不敢冒昧以此进扰……”

  对于这种既有能力、情商又高的下属,张岱自然也是比较满意,不会过多的苛责,闻言后便笑语道:“外间的人情,自需妥善的应对。职内的案事,也切记不可荒废。

  还有你等诸位,佳节来临,想是不乏外间的邀请,或是盛情难却,但也要自度各自精力能否从容兼处。圣人雅好声乐、恩宠优伶,自是你等伶官福分,但若因此恃宠生骄、荒于艺能,则国法绝不会特因尔等虚设!”

  他虽然年龄并不大,但在太常寺任职以来,也是颇有立威事迹。在场众乐官们,有的是太常乐官,有的供职左右教坊,还有内教坊与梨园的音声博士,在听到张岱的告诫后,也都纷纷恭声应是。

  不过也不是所有乐官都如此恭敬,张岱这里督课新曲将近尾声,才有一名衣袍凌乱、身材矮胖且满身酒气的乐官匆匆入此来,旋即便露出黄板牙连连向张岱躬身谄笑道:“抱歉抱歉、张协律,下官又来晚了!

  左教坊里张少娘甚是缠人,下官遭其缠磨到鸡鸣时才总算脱身。但请张协律恕罪,下官将其臀儿做拍板,也翻成《踏摇娘》新曲一遍,今日可拿来应课!”

  一个群体里总会有那么几个标新立异的刺头,新走进来这乐官便是太常寺里一个混不吝,名字叫做东方辰,如今任职太乐丞,也是太乐署伶官入品拔擢起来。

  这样的人业务能力自不必多说,绝对是行业当中佼佼者,这东方辰专擅法曲,凡开元以来太常寺法曲翻新协律皆有参与,资历也是很深。只不过此徒淫于声色、放浪形骸,历任太常官员都厌其人,只因其才而留用署中。

  这样的老油条不思上进、业务能力又不可或缺,而张岱又非其顶头上司,自然不怎么将张岱放在心上。迟到早退自是寻常,肯解释道歉已经算给面子了。

  当然也不唯独对张岱如此,这货连太常卿都不惧。旧年宁王担任太常卿,使太常乐官入府对其府中伶人教习声乐,这货直接教到宁王宠姬床上去,气得宁王将其抽打惩戒一番,倒吊在太乐署晒了好几天的香肠,最终也只是再贬乐奴了事,而去年则因翻制《小破阵乐》而再授太乐丞。

  张岱对这家伙也麻木了,抬手示意这家伙挑选伶人将其曲目试演一番。出色的太常音声人只需要将曲辞乐簿浏览一番,就能试唱无碍,并不需要再特意抽出几天时间学习,或还未足精湛,但也足够体现出曲目的水平如何。

  《踏摇娘》是一首舞曲,但也有搭配的唱辞,很快便有一名伶人登台唱起,但唱了没多久,便被在场一名内官举手叫停:“这声辞太急遽,耳力差一些的,都听不清唱辞,如何能当殿进演!”

  这名中官名叫苏思勖,与杨思勖重名,但却是两个人。这个苏思勖虽然也有三品将军职衔,但却并不是什么统兵大将,只是兼任教坊使,并和张岱一起兼领翻曲使。

  那东方辰可不像李龟年一样谦和,听到苏思勖指责他翻曲不妥,当即便嬉笑道:“苏老公以为翻曲不妥,像是未历那张少娘的缠磨顶撞。下官以此作拍,正是恰到好处啊!苏老公不妨且试一二,想能领略下官技精之处!”

  堂中众人自然听出这家伙言中所指,而张岱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旋即感叹这货嘴是真贱。

  那内官苏思勖只是没有能力,而非没有阅历,闻言后自是愤懑不已,起身怒声道:“太常寺就是这么教人?来人,给我扒下这乐奴的皮、今日便抽了他那骚筋!”

  那东方辰听到这话后顿时便也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苏思勖面前,连连乞饶道:“苏老公恕罪、恕罪!下官区区一贱奴,哪劳老公亲自惩诫啊……”

  张岱怕他再看这闹剧就要忍不住笑出来、让那苏思勖越发不爽,当即便起身向外行出,可是轻快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

  他刚刚来到乐堂外透气,便有随行的家人匆匆入前道:“阿郎,门下有官来告,严给事被贬了。”

第340章 世事有波澜

  严挺之被贬官,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是他敢当众与宰相争执吵闹,就注定了接下来他很难再立足于朝堂中,否则宰相权威从何体现?

  而意料之外就是没想到宰相李元纮出手这么快,事情这才发生没多久,便要急不可耐的将严挺之给踢走!这属于矛盾已经尖锐到不可调和,甚至连演都不演了。

  严挺之担任的门下省给事中可不是什么闲散职位,此官虽才正五品,但却属于中层官员当中最为重要的职位之一。尤其在当下的门下省而言,给事中更是最为关键的、承上启下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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