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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216节

  门下省垂直的官职结构是门下侍中、黄门侍郎、给事中,至于其他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补阙拾遗等都属于侍从官,并不直接参与政令决策与执行。

  开元十五年源乾曜停门下侍中职,自此这职位便一直闲置不授,门下省的长官便由两位黄门侍郎担任。

  这当中黄门侍郎杜暹以平章政事担任宰相,另一位黄门侍郎则是宗室大臣李暠,如今并不在朝,而是在北都太原担任太原尹。

  两位黄门侍郎各有更加重要的执掌,因此当下门下省的事务主要便由给事中处理。严挺之这个给事中在如今朝廷当中的重要性便可见一斑,其人被夺此职后,势必也会引起一系列的人事变化。

  张岱也算是严挺之的得意门生,得知消息后自然第一时间前往其邸。当他来到严挺之家中时,也有不少严挺之的亲友前来慰问并打探情况。

  严挺之家中的气氛并不算好,张岱一入门便注意到每个人脸上都很难看,尤其严挺之更是眉头紧皱,甚至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模样。

  “难道除了外贬,朝廷还有别事加惩?”

  见到这一幕,张岱便又连忙轻声问道。

  “这倒没有,只是家中另有别事烦恼,不是大事……”

  严挺之先是含糊的应了一声,旋即示意张岱坐到近前来,才又叹息说道:“当下只是外授登州,已经算是幸运了。须知中书最初是有意将我出就岭南泷州,杜相公一番奋争之下,尚未将我逐过淮水。今往海滨试着紫袍,临民称威,亦是一幸。”

  泷州地处岭南,不只距离长安路途遥远,更是在去年爆发了一场席卷岭南四十余州的叛乱,岭南泷州豪强陈行范因不满朝廷将之迁离乡土任官,潜逃回乡发动叛乱。

  朝廷又以杨思勖为统军大将,统率岭南诸路人马围剿镇压,在开元十六年底才扑灭这一场叛乱,只是在泷州当地仍然还有不少残余势力还未扫除干净。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将严挺之派往泷州任官,无论严挺之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体现出的恶意则是非常明显的。

  登州虽然地处淮水以北,但却位于山东的最东端,户数两万多,属于一个中州。按照大唐官职,中州刺史属于正四品上官职,相较于门下省给事中还算是升职了。

  而且朝廷虽然规定散官三品才能服紫,但是对于外派的州刺史、都督等官,为了彰显朝廷命官的权威,哪怕散官未达三品、五品,也能借紫借绯。

  可是跟在朝中主持门下省事务的给事中相比,登州刺史的职权无疑是遭到了极大程度的削弱。严挺之这么说,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罢了。

  “可惜可惜,李相公下手太快。若是能够松缓一些,或能为座主谋事于汴宋之间,诸同年得于座主上下呼应,更加便于播善政于河南!登州毕竟还是太远了,难有作为。”

  张岱忍不住叹息道,他诸同年多数授职于河南几州,如今灾情已经过去,各地都在积极的安抚民生、恢复生产,严挺之如果在这时候被发往河南担任一州上佐,有此上下呼应,无疑能够更加贯彻自己的施政理念。

  严挺之倒是很豁达,闻言后便笑语道:“事情哪能尽如人意,既然有了这样一个结果,那便要积极谋算。登州虽然地偏,但却有鱼盐海运之利。杜相公常言东北二蕃日渐不恭,近年恐将有变。

  今我往登州去勤修海运,来日若有征讨,辎重浮海直赴辽东以补军用,亦不可谓无功,胜过朝中无益的人事倾轧反复!”

  张岱听到这话后,也不由得感叹朝中不是没有明白人,杜暹以边士入朝拜相,对于东北二蕃的隐患也认识的很清楚。

  只可惜身陷朝中人事倾轧中不能自拔,也很难进行长远的谋划防备。主要人事力量都集中在朝中的斗争中,只有严挺之这种斗输出局的才进行一些聊胜于无的针对性安排。

  严挺之也不愿多聊自己的处境,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开,又对张岱说道:“河南诸子,宗之你近日也最好去信告诫一番。虽然我也相信他们个人节操品性,但就事地方总有各种掣肘障碍乃至诱惑陷阱,偶或阅历不足而不免行差踏错,有错则改过,无错则更加秉持风格。”

  “座主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张岱自知严挺之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节,闻言后当即便又连忙问道。

  严挺之闻言后便又摇头说道:“确凿的风声倒是没有,但端倪则依稀可见。我去职后,门下事务则暂由韩朝宗判处,他与考功苗晋卿系出同门,并有传言说崔散骑欲谋今岁考课使,以为其拜相之阶,届时考课形势将会非常严峻。

  你那些同年并不像你身居京畿、并有亲长招抚,他们各自苦学举业、总算解褐出仕,治事一方,若因我而遭遇吹毛求疵的审评,致使官路蹉跎、意志消磨,则着实可惜。”

  所以说为什么朝廷当中这么热衷于人事斗争?因为一时的胜负并不代表永恒,这是一场你只要不退出、那就必须要一直进行下去的博弈!

  过去两年他们确是形势大好,有宰相杜暹做带头大哥,又有严挺之这个座师坐镇要司加以照拂,可以说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张岱同年们虽然没有参加制举,但也都无需守选便悉数解褐,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可是如今严挺之被贬出朝,宰相杜暹自身难保。左散骑常侍崔沔也隶属门下,他在此时争取考课使,那就是为了将杜暹排挤出局。

  与严挺之一同担任给事中的还有韩朝宗,也就是李白所言“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的那位韩荆州。

  严挺之这样的性格,若非志趣相投之人,也很难与同僚和睦相处,无论与前同僚、曾同任考功员外郎的苗晋卿,还是与如今同任给事中的韩朝宗关系都马马虎虎。

  而韩、苗二人,则都是曾受前宰相张嘉贞所欣赏拔擢者,故而言此两人出于同门。

  奇妙的缘分不止于此,大唐官员考课规定,以吏部考功郎中、考功员外郎判京官、外官考,以中书舍人、给事中监京官、外官考,以京官位望高者两人充考课使,校京官、外官考!

  换言之,今年的内外官考课,他们有可能被对手直接打一个从上到下的贯穿伤!

  甚至张岱和他这些同年们都算不上是什么对手,他们只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小虾米罢了,真要判、监、校三个环节都被对方拿到了手里,直接一把就把他们搂草打兔子的摁倒,都不带哼哼的!

  所以说严挺之也很担心他所赏识拔擢的门生们受到自己的牵连,而张岱对这“美好”的画面也不敢想象。

  虽然在仕途上,他担任京官而且还兼任左拾遗这种重要的近侍官,倒是不怎么担心这种恶意的打压,反倒旁人要担心他会不会告刁状。

  可如果他这些同年被清扫干净,也会对他在河南的各种人事布置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到时候不要说随随便便拿出几万贯来在长安买宅子,那些汴州飞钱所涉的商户、聚集在织坊中数万名妇孺,以及南霁云等上千名漕运船丁,恐怕都将一哄而散、造成巨大的社会问题。

  正当两人相顾沉默的时候,突然一个虎头虎脑的娃娃从外冲进来,望着严挺之大声道:“阿耶还在这里会客,我母往车上装物,这便要走了!”

  “她要走便走!门下给事中是她夫主,登州刺史难道就不是了?当年她便知我秉性,今来怨谁?严挺之一身骨气,岂会为此趋炎附势的妇人屈折!”

  严挺之听到这话后,当即便又一脸怒色的说道。

  张岱闻听此言,才算是明白之前刚刚入门的时候为何会是那种气氛,原来两口子因为贬官的事吵架了,这会儿还闹着要离家出走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向来不会对旁人家事多作置喙插手,当然圣人家事例外,那里边有大功名!

  于是他便站起身来说道:“座主放心罢,我一定去信告诫诸位同年,让他们谨慎小心。”

  “宗之你且留步!”

  严挺之却又抬手唤住了他,旋即便起身下堂将那年岁不大的娃娃拉过来,一脚撂趴在地上,然后摁着儿子的头咚咚给张岱磕了几个,并又沉声道:“认清楚这位翩翩公子,这是你张师兄,日后要如敬重父执一般敬重他!”

  “张、张师兄……”

  这小子被摔了一跤又撞了几下头,吃痛下便啜泣起来,等他老子一松手,捂着脸哇哇哭着跑出门去了。

  “我此去不知几时归朝,此儿年少,难能同行。宗之你也见我家无贤妇主持,门中兄弟性多强直暴戾,不是能够妥善育儿之人。若是婚姻难续,恐怕要厚颜将此子寄养你处。”

  严挺之又望着张岱,有些尴尬无奈的说道。

第341章 铨选循资格

  听到严挺之这么说,张岱自是有些傻眼,以至于走出严挺之家门后,思绪都有点运转不畅。

  严挺之要托付给他的那个儿子,就是未来杜甫的榜一大哥、安史之乱后曾任剑南节度使的严武。

  怎么说呢,这小子天生戾气满满,简直就视人命如草芥,以至于中年暴毙时其母悲憷之余还松了一口气,直叹总算不用再担心为此子所累而沦为官婢了。

  给被人教养儿子本身就是责任重大的事情,更不要说严武这样一个天生的坏种。

  张岱真是打心底里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甚至都想转回头去劝一劝严挺之,大老爷们儿大度点,不行你给师母磕个头,总不能让孩子没了母亲、你也没了老婆啊!

  不过他也清楚严挺之的秉性,真要敢这么劝的话,不只是火上浇油、彼此怕也得割席断交。至于严挺之居然想将儿子托付给自己,张岱固然是挺诧异,但细想想他其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严挺之虽然并非寒素出身,家族人丁也比较兴旺,但家风还是有点怪。他有一个堂兄,名字叫做严安之,乃是盛唐有名的酷吏。

  有一次唐玄宗在勤政楼举行文艺汇演,让城中士民观看,结果看客喧哗、场面纷乱而难以制止,愁的唐玄宗都非常不爽。

  高力士建议召严安之来维持秩序,严安之到达现场后以手板划出一条线,并说过界者一律处死。大酺举行了整整五天,结果一个敢于越界的都没有。

  这故事或许是杜撰的,但严安之的酷吏形象却是活灵活现。严挺之已经算是其家族中难得的歹竹出好笋了,严武成长在这样的家庭中,养成那样的性情也是理所当然。

  严挺之朋友不乏,但适合以子托之的倒也不多,而张岱无论是家境、还是自身的处境,以及最重要的彼此关系,都算是比较合适的一个。

  不过严挺之虽然这么说了,但毕竟眼下还没有正式离婚,就算离了也未必就会将儿子送来,张岱也就不再为此操心了,还是考虑一下接下来不容乐观的考课情势吧。

  从严挺之家出来后,天色已经不早,宵禁都将要开始了,为免犯夜而惹上麻烦,张岱便也连忙向自家赶去。

  行途中他也不免感叹,大唐执行宵禁政策虽然极大的压抑了城市活力的释放,阻碍了市民生活和商业的发展,但也的确有效控制了阴谋动乱的发生。

  就张岱这种贼心不死、不断想搞事的家伙都得掐着点,朝九晚五的晚出早归,这谁受得了?而且就算发生什么扰乱,也只是局限在有限几个坊曲之间,不会在顷刻间就蔓延全城,也给城卫力量提供了充足的反应时间。

  可以说我大唐皇帝们心思在防控民变上边还是很周全的,只是对自家人管理还不够妥帖,搞得“我家大门常打开”,是人是鬼都在玄武门出出入入。

  直到当今圣人修补了这个BUG,彻底把儿孙们养废了,就算偶尔出上那么一两个看得过眼的货,也都是阴搓搓的小家子气,腹黑机巧有余而雄才大略欠缺。

  赶在最后一遍街鼓声中,张岱回到了永乐坊的家里,回家之后便见到堂中除了他爷爷之外,还有裴光庭和几名朝士。

  大家凑在一起是为了筹划帮助裴光庭拜相一事,结果会议不在裴光庭家中进行,而是裴光庭要到张说家来。

  这自然不是因为裴光庭察觉他夫人与人有私、为了保密而不敢带人回家,而是因为在这一场合作中,裴光庭还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地位,原因就在于裴光庭的资历实在是有点薄弱,尤其是相对其他几个种子选手而言。

  同样因资历薄弱而受阻的宰相李元纮,开元初年便以万年县令进擢京兆尹,而后又入朝转历工部、兵部、吏部侍郎,就这样一份资历在选授其担任户部尚书时都因资历浅而只授户部侍郎。

  裴光庭作为名臣裴行俭之子,其母又在武周年间长期担任禁中女官,起点自是不低,只可惜因为娶了武三思的女儿,在武三思被杀后沉寂数年,直到开元年间才再次归朝任官,开元十三年封禅结束之后才进授兵部侍郎,满打满算三年出头而已。

  而且在兵部侍郎任上,裴光庭也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成绩,风头完全被同署为官、内外有功,如今已经成功拜相的萧嵩盖过。

  如今的开元政治人事斗争虽然比较纷乱,但也还没有达到天宝年间那么昏暗,就连杨国忠这种极品大宝贝都能过上一把权倾朝野的瘾。

  当下任命宰相还是有一定硬性要求的,而且如果个人能力不过关,即便是做了宰相,也很难在激烈的人事斗争中站稳脚跟。

  以裴光庭这种资历想要拜相,如果没有一个资望深厚的大臣为其掌舵造势,可能连提名这一关都做不了。就拿崔沔、卢从愿之类来说,他们已经在宰相门口徘徊多年,差的就是临门一脚,单就资望而言那是完爆裴光庭的。

  所以眼下的合作还是以张说为主,裴光庭还是要听其安排。不过这样的情形也不会持续太久,只要裴光庭成功拜相,那么彼此相处模式就要立刻做出调整,裴光庭在关系当中就会成为主导的那一个。

  这也不是过河拆桥,而是名利场中该有的觉悟。这种高级官员的任命,老实说也谈不上谁对谁有提携之恩,张说选择裴光庭,也是因为他有这样的禀赋能力与进步的可能,这是一场相互的选择而非单方面的施舍。

  张岱入堂后先作见礼,然后便乖乖的敬坐末席,乖乖听着张说他们商讨事情。

  张说跟裴光庭讲的也是铨选考课等相关的话题:“如今朝事未称清平,选人又逐年臃肿。圣人连年诏令访选草野下僚,可见对选事多有不满。

  而今选司之中所列选人良莠不齐、人眼难辨,有多请托之门难能杜绝,论者或谓今时选情恐将危于故中宗朝。选法驳杂、才流难进,士心不平,世道岂能久安?

  令尊故闻喜献公于高宗天皇年间久司典选、人皆称善,所创典选诸法、至今皆需因循仰赖。连城家学渊源、前行后继,这是你的一大优势……”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人们总是认为才能禀赋也会随着血脉遗传,父亲拥有哪方面的能力,儿子必然也是非常优异。这看法虽然不靠谱,但却仍然具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裴光庭的父亲裴行俭在唐高宗年间长期主管吏部选官事宜,并创制了长名榜、诠注等一系列选司规章,而这一份家世渊源则就是裴光庭竞选宰相最大的一个优势了。

  张说作此分析,也是希望裴光庭在这方面能够发挥一下,而不要只困于其兵部侍郎的官职内。而且眼下萧嵩还担任兵部尚书呢,作为一个刚刚大功归朝的宰相,裴光庭在这方面自是无从与之较量。

  “对于选司事宜,我倒是也有所思量,草制一策,我称为循资格法,上追后魏停年格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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