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224节
但这么做显然是饮鸩止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将自己卷进巨大的纠纷矛盾之中。依张岱来看,宇文融在此时节选择这样一个方式实在不算明智,他如果想要获得长效的政绩,还是应当继续深入推动漕运改革。
但话又说回来,时局瞬息万变,时局中的人也在各自用计,任何的计策和主张都存在着一定的时效性。
尤其漕运是有着显著的周期性和季节性,宇文融指望着这方面做出成绩从而给其增加拜相的资本,黄花菜都凉了。
如今张说他们给裴光庭谋划的针对铨选的进计,也是因为眼下正值选期,正是当下时局中的一个痛点需求。
一想到眼下宇文融应该是一边急的直挠头,一边挖空心思的思忖对策,恐怕间不时还会怨念十足的咒骂自己几句,张岱既觉几分恶趣味,同时又不免有些苦恼。
老实说他并不怎么反感宇文融,也并没有要一味针对宇文融的意思,只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各自都有自己的人事组织,一旦发生纠纷碰撞,难免就会产生连锁性的反应。
眼下局势演变成这种情况,他就算想再跟宇文融和平相处怕也做不到。
一则他的上书直接把宇文融恩主的儿子给搞死了,二则还把局面大好的宇文融搞得鸡毛鸭血、乃至于病急乱投医,一旦情况稳定下来,必然也会报复一番。
毕竟朝廷里位置就有这么多,你不报复打击一下仇敌,跟你一起奋斗上来的兄弟们怎么安排?更何况搞掉张岱一个家伙,就能腾出来好几个位置,绝对是性价比之选。
所以眼下的情况就是要更加抱紧裴光庭大腿,等到裴光庭成功上位,危机自然缓解了。
再怎么宏大的计划,人在其中也只是各司其职,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就是最大的贡献。
张岱此番上书,后续虽然有几分歪打正着的意思,但却取得了比意料中更好的效果,虽然也埋下了一些人事纷扰的隐患,但那也不是眼下需要面对的问题。
在官面上,后续的计划自然有他爷爷张说和裴光庭等人继续执行,张岱只需要旁观等待最终结果即可。反正更上层的斗争,他急也没用,还不如静下心来消化一下自己的收获成果。
有了圣人在花萼楼赐给的敕书,平康坊这片宅地那是彻底属于张岱、不会再有什么悬念了。
第二天早朝后,署中无事,张岱便直接告假去京兆府中重新办理了一遍手续,这一次是拿到了真正的地契。
待其自京兆府回到家中时,门前下马便见到一个看起来比较眼熟的中年人正立在门厅内等候接见,他打量几眼后又稍作思忖,旋即便笑问道:“你是陈监作?”
“张公子当真好记性,在下正是陈东,日前登门来访的将作监监作!”
那中年人见张岱认出了他,顿时便笑逐颜开,向张岱叉手笑语道。
“陈监作今日来访何事?我已在别坊选定一处宅业,若以前事来问,怕是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张岱一边说着一边向宅内走去,同时也不由得暗叹这些底层京官也不容易啊,做个兼职还要这么锲而不舍。
陈东闻言后则连忙说道:“张公子误会了,在下今日登门,是受故主河东王所遣,来为公子宅地规划宅居。”
“你就是县、你是河东王家故吏?”
张岱一听这话先是一愣,待见这陈东点头之后顿时便是一乐,直叹这世界还真奇妙,之前云阳县主跟他讲起的故吏竟然就是这个早便登门的陈东。
“既如此,也不必多说,且先向平康坊去,实地查看一番。”
张岱对云阳县主推荐过来的人自然是信任的,而且之前接触也觉得这陈东稳重老成、不像其他市井牙子一样奸猾,当即便提出去平康坊瞧一瞧。
他见这陈东坐骑只是一头瘦驴,而且驴身上还有记号,想是从坊间赁驴铺子租来代步,于是便吩咐家人去自家马厩中牵一匹马来,并对陈东笑语道:“陈监作何处赁驴,先着我家人将此归还去罢。”
长安城面积贼大,选择什么出行方式直接决定了出行效率,骑驴只是省几分脚力,时间上并不比步行更快,换乘马匹之后,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平康坊中。
李令问旧宅中,属于李林甫那里的范围内已经全面停工了,只有几名家奴在那里收拾看管各种物料。
张岱家这十几亩地收拾的倒也干净,一眼环视便一览无余。
那陈东走进来后便开始掏出各种工具来进行丈量,一边量着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同时又不断询问张岱对于宅屋功能的设想,等到丈量完毕,他也已经手绘出一份宅邸草图。
这草图清晰明了,将宅邸各个区域建筑的规模大小都描绘的很清楚,功能分布的也很合理,尤其是将宅地利用的比较彻底,同时格局又不显拥挤局促。张岱看完后也是大感满意,直叹不愧是专业人士。
宅邸中其他建筑也就罢了,只要确定格局功能后,按部就班的建造即可,不必过于标新立异。唯独有作为待客所在的中堂,作为宅邸的核心和门面建筑,必须要重点设计和建造。
陈东随身带着一个大口袋,除了各种测绘工具之外,还有一个个卷轴,这些卷轴便绘画着京中时下比较经典和流行的客堂样式,如今便供张岱进行挑选。
张岱将这些图样展阅一番,发现都各有特色,且都大气美观,一时间也拿不准选择哪一个,稍作沉吟后忽然心中一动,望着陈东询问道:“京中可有偃月形厅堂?”
“这倒不曾有闻,不知张公子所问是屋宇偃月、还是厅地偃月、亦或造景?”
陈东听到这问题后先是认真想了想,旋即便摇头说道。
“能否劳神陈监作勾画设计一番?无论何类,各都设计一样,再总作类比。”
张岱旋即便笑语说道,既然要取代李林甫生态位,那就取代的彻底一点,你家这月堂我也住了,以后就在这里琢磨点子继续收拾你!
第354章 丈夫无权,不异猪狗
张岱这里为自己的新居设计格局的时候,被拘押在御史台推事院数日的李林甫也终于被放出来了。
当李林甫走出推事院的时候,正值上午时分,日前连日阴雨,而今随着上巳节渐近,每天又都是阳光明媚。
和煦的朝阳洒落下来,李林甫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张开两臂,想要用温暖的阳光驱散身上在推事院中所积郁下的阴冷气息。
“阿耶、阿耶!”
推事院外早有李家众人在此等候,随着李林甫走出推事院,他门下诸子李岫等纷纷跑上前来,将李林甫团团围在当中。
再次感受到家人的关切,李林甫也不由得眼眶微红,展开手臂将诸子揽于怀内,口中则叹息道:“幸尔诸子有福,苍天不愿你等痛失恩怙,你父才得生见天日!”
他嘴里这么说着,又向后方一瞧,见到堂兄李昭道也神态疲惫的站在那里,连忙匆匆入前来,向着李昭道长作一揖道:“连日来多仰阿兄为我诸方奔走求救,兄长恩情,哥奴铭记怀内、至死不忘!”
“一家兄弟,说什么恩情不恩情,活着就好!”
李昭道先是叹息一声,然后又说道:“昨夜我自大内归家,便听说你侍婢又为你诞一新丁,应是双喜临门,果然今日便见释。
经此一事,你也要深记教训,切勿再孟浪行事,即便不为自己图谋,也要想想你若身陷于事,家中十几名男女子息托付谁人!”
“阿兄教诲,我记下了。”
李林甫先是应和一声,得知自己又添一子,他心中却没有太大的喜悦,因为那侍婢是他在山南均州所纳一名当地蛮人女子,因其有孕才带回长安。
如今多了一个儿子,便意味着家里又增加一张嗷嗷待哺的嘴,他归京之后都还没有觅得新职,子女妻妾却足足几十人,全凭家中过往积储,自是免不了要坐吃山空。
尤其今早又有中使入此来宣告了对他的判决,要他在年内便补交几十万贯的钱款,这无疑让他压力倍增,几乎被压得就要喘不过气了。
“那儿奴便且名之李岱!”
沿着皇城内的承天门街向南走,走出一段距离后,李林甫突然恨恨说道。恰巧他家子侄辈也都是以山字旁取名,在给心生的儿子取了这个名字后,他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扭曲的快意。
李昭道见他还是心存这么大的怨念,也不由得暗叹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
一家人行至朱雀门附近时,恰逢有数名官员阔步从侧方的宫门行入皇城中,为首一个便是宇文融的门客高琛。
李林甫见状后连忙阔步上前去,向着高琛招手道:“高郎行色匆匆,宇文侍郎何事见召?”
高琛停下脚步来,但只是瞥了李林甫一眼后却并没有答话,旋即便更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李林甫被晾在了当场,脸上的笑容也转为尴尬与羞恼,高琛等人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走罢,且先回家,收拾心情再处置后事。这些人情的交际,日后闲时再弄无妨。”
李昭道入前拍拍李林甫的肩膀,开口对其说道。
李林甫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堂兄身后,低头沉默着从侧门走出了皇城。
然而当李昭道一行翻身上马,将要向横街南面去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来,本来有些混沌忧怅的眼神也变得笃定锐利起来,向着李昭道说道:“阿兄且先共家人还家吧,我要去省中拜望一下宇文侍郎,稍后自归即可。”
“你今还有一堆余事未了,又要牵扯何事!”
李昭道听到这话后,顿时也有些怒了。
这几天他为了李林甫的事情舍去一张老脸忙前忙后,总算是将之营救出来了,此时见到李林甫仍是不肯安分回家,当即便又怒声道:“此番胡闹累源氏至深,我日前往见都遭其迁怒拒见,你去见宇文侍郎又能如何?”
“阿兄你不明了啊!越是如此,越应先去求见。当下源九还未正式施刑,宇文见危不救,自是理亏。而若源九处刑之后,此诸辈必然会深责于我、怨我拖累源九,以此来消解他们各自愧疚之情!”
李林甫口中沉声说道:“我今往见,诉以始料未及,宇文也会自叹力有未逮,彼此都能谅解,尚可勉强往来。宇文拜相在即,今若疏远,前功尽废!”
讲到这里,他神态又变得冷厉起来:“大丈夫无权,不异猪狗!那狂徒高琛,不过宇文门下一走狗而已,我为御史中丞时,此徒不过区区监察里行,他敢如此待我?
此番遭殃受厄,也是无权所致!那张岱位居侍臣,所奏直达天听,险将我与源九一并坑杀!仇怨早已深铸,即便我归家隐遁不出,他就会放过我?唯有我更掌大权,才能以权制之、永绝后患!”
李昭道本身并没有太强烈的权欲之心,与李林甫这堂弟性情多有不合,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也不知如何劝慰,只是又叹息道:“你无论如何行事也好,只消记得家人并不是你的仇敌,不要弄出牵连满门的恶事出来!”
“堂兄放心吧,经此诸事,我还不能得个教训?事若没有把握,我绝不会贸然行动,还会谦卑笑语、恭敬相待,但若让我抓住狗贼把柄漏洞,定将其一击必杀!”
李林甫在跟李昭道说完之后,当即便又毅然决然的转身回到皇城里,然后径直向户部官廨而去。
尚书省六部作为朝廷最高行政机构,包揽各种国务,向来都是非常繁忙,而主管天下户籍、财计诸事的户部则尤是如此。
当李林甫来到户部官署,看到出出入入、步履匆匆的办事人员,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少年时的李林甫好车服犬马等纨绔游戏,但是随着年龄渐长,他渐渐也觉醒了对权力的渴求。
之前人生顺风顺水,准备以御史台为跳板而一跃进入尚书省六部当中,却不料一个莫大的人生打击直将他踢出原本规划好的青云之路。如今看到尚书省这繁忙的气氛,他是打心底里想要融入进去,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他本身并无职事,自然不能随意出入户部要司,只能停在官署门外请驻守甲兵通禀要拜见宇文融。
“李林甫?不见!”
户部直堂中,宇文融正忙碌的翻阅整理包括长安在内的关中僧道相关计簿。
如今朝中针对他这一政策非议声不小,他必须要赶在更大的阻力出现之前尽快做出一定的成绩,如此才能向圣人争取更多的支持,从而稳住局势,自然没有时间去见闲人。
更何况,源洁此番身遭极刑,往根上去推算,也是被李林甫所撺掇连累。宇文融此时也不敢再插手劝阻针对源洁的判决,心中对李林甫自然也厌烦起来。
不出意外的被拒之门外,李林甫也并未气馁,他并没有离开户部官署,就这么一直站在门旁等候,而且还非常认真的打量和旁听这些户部官员们在忙碌什么。
时间就这么逐渐流逝,时间也很快越过中空,开始向西垂落。
李林甫连日被拘禁在御史台的推事院中,状态本就不算太好,又在户部门外等了大半天的时间,水米未进,等到傍晚时分,身形都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欲坠,但他仍然没有离开,只是背靠户部官廨外一株槐树继续站在那里等着。
不过他这一番自我折磨的苦肉计也没有什么观众,户部的官员们虽然出出入入、但却事务繁忙,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门外的闲人,至于那些甲兵在通禀一番后,便也对李林甫视而不见了。
不过李林甫真实目的也不是为了要凭此打动宇文融,他在户部官廨外停留这么久,一直都在认真的打听这些户部官吏们的事务内容。
虽然在门外所见只是些许皮毛,但也渐渐让他有所觉悟,猜测到宇文融眼下在做什么,毕竟他也曾是宇文融团伙的核心成员,对宇文融的一些构想都有一定的了解。再联系宇文融当下所面对的处境,猜到其意图也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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