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241节
张岱正自宦海冲浪,对此小事自然不会多么在意。他又不是单纯的词臣,文学才能有固然是一个加分项,没有也不是什么严重问题。更何况,名篇佳作这种东西,需要的话自然就会有。
他这里还没有回答忠王的话,一旁的张垍便已经又开口说道:“大王赐教,你不要当作闲话!生此门户当中,旁人对你就会有远超俗常的期许。若是才情不能达于人意,自会让人看轻、辱没家门。”
“王教自非闲言,只不过,我家既有大父这般内外有功、誉满朝野的名臣贤长,又有阿叔如此秀出于时的宗家荣戚,又怎么会被平庸子弟辱没家门呢?”
这货动不动的就上纲上线,越发体现出他在张岱面前实在没有什么心理优势,只能拿这些刻板套话来给自己挽尊。
他这里话音刚落,那站在忠王身后的魁梧年轻人突然开口道:“张协律此言,请恕不敢苟同!凡食禄之臣,皆需有报国之志。文尽其才,武尽其力,家国乃昌!
张协律青春少年,已经是倍享美誉、屡受恩用,岂可自甘于平庸?况亲长纵有功德可称,也已有恩荫延赐,吾辈既享,更应衔此先志、勇为开创!”
“请恕眼拙,足下是?”
张岱闻言后当即便望向对方发问道,他倒没有因为对方反驳自己而羞恼,听完这一番话后则是略感惊诧。
如今的大唐已是承平多年,享乐之风日渐盛行,尤其是上层的贵族们更加放纵享乐,比较欠缺那种勤勤恳恳、躬亲于事的精神。至于那些权贵官二代们,则就更加的一言难尽了。
这年轻人紧随忠王其后,看着并不像是一般的随从,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纵然不是石破天惊,那也是非常的让人感到惊奇了。起码张岱自己很少听到那些纨绔官二代们作此宣称,心中自是颇感诧异。
“这一位同样乃是忠良后嗣,名为王忠嗣,其父便是开元初年于陇右武阶驿痛击吐蕃来犯之贼、壮烈于王事的王襄公!”
忠王一脸自豪的向张岱介绍着年轻人的身份,看得出他也以这位朋友为荣:“忠嗣与我乃是自幼相知的挚友,早前出事外州,如今始归,所以缺席去年卫尉婚礼,张郎故而不识。”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在听到忠王道明王忠嗣的身份后,张岱心中也不由得泛起几分惊喜。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很少再会因为结识某一位古人而欣喜不已,但王忠嗣相较其他人又有不同。
其人不只是盛唐年间一位位高权重、功勋卓著的名将,在盛唐军事的发展历程当中更是一位重要的标志性人物。
面前的王忠嗣高大英武,言辞同样慷慨雄壮,真符合张岱对于这一位盛唐名将的想象。
只是一想到王忠嗣未来的遭遇,他心中又不免暗生唏嘘,不知道历史上王忠嗣在经历那样的政治倾轧时,再回想年轻时这一番慷慨志向,心中又会是怎样一番感受?
抛开这些杂想不说,张岱将心情稍作收拾,然后向着王忠嗣拱手道:“原来竟是忠烈之后!某虽寡于见识,对王襄公威名亦久有所闻,不意今日得见英雄血嗣,更难得乍一相见便得此一番千金不易的深刻教诲。王郎体悟深刻、志向远大,不因先人功勋而自骄,当真令人钦佩!”
只可惜交朋友不怎么样,身边俩货全都是离了爸爸就一蹶不振的糊涂蛋!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王忠嗣与忠王交情深厚,对人对事的看法也多受其灌输,对于张岱难免就有一些不以为然。刚才说出那一番话,也正反应出对张岱印象不佳,这会儿听到其人对自家父子真挚的夸赞,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
“张郎言重了,道理我也只是略知,尚未有深刻践行!先人故事诚然可钦,但诸边仇寇也并未尽死于昨日,当今世道仍然不乏某等立功之处!”
他又向张岱作揖并回话一句,语气也变得客气不少。
若是旁人作此言论,张岱多多少少要暗道一声小伙儿挺狂,但王忠嗣这么说则恰如其分,于是便也笑语道:“当与王郎共勉!”
眼见两人对话融洽起来,忠王和张垍自有些诧异。尤其自知张垍自知他这个侄子狂妄得很,平日里面对自己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却不想对王忠嗣这么礼貌。
“那你便去吧,职事重要,不要再偷懒不行,我等也要入宫面圣,不暇再滞留于途!”
张垍摆了摆手,便对张岱说道。
张岱闻言后,心内便暗自冷笑,这话说的自己好像挺想搭理他们一样。
他眸光一转,也不想让他叔叔和忠王太安逸,于是便又笑语道:“阿叔等是应快行几步,圣人处或是暂无诏令,太子那里事务正繁。方才还垂教于某等太常群属,署事繁忙,未暇应教。阿叔等当下速去,正可应及其事。”
“太子何事?”
张垍和忠王闻听此言,脸上都露出几分不以为然之色,显然内心里对于太子也缺乏足够的重视。
张垍如此态度,张岱自然不感到意外。而忠王同样如此,则就佐证了他对天家人情的几分猜度,即圣人诸子之间感情实在是马马虎虎。
当今圣人太过强势,以至于门下诸子也没有爆发出多么激烈的夺嫡之争,留在盛唐时局中的,只有皇帝对于太子的反复抽打。
但没有竞争,也并不意味着这些货就感情和睦,稍失管束,可就爆发出来一个永王之乱!史书甚至还刻意强调永王生母早逝,其本身乃是由忠王抚养成人,结果却狠狠背刺了一把当时已经登基为帝的忠王。
忠王在圣人诸子当中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一则出身好,二则年龄大,故而也颇受圣人的喜爱,待之异于别子。最明显的一点,那就是其王佐选配就胜于其他诸王。
王忠嗣自不必多说了,天宝年间的皇甫惟明、韦坚等名臣,那可都与忠王关系深厚。而忠王的人脉关系当中,自然也包括他们张家。
这样一个僚属配置和人际关系,是要远远胜过了当今太子。甚至也可以说,忠王就是圣人选定作为太子潜在竞争对手的一个儿子,之后能够继任太子也有几分顺理成章的意味。
历史上忠王和太子之间有没有龃龉冲突,早已失于记载,但要说这货是一个兄友弟恭的纯良之辈,张岱却不怎么相信。
“太子何事,我也不知,只见署中薛少卿奉其教令内外奔走、甚是急切,甚至不惜扰及本司,心中甚觉不妥。但今大王等既至,想能为纾困一二,某等供奉群徒想可专于所事。”
张岱又开口说道。
张垍闻言当即便一皱眉,沉声喝道:“胡说什么!大王又不是东宫僚属,亦需奉宸待诏,更无须你等侍官安排首尾!”
忠王听到这话后,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他与张岱年纪仿佛,倒还没有城府深到诸事内敛于怀、喜怒不形于色。
“是我失言了,还请大王见谅。”
张岱闻言后便告罪一声,当下时节倒也不需要把眼药上的太急切,以后自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
第382章 携美入苑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其实三月三日这一天,长安水边多的不只是丽人,上巳节春游踏青、在水边祓禊宴饮的习俗由来已久。每至佳节,百姓们男女老幼悉至水边,载歌载舞、踏青游宴,乃是一场热闹至极的盛会。
长安周边八水相绕,每一条河流岸边自然都少不了踏青游玩的百姓。而位于城南的曲江,则就是城居士民主要聚集游乐的区域。
随着时间进入三月,城中百姓们便自发的向此区域聚集,有的人甚至带着毡帐铺卧,直接露宿左近坊曲当中。当上巳节正式到来时,自大雁塔到芙蓉园这一段长安城东南面区域之间,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几无闲土。
今年由于圣人也要亲临芙蓉园与民共乐,因此从三月一日开始,这一片区域便有大量的禁军将士入此驻扎下来。
原本许多权豪富室业已沿曲江搭建起了用于游玩观景的帐幕也都遭到了拆除,除了一些在曲江周边拥有园墅的时流权贵之外,其他临时性的毡帐都遭到了清除。
而后又有中使入此,将这些清理出来的地方划分出一片片区域,分配给王公贵族们供他们处之宴乐。这固然体现了皇恩浩荡,同时也是取一个环拱屏藩的意味。
虽言与民共乐,但圣人终究不可能任由市井小民欺至身前,文武百官并其家眷环拱于侧,自然就多了一层安全保障。
张岱作为司乐官员,同时又是供奉近臣,自然不需要处置这些琐事,在将乐官伶人们召集起来之后,他便安待于禁中,等待佳节的到来。
时间在忙碌的筹备中过得飞快,到了二日晚间,忽然又有中使来告他们这些供奉官可以各引家眷一名随同进入芙蓉园,得以列席御前欣赏歌舞百戏的表演。
张岱如今并无正式的妻妾,家中除了两小无猜、关系胜过夫妻的阿莹之外,倒是还有几个侍婢。但可惜名额只有一个,自然要把这难得的机会留给阿莹。
于是他便接来中官符令,吩咐一直在身边待命的金环持符归家去把阿莹引入大内。同时他又担心眼下留在家中的三叔张埱做事没有交待,或会遗漏安排,便又仔细交待了一番去曲江畔观礼的人事安排。
一直到了深夜时分,阿莹才在金环的带领下进入了兴庆宫中来。
这少女身着一袭艳丽的石榴裙,因为张岱不喜唐人过于浓艳怪异的面妆,故而只是略施粉黛,杏腮微红、俏目含光,只是因为骤入陌生嘈杂的环境中而略显紧张。
“我、我就这么过来,会不会因失礼连累阿郎受人嘲笑?”
这少女有些紧张,来到张岱面前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语调还有几分颤意。
张岱拉着她小手来到廊外偏僻处,触手只觉得少女手心里都有些汗津津的,于是便笑语道:“我的阿莹美极了!让你来这里是为了明天能近处细观表演,又不是表演礼仪。良辰佳节,百无禁忌。你瞧那各家的妇人女子,一个个可都随意得很呢!”
在阿莹到来之前,已有各家官员家眷们到来,兴庆宫中并无富余的厅室供她们暂时落脚歇息,许多干脆就只能待在廊外帐幕下。漫长的等待枯燥乏味又让人倦怠疲累,有一些干脆就箕坐开来、伏案大睡。
阿莹听到张岱这么说,才又心定几分,旋即便又问道:“那我在何处等着阿郎?”
张岱听到这话便也微微皱眉,他只想带阿莹见见世面、工作生活两不误,却忘了他还要监督指挥乐队的表演,明天怕是没有时间陪伴阿莹欣赏表演。
若让阿莹一人待着,他也有点不放心。上巳节可不只是踏青游乐,还有男女相会的一层意义,许多官员便将他们各家女子引出,想要借着盛会择一如意郎君。
他家阿莹纵然不是艳压天下,但是也青春靓丽、罕有及者,方才入来此间已经引起不少人打量张望,张岱更不放心将阿莹一人抛在这场合中。
“你先随我来吧,到惠妃处候着。待我明日忙完事务,即刻便去寻你!”
惠妃也是认识阿莹的,有其照顾,张岱自然放心许多,当即便带着阿莹一起向花萼楼而去。
眼下的兴庆宫中因为人员出入频繁、加上许多外官女眷们入宫,场面乱糟糟的,花萼楼周围也是一层层的护卫环设,好像洋葱一般,由外间进入便要接受一层层的盘查。
张岱自己通行级别很高,可以直赴御殿外待命,但因带了一个阿莹,便要多费唇舌解释一下。
阿莹的父亲姜行威作为羽林郎将,眼下也率部在花萼楼外驻扎,当见到张岱带着阿莹走来时,他便阔步迎上来,先是看了一眼阿莹,旋即又望向张岱问道:“六郎引这女子入此何事?”
“我等侍官可引一家人观礼,我带阿莹来热闹过节。外间太嘈杂,先把她送去惠妃处!”
张岱闻言后便微笑说道。
“六郎可真宠溺这小女子!”
姜行威听到这话后,眸中便不由得泛起几分复杂的色彩,他转又望着阿莹沉声道:“世间几名侍婢能得郎主如此关怀宠爱?你这小女子切勿将此钟爱目作寻常、恃宠生骄,一定要加倍用心、侍奉郎主!”
阿莹对姜行威只是视若无睹,对于这一番话也充耳不闻,只将皓腕紧紧挽住阿郎的臂膀。
“阿莹与我阿姨都是我的至亲,主仆的名分只是外人俗见,我早把她们当作最亲近的家人!”
张岱拍拍阿莹的手背,旋即又对姜行威笑语道,待到一旁军卒记录完他的符令信息,他便接回符令来向姜行威摆手作别,带着阿莹继续向内宫行去。
“唉!”
姜行威望着一对璧人离去的背影,又是忍不住黯然长叹一声。
当年他抛弃英娘母女参军赴陇,也想凭着自己一番武勇创建功勋,但戎旅生活相较他之前设想要艰辛百倍,几度出生入死的奋战,所得只是微薄赏物而已,却难能在军中升迁。
一直等到他机缘巧合为陇边豪族所赏识、以女妻之,使人用物的帮助他,加上他也确实勇武敢战,际遇这才终于有了起色,在陇右逐渐的升迁为军将。
但回朝之后固然没有了刀光剑影的凶险,各种人事纷扰却让人更加的局促不安,他也深刻感受到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只可惜他却朝中无人……
也不是无人,只是被他自己放弃了而已!假使当年他没有抛弃英娘母女,只见张岱对阿莹的宠爱和对英娘的敬重,哪怕他做不成正经的丈人,想也能够获得更多的扶植。
眼下的他跟张岱之间相处也不错,几名之前随其归朝的部下如今也在张家做事,算是彼此沟通的一个桥梁,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很难获得更加重要的帮扶,他入朝数年,尽管当直宿卫尽心尽力,官职却全无改变。
且不说姜行威心中的懊恼牢骚,张岱带着阿莹在经过几层防守后,很快就来到了北门所驻守的区域,这里也已经到了花萼楼外,但不巧的是驻守这一侧门的正是老冤家葛延昌。
葛延昌先是看到了一身石榴裙、美艳不可方物的阿莹,眸光顿时一亮,而当视线转移到前方的张岱时,脸色便陡地一沉。
“来者何人?入此作甚!”
待到张岱行入近前,葛延昌便一步迈出,仰着脸垂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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