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243节
宰相杜暹虽然列席盛会,但心思也不在这方面,还在思忖着别事,忽然感觉衣带被人牵了一牵,他便转头望去,便看到同样列席与会的自家夫人似乎正有话要说,他便侧身凑过去小声问道:“何事?”
“台上那位协律郎人才甚佳,方才妾便听闻多家妻女都在暗赞,我家又不是没有适龄的女子,夫主于此竟不心动?”
杜暹的夫人一边望着舞台侧前方指挥表演的张岱,一边小声对其丈夫说道。
杜暹听到这话后不免愣了一愣,他自入朝起来,满脑子都是与同僚李元纮争权斗势,哪有心思关心儿女亲事。
此时听到自家夫人所言,他也不免心中一动,视线端详了张岱片刻,也是不免越看越满意,可是当其又转头看向坐在宁薛二王席侧的张说时,神情又是不免有些黯然,小声对其夫人说道:“张燕公好与山东人家结亲,今其家中有此幼麟长成,怕是不会轻许寻常人家啊!”
“他家又是什么世禄延传的显赫人家?我家又不是贪图他家门势,今夫主在位,雅重其徒,若成翁婿,自然倾力提携,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杜暹的夫人又忍不住说道:“妾闻张燕公此孙虽然人才出众,但却不是大妇嫡出,未必为山东人家所重。但能心诚访之,事情未必不成。如此俊秀的后进可访,若不试上一试,让人怎甘心退求其次啊!”
且不说杜暹夫妻之间的对话,高台上也有其他人暗动类似的心思。这样的佳节盛会,本来就是联谊交友的好机会,各家权贵也多携子女出席,希望能在这盛会当中觅得良人。
薛王家坐席与张说家相连,因为仍然记恨张岱之前得罪他的事情,薛王对张说的态度也很是冷淡,根本不与交流。
可是他这里一转头,却发现自家王妃竟与张说的夫人在席后言笑有声,他心中自是有些不爽,当即着人将王妃唤回,旋即便沉声训斥道:“你与张家人谈笑作甚?难道忘了你兄因何被逐?”
“前尘故事只是增人烦恼,消愁解怨才能心境开阔。我兄事不检点,为国法惩,又何必迁怒旁人。张燕公家少徒俊秀可观,若与……”
王妃韦氏方一开口,薛王当即便瞪眼怒斥道:“胡说什么!张家孽徒也配做王府贵宾?况我已使人访郇公韦氏,岂不胜过张氏多多!”
说话间,他又瞥了一眼席后满脸失望的自家女子,口中恶狠狠低斥道:“收起那思春淫性!若敢效王毛仲女败坏家风,我宁可打杀失节女子,也不受此羞辱!”
第385章 心悦者谁
张岱自是不知因其风采撩人、又不自觉的做了一把芳心纵火犯,他只是全神贯注的在舞台上指挥歌舞表演。
虽然并不需要他也参加表演,但要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控制住节奏和首尾,也让他心里压力不小,好歹总算是准确无误的完成了任务。而舞台周围欢声雷动,也体现出此番表演可谓是大获成功。
太常寺音声人们在接连完成几场歌舞表演之后,便撤离舞台,张岱也从台上行下,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接下来再次登场的,则就是左右教坊的百戏散乐俳优进行表演。
等到这些百戏俳优登台,舞台周围顿时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喝彩叫好声,可见这些散乐表演要远比太常寺的歌舞表演更加的受欢迎,这也不免让一众太常音声人们颇感尴尬和不忿。
张岱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就像后世一些文艺晚会的表演,无论歌舞表演多么精湛、舞台效果多么华丽,但人们就是更加喜欢杂技魔术和相声小品之类内容刺激更加直接强烈的表演。
他将一众太常伶人们引回休息处之后,自己便从侧方登上紫云楼,在一众权贵帐幕当中寻找一番,找到岐王家的宴席走了进去,河东王在席中连连向其招手笑语道:“张岱来这里坐,你稍后是不必再随驾返回大内了?各家马球赛要在傍晚举行,你要不要一同下场?”
张岱闻言后便摇摇头,他自家知自家事,如今的他虽然也算是骑术精熟,但也只限于骑马赶路,真要进行高强度的马球对战却还远远不足,上了场去怕是免不了要做个靶子让人抽打。
“那真可惜了!方才你在台上掌麾时,楼上不乏仕女心悦,若能再在马球场上展露英姿,怕是今夜便能携美同归。”
河东王闻言后又笑起来,李峡和窦锷也都从其各自宴席中凑上前,笑嘻嘻向张岱说道:“张六,方才不少人家在打听你的生辰岁数呢!原来你才十七岁啊,这岁数大不必急切访婚,安心以待良缘来访,驸马未必不能做得!”
唐人婚配压力也是不小的,尤其是作为一个男子,哪怕出身好、人才佳,想要求得佳偶也并不容易,因为他们婚配如何代表着整个士族阶层所给予他们的评价。这一份评价不只体现在家庭生活中,同样也会延伸到社会生活与仕途前程中。
这其中比较鲜明的一个例子就是出身河东裴氏的裴宽,其初任润州参军,有人送其鹿肉,裴宽无处归还便将鹿肉埋于后院。
此事为刺史韦诜所知,不只将之招作判官,同时更以女妻之,从而也使得裴宽名声大噪,许多长官、包括张说以及当朝宰相萧嵩在内,都对其颇多欣赏,愿意提拔其人。
张岱听着几人戏言,却下意识往帐幕后方望去,口中则笑语说道:“能得群众赏识,我自是受宠若惊,但也不敢恃此错爱便待价而沽。
但能令人身心俱予便是人间最好的情缘,若见端倪自当奋勇直追,岂可自怜自傲、遗恨来年?青春韶华、情人厮守,一刻便抵千金,后来者无非权财苟且、各取所需的色欲故事,又算是什么良缘?”
他这番话直白坦荡,倒是让闻者都略感错愕,李峡和窦锷还在思索其意,河东王已经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张岱你言辞如此笃定,莫非是已经有了心仪的佳人将要去求访?”
张岱并没有直接回答河东王的问话,只是端起案上酒水小口细抿起来。
男女之间情事之美妙,便在于各有默契而后一次次的试探与所获得的正面反馈,在这一阶段里,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哪怕多年后回味起来,都能再想起那让人怦然心动的时刻。
但如果只是一味的将冒犯作试探、将索取作目标,既不理解也不等待对方给予的反馈,这无疑不是正确的态度,从内心里并不将彼此视作对等关系。
真正的有情人,既要守住自己的一份矜贵,同时又不舍得冷落对方,如此的每一次拉扯互动才会让人心动不已、感怀至深。
张岱今天这一番话,便是对日前云阳县主移植花树到他家的一次回应与试探。如果接下来能够获得更加明确的信号,他自然会有更加主动的态度和动作。
一道帐幕隔出前席后席,前后距离并不算远,张岱在外间说的话,内里自然也听得到。
帐幕后气氛有些凝重,原本云阳县主还让人撩起垂帷,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百戏台上的表演,可是随着左右席间各种议论声传来,县主脸上便逐渐的乏甚表情,这也让左近侍者们变得有些紧张。
阿莹也跟随县主一起登楼,并被赏赐一处坐席,她本来只是瞪大美眸向下看着站在舞台上指挥表演的自家阿郎,身外诸事一概漠不关心。
直到太常寺表演结束后,少女这才收回视线来,然后便发现此间气氛有些异常,她便也敛息凝神、僵坐席间,听到外间阿郎寻来都没敢相迎,只是悄悄的从席中站起身来侧立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此间诸人、尤其是那位县主的神态变化。
云阳县主听到外间张岱的话后,神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似乎变得有些口渴,端起案上茗饮不断啜饮。
随着外间百戏表演进入精彩环节、看客们叫好不断,县主才又突然抬手指着阿莹笑语道:“情人厮守、一刻千金,阿莹小娘子伴从这样一位多情的郎君,多时相处下来,怕是已经积下一座金山了吧?”
阿莹自是心思敏锐且玲珑,立即便听出这话带着几分醋意,当即便欠身垂首恭声说道:“县主说笑了,婢子只是阿郎家奴,侍奉年久略知心意才留用身畔。
只要阿郎不厌,伴从侍奉左右便是此身宿命,哪用得千金百金的比较。能让阿郎作此贵重比拟的,那一定是人间至好,让阿郎深羡不舍、珍之重之的非凡淑女!”
“你倒是挺了解你家阿郎,连这么微妙莫测的男女情事都能度之颇深。那能得你家阿郎青眼的女子,想必也一定能得你心悦。今日与会各家仕女不乏,可有能让你一见开怀者?”
云阳县主听到阿莹这回答,当即便又微笑着说道。
阿莹听到县主不依不饶的追问,额头都忍不住冷汗微沁,她听阿郎说起过与这位县主有着很庞大的钱事往来,交情细节却所知不深,这会儿被赶着追问,多多少少是有点窘迫不安,心里甚至都隐隐抱怨一帘之外的阿郎怎么还不赶紧入来给自己解困?
“婢子一介家奴,岂敢妄自品评各家淑女!况且一路随行县主尊驾,县主乃是超凡脱俗的仙媛,荣华耀眼、使人目眩,所见唯县主仙姿,私心已经倍感赏心悦目,更不知此间另有何人可相争辉,实在无从品鉴。”
她硬着头皮垂首恭声道,虽然不清楚自家阿郎和这位县主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但好话总是人人爱听的,哄好了这位县主,也能确保其人不会恼怒、从而以钱事来催促烦扰阿郎。
云阳县主听到这话,不免便笑逐颜开,又抬手指着阿莹说道:“我今是真的相信你是你家郎主知心留用的爱婢,这答话的声辞口吻都是酷肖,你若换了一身衣袍,怕不就是你家郎主立于当面。小娘子真是可人,闲时可来我家访问,我也乐与你闲聊。”
阿莹闻听此言,秀眉蓦地一颤,她就算痴愚,也能听得出这话说的有些歧义,更何况她也根本就不痴愚。县主先说她酷肖阿郎,又说爱跟她这可人闲聊,那是爱她、还是她家阿郎?
正在这时候,张岱也总算在外间请见,县主微笑着示意婢女掀起垂帘,继而便望着张岱微笑道:“世兄可以入前细看,你家这爱婢可有什么缺损?”
阿莹这会儿已经觉出两人似乎奸情不浅,连忙趋行至张岱身后立定,口中小声道:“阿郎,县主对婢子多有关怀、很是照顾。”
张岱闻言后便点点头,又向县主作揖道:“县主仁义为怀、乐意助人,我感怀肺腑,又怎么会不放心呢!眼下还要先赴曲江畔寻觅家人,稍后再来致谢。”
“世兄且去,当下典礼事繁,使人才趣难能施展。我还盼着世兄能有新辞唱扬曲江,届时想必更多芳心青睐,世兄恐将应接不暇。”
云阳县主也从席中站起身来,向着张岱欠身说道。
“江天一色,水雾轻烟,莺飞草长,杨柳依依。我纵或略有一二可观处,也只是当下曲江春色中的一处闲景罢了,芳心纵或偶顾,过后亦不怜惜,又哪会有什么应接不暇的烦恼呢?”
张岱闻言后便又笑语说道:“新辞确有几篇,有以敷衍世人,有以留赠知己。辞非巧工,唯情是真。县主便且安待,稍后自有呈献。”
云阳县主闻听此言,眸光又是一闪,有心想问自己能见的是敷衍之作还是知己之辞,张岱却已经带着阿莹转身而去了。
第386章 盛世煌煌,使人心醉
皇帝突然出游,把张家人也给分成几波,张说夫妻以及张垍夫妻自在紫云楼上落座,其他担任官职的族人和命妇则被安排在了曲江东岸。
至于张埱之前所占下的地方,则在曲江池西面靠近杏园的位置,因为距离曲江还有一段距离,侥幸没有被清理掉,因此其他家人也可到这里来参加盛会。
张岱带着阿莹下了紫云楼之后便向曲江岸边行去,此时的曲江沿岸早已经是人满为患、寸步难行,好在窦家在东岸停泊了一艘游船,他们登上游船后借用舢板划过曲江水面,这才来到了对岸。
曲江西岸人流较之东岸少了许多,张岱和阿莹在左近寻找片刻,便找到了自家毡帐方位所在,等候在此的家人们也快步迎了上来。
“雒奴你既行出来了,圣驾几时归宫?若再晚些,哪还有时间踏歌较技啊!”
张埱阔步走上前来,一脸急切的向张岱询问道。
他一身华服、盛装打扮,早就准备好了在这曲江大会上炫耀一番,但是眼下圣驾驻于芙蓉园中,士民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哪有他们炫耀之处,心中自是焦躁难当。
“这我哪里知道!”
张岱就算是知道圣驾几时归宫,也不敢随意向闲杂人等透露,随口答了一句,然后便向帐幕中行去。
他见南霁云等关东来人也都被安排至此,便上前笑语询问道:“观此情景,感想如何?”
“盛世煌煌,让人心醉!”
南霁云开口便答道,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虽然他们所在曲江西岸并不能真切看到紫云楼前的表演,但也深受这节庆气氛的感染,每每听到东岸所爆发出的喝彩声,他们在这里也忍不住热情的挥掌同声喝彩。
长安的繁华的确是其他地方所不能及的,包括同时代的洛阳都逊色不少。而繁华的一大特点就是人多,尤其在当下这个绝大多数民众从事农业成产而分散于乡野的中古时代,单单曲江池周边今天一天所聚集的游人,怕是许多外州人终其一生都难见到这么多。
所以许多人在来到长安后都恋恋不舍、不肯离去,即便是离去经年,对于长安的繁华仍是念念不忘,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与记忆的模糊而附加以各种瑰丽的脑补想象,从而使得长安在其心目中变得更加宏伟繁荣。
张岱坐在帐幕里跟几人闲聊着长安风物,顺便也休息一下。正在这时候,对岸又爆发出一连串山呼海啸般的呼喊祝颂声,原来是圣人在群臣拱从下离开了紫云楼,准备返回大内去了。
下方士民依依不舍,希望圣人能够继续留驻观礼。有一些感情更加浓烈的百姓甚至直接冲到紫云楼下,就连下方禁军队列都被冲击的摇摇欲坠。
百姓们虽然是在表达对圣人的崇敬,可是局面这么嘈杂也非常容易失控,若真闹出什么乱子来,那可就乐极生悲了。因此北衙禁军们便拱从着圣驾加速立场,金吾卫等则留在芙蓉园中控制局面。
看到对岸那乱糟糟的一片,张岱也不由得感叹怪不得日后皇帝要特意修一条从兴庆宫直达芙蓉园的夹墙复道,这要行止完全暴露在大众视野下来出出入入,早晚会出问题。
圣人匆匆离去,固然让与会的百姓们大感失望,但却让其他一些人感到庆幸起来。
圣人亲临芙蓉园与民同乐,固然让人心喜悦振奋,但是因为圣人光辉太盛,也让其他人都乏甚存在感。而且因为圣人在场,也让一些不够庄重的节庆项目不方便展开。
圣驾离开之后,曲江周边气氛顿时也变得越发活跃起来。已经按捺多时的张埱这会儿连忙牵出从张岱这里借出的骏马,翻身上马而后带着几名家奴便呼啸而出,呼朋唤友的绕着曲江炸街去了。
与此同时,各家权贵豪族也都造起戏台、锣鼓开场。曲江池里花船游梭穿行,堤上香车宝马也结队出游。
张埱之类的京中纨绔们,一个个打扮的仿佛羽毛斑斓油亮的小公鸡一般,追着那些香车不断的叫嚷呼喝。
香车上所乘坐的那些美艳女伎们也非常懂得撩人心思,满脸春情、秋波流转,将一个个香囊、一束束鲜花向车旁的纨绔们、以及那些豪室帐幕下抛扔过去,将游人们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再引诱着他们或向赌场、或向淫窟。
张岱原本还坐在帐幕外,欣赏着这一幕幕声色犬马、纵情享乐的画面,可是很快便不断的有人将鲜花、香囊向此抛来,区区一刻多钟时间里,在他面前的毡席上便散落着十几个色彩各异的香囊。
张埱带着张岯从另一侧返回来歇脚,本来还待炫耀一下自己的收获,看到这一幕后,不免嫉妒的哇哇乱叫,但很快他又翻身下马,捡起那一个个香囊用丝线串起,然后挂在了自己的身上准备外出炫耀。
“阿叔匀我两个!我见几个馆学同窗另侧行来,我这里全无所获实在太丢脸!”
张岯见状也是心意大动,张埱对此却充耳不闻,只顾自己炫耀。适逢此时又有一支香车队伍自此游行而过,香囊又如冰雹一般向此砸落过来,张岯便眉开眼笑的捡拾起来。
其实他们这种家室子弟本就是欢场女子最爱,倒也无谓风采如何,何况张岯本身也并非丑劣之徒,自然不患青眼,只是之前跟张埱一起乱窜,看起来就像是好生事、爱白嫖的无赖浪荡子,自然让人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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