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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272节

  像是遍布张家内外、严查出入人等那些卫士,都还只是小问题。张家人为了迁就公主的起居生活,每天只能在固定的时间里在家里公共区域活动,其他时间只能待在自家的小院或者房间中,不许喧哗笑闹,入夜后不许亮灯到深夜,食料也必须要接受监查、饮酒需有定量,不得多人聚餐到深夜等等。

  就像后世小学生里偶尔有那么几个家境优渥同时又爱矫情、爱秀优越感的少男少女,爱对同学挑三拣四、指手划脚,所不同的是,宁亲公主是真的皇家公主,旁人遵照她的生活标准来安排自己的生活,既是礼规、也是法律,所以让人加倍的反感和厌恶。

  除此之外,公主那些随从奴婢们也爱通过踩贬张家方方面面来获得虚荣。她们一个个就像是顶流爱豆的粉头们一样,对张家这种不入流的家规家风嗤之以鼻,以此来彰显自己作为天子家奴的优越感。

  总而言之就是一言难尽,或许这些只是她们生活的日常,但是落在张家人眼里,无疑是家里闯进一群鼻孔朝天、撵又撵不走的优越怪。

  所以说婚姻这种事情,不说门当户对那种陈腐的观念,起码要在三观和生活习性上对齐颗粒度,要么就找个能够无底线迁就自己的配偶,否则那就是互相折磨。

  尤其是这种古代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大家族生活,忍气吞声的去容忍迁就别人的媳妇,且还完全不能反抗,这种折磨更是堪称酷刑。

  皇帝将公主嫁入大臣家里,固然也是一种恩宠和荣耀的体现,但其实也是把一个大探照灯直接杵在人家里。家里有这样一个货存在着,你还想结党营私?营个屁,啥人啥事都给你抖落的明明白白的!

  所以这一次公主回宫奔丧去,整个张家族人们全都是如释重负,如果不是因为皇帝死了妃子、实在不能拍手交好,否则这会儿家里怕不是到处都充满欢声笑语了。

  张岱在自家院子里歇息未久,便有家人来告他爷爷张说召其前往后堂相见,于是他便连忙往后堂去,来到这里时,便见他三叔张埱以及其他几个叔伯和堂哥们也都已经过来。

  “你等近日各自事务都先推脱延后一下,也不要别去,明早便向公主府去,随驸马一起出入宫禁以助治丧。”

  虽然心里也是挺不爽这个儿子,但关键时刻总还得摆出一个人场出来,因此张说将家中子弟都召集起来,认真叮嘱道。

  众人闻言后也都连忙点头应是,别的不说,能够参加一场皇家丧礼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这些日子出出入入饱受监管约束,不就是为的在这种场合上能露个面吗?

  张说想了想后又说道:“公主清早去时匆忙,归后自应结庐处哀。家中人事杂乱,恐怕不便隐居静处。明早你们去时,将遗留事物一并携往公主府去。”

  之前他还抱怨张垍与公主别居于外、冷落家人,这几天相处下来,也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索性便趁这机会再把两口子给送走。

  闻听此言,众人全都精神一振,张埱更是连忙说道:“阿耶放心罢,儿一定将屋舍打扫干净、绝无遗留!哪怕公主觉得我家院舍宜行,我都把阶石铲起送去!”

  旁人总还有公务或者学业,可以在外稍作躲避,他一个无所事事、在家啃老的老儿子,这段时间也是倍感压抑,听到有机会把瘟神送走,那可真是积极踊跃得很,简直就要喜极而泣。

  “胡说什么!”

  张说虽然也有点顶不住,但听到儿子说的这样露骨,又瞪眼训斥一声,旋即才又摆手道:“你等且先退下,宗之留下来。”

  待到众人悉数退出,张说才又示意张岱到近前来,口中笑语道:“敕书受未?”

  张岱闻言后便点点头,他爷爷虽然连日不上朝,但自有耳目在朝中,他晋升监察里行这种小事自然很快就会知晓。

  “我本以为裴光庭或会安排你兼处中书主书,却没想到竟是监察里行,看来他对你确也是欣赏得很啊!”

  张说见状后,便笑眯眯的捻须说道,对于孙子的仕途进步很是满意。

  中书主书是从七品官职,主要负责中书省内的各种文书事宜。虽然品级比监察御史更高,但本身只是一个令史官,是管理各种杂务的,通常由流外入流之后累积担任。监察御史则就重要得多,远非令史之流可比。

  “听说中书门下就此争执颇深,还是宇文相公发声助阵,此事才成。”

  张岱又讲起和宇文融谈话的内容。

  “裴光庭技不止此,所以为屈,不过是欲借别方势力压抑萧嵩而已。你又不是寻常卑官,若此小事进诉于上,尴尬的只是萧嵩。”

  张说闻言后便又笑语说道,张岱听到这话后不免颇受启发,自己的画像还在翰林院直堂挂着呢,真要进奏于上,圣人多半是要体现一下自己不拘一格赏用人才。

  宇文融帮这一把忙,还不如不帮,浪费了自己一次简在帝心、恩眷正隆的机会。他又不能天天按着几个亲王和太子猛抽,下一次被圣人注意到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你这开中法,思计倒是很别致。宇文融困于财计,对你多有赏识也是正常。只不过,边中近年多以和籴支事,他想要大行此计,萧嵩必然不会答应,两人失和不远矣。”

  张岱只想到推行开中法的话,盐池的生产和监管以及有实力的商贾等等各种元素,倒是没想到边中和籴的问题。

  因主持和籴而大放异彩、乃至未来拜相的牛仙客,如今也是深受萧嵩的看好和倚重,在河陇的时候便引之为判官副手,如今萧嵩入朝,对其更是多有举荐,俨然要以牛仙客为继任河西节度使的人选。

  宇文融一旦力主开中法,无疑会与和籴这种供军方式产生冲突,也少不了一番碰撞争执。

  和籴是当下主流的供军方式之一,而且依托此事必然已经建立起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利益链条,有了利弊就有了立场,这当中的水就不会浅。

  一想到这一点,张岱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一次算是把宇文融当作石子给丢出去投石问路去了,只看宇文融能不能顶得住这一股压力,未来他再做事的时候,也能有所准备。

  历史上的宇文融拜相百日即遭罢免,之后更是直接被流贬至死,堪称开元年间下场最惨的宰相之一,简直跟红花会总舵主有的一比,亮场有多么帅气,落败就有多么仓促和狼狈。

  后世还不乏人将之归咎为开元十四年与张说政斗的一个延续,但如今就从张岱的了解和判断来看,内情恐怕要更加丰富的多。即便扣除开中法这个意外的元素,那一系列凌厉的打击也远不是早已经退居二线的张说能够遥控指挥、组织发起的。

  张岱其实对宇文融没有太深的恶意,别的不说,单单宇文融能够针对存在已久的社会顽疾着手进行解决、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果,就说明宇文融属于那种愿意接受变化、甚至主动制造变化的人,是能够推动社会前行的进步力量,也是一个能够吸引火力的好靶子。

  “来日禁中或送杨贵嫔行状来家,你若有意,可代我执笔略为敷衍。近日徐元固事牵我思绪良多,别事难能立笔为撰。”

  张说又开口打断了张岱的思绪,他身为文坛大手笔,皇帝妃子去世邀其撰写墓志铭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他好友徐坚也在近日辞世,他专心于为徐坚撰碑,便将别的事交代给张岱,反正这小子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个。

第435章 李武韦杨

  胜业坊位于兴庆宫的西邻,也是长安贵坊之一,宁王、薛王皆宅居其中。

  张说原本在胜业坊中也有赐邸,只是这宅邸难以住下众多族人,所以才又在永乐坊造宅。至于胜业坊这座闲邸,则就在儿子张垍尚主时分给了张垍,另加左近官园,一同造成了如今的宁亲公主邸。

  这府邸位于坊东,和宁王邸比邻,有从兴庆宫龙池凿渠取水、穿宅而过,因此宅中也有山池建筑,环境很是宜人。

  这样的宅邸格局在长安城中,尤其是靠近诸大内的这些坊曲贵邸当中是不常见的,所以张垍以此为荣,不爱住回永乐坊大宅中,只热衷在公主府宴会时流。

  不过今日的公主府不像往日那么热闹,宅邸内外挂满了白练素缟,一片肃穆悲怆的气氛。清早张岱等人来到公主府随同治丧,别管各自心情如何,也要维持着一个肃穆悲痛的心情,各自眉头紧皱,低头咬唇不语。

  尽管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可当他们入宅后,见到张垍个活宝泪眼朦胧的扶杖而出时,还是不免有些傻眼。这明白的知道是在给丈母娘哭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自己老娘死了呢。

  说是治丧,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张岱他们做的,无非是跟着张垍一起去参加小殓仪式。所以他们来到公主府各自换了素袍之后,便陪同张垍一起出门去。

  张垍尽管已经悲伤的不能自理,需要左右侍人搀扶,临出门时还不忘瞪眼吩咐其庶子阿兰:“你不许随来,回家去!”

  那孩儿如今也渐有了自尊心,听到父亲如此嫌弃自己,霎时间也流出眼泪来,好像死了老子一般。

  杨贵嫔本来随驾于兴庆宫,染疾后便转回大明宫治疗,日前疾甚病逝于大明宫的便殿,其子忠王又进奏请殡母于其王邸中。

  因此张岱一行在离开公主府之后,便直往大明宫东南侧的十王宅而去。

  如今的十王宅倒还没有这样的称谓,因为王邸虽然造成不少,但真正成家入住的皇子只有几个而已,其他的仍处于闲置状态。

  张岱少与皇子交际,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在后世闻名遐迩的李家养猪场,对此间风物本来还略有期待,可是入此后却不免大失所望。

  这里本来是一座附苑的夹城,重新经过翻整后造起了一座座宫院。这些王邸格局都是大同小异,外是一圈高大的围墙,内中建筑以几座华堂为中心,屋宇次第向外排开,看着很是规正,乍一看确实气派,看久了就觉得死板。

  此时忠王邸已经有不少人员出入,除了禁中和王府的奴仆之外,还有朝中礼司派来的助丧官员,以及与忠王家有关系的皇亲国戚。

  杨贵嫔出身弘农杨氏观王房,即女皇武则天的母族,她的父亲杨知庆便是武则天的表侄,她的姐姐是中宗之子、节愍太子李重俊之妻,她的妹妹则是太平公主与武攸暨之子武胜之妻。

  与之一同入宫为当今圣人嫔妃的,还有一个淑妃杨真一,乃是她的同族堂侄女。另外,历史上听从武惠妃指使、参与构陷三王的杨洄,同样也是出身这个家族。甚至就连武惠妃的母亲,同样也是弘农杨氏族人。

  后世讲起武周到开元年间的政治变迁,有一个学术上的概念叫做“李武韦杨”政治集团,讲的是这一时期执掌国家大权的一个利益群体。

  这种学术上的概念只是为了便于让人理解错综复杂的政治脉络而进行的一个梳理和总结,并不能涵盖所有现实,但也的确是能说明一定的问题。

  杨贵嫔有这样一个家世,那就意味着她的儿子忠王更容易获得这个群体的青睐,而当今太子则是一个意外。

  当然随着先天政变发生,代表李武合流的太平公主势力遭到瓦解,“李武韦杨”也不再具有左右时局的能力。当今圣人甚至直接立娼女所出之子为太子,一样顺顺利利过了这么多年。

  观察事物的发展有很多角度,开天时期的时局固然是牢牢掌握在当今圣人的手中,但对李武韦杨们而言,这过程又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艰难曲折、“拨乱反正”并最终取得胜利的过程。

  如果说关陇军事贵族们是大唐先天带来的病灶,那所谓的李武韦杨就是由中提炼出来的毒性更烈的病毒,如附骨之疽一般附着在庞大帝国上盗取养分、呼风唤雨。

  张岱如今也勉强算是这个群体里的一个外围成员,他是武家的外孙,同时又与武惠妃有着良好的互动。

  但其实就连武惠妃,也只是一个边缘角色而已,她固然深得圣宠,但却独处深宫,并没有一个联系广泛的人事网络供其所用,以至于对张岱这个远房外甥都多有依赖。没有同党,又算是什么集团?

  总而言之,忠王的母族可谓是众多皇子当中最为人多势众的一个。如果说在此之前还少有体现,那么在这次杨贵嫔的丧事上,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岱等人来到忠王邸的时候,前来吊丧的宾客已经不少,之后更是络绎不绝的登门而来。

  车驾坐骑直将忠王邸外的街道都给占满,单单弘农杨氏族属男男女女便有百余人之多,且多数都有官职封命,县公以上仪仗者便有七八人,衣朱紫者更有二三十众。瞧这架势,已经不逊于一场小型的朝会了!

  “这杨氏当真人多势众啊!”

  看到弘农杨氏前来吊丧的架势,张埱也忍不住小声惊叹道。

  张垍本来还在前方哭泣,闻听此言后也忍不住收声回首说道:“这算什么,日前节愍太子妃薨,杨氏亲朋属众治丧者填塞坊街,不得已移柩城南殡宫,才得以顺利的礼尽安葬。

  如今已入年中,诸杨各归事所,眼下前来吊丧者还只是在京人员,还有郑公杨点大病于家,其亲属仍还未至……”

  节愍太子妃杨氏年初二月病逝京中,那时候正逢朝中考课选期都还未结束,许多入朝的外官也都滞留京内,丧礼仪式自然更加的盛大。

  不多久,忠王妻族亲属也陆续抵达了王邸。京兆韦氏同样也是重量级选手,尽管忠王大舅哥韦坚还没有秩满归京,但其同族亲长兄弟们仍是数量众多。等到这些人来入府吊丧,整个王邸更加的人满为患。

  杨贵嫔有一子忠王、一女宁亲公主,张家自然也是排名靠前的亲戚之家。尽管家中子弟都被派来跟随张垍一起撑场子,但是跟弘农杨氏、京兆韦氏这样的顶级老钱相比,仍是不免相形见绌。

  “阿耶真是不审轻重,他与徐散骑固然私谊深厚,但此间此间贵嫔之事乃是国丧,他先来稍立场面之中,而后再去又能如何?”

  看到其他家人多势众,直将自家给衬比的毫无存在感,张垍自然是大觉脸上无光,忍不住小声抱怨了父亲张说几句,旋即他又向后方的张岱招手道:“阿六你到前方来,到我身旁立定。今日出入多朝士,有来问候者,你要替我招应。”

  这货平日里眼睛长在脑门儿上,最爱在张岱面前摆谱,等到真到了这样的场合里,又觉得自家兄弟上不了台面,要让张岱上前去给他撑场子。

  张岱也想认清楚这些韦杨各家族人,以及他们各自在朝中所任职位,于是便也迈步入前,站在了张垍身旁,打量着入内吊丧的那些宾客们。

  他来到这里立定未久,便有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入前来先向张垍见礼,然后便又望向张岱轻声道:“张郎当真气宇轩昂,声迹亦多有闻,怪不得年未弱冠,便为在朝相公等举入宪台。某虽痴长,亦忝为新列,来日同僚,自应友好相处!”

  “这一位是河东忠公杨尚书贤息杨汪,去岁除服,新授监察里行,与你乃是同僚。”

  张垍在一旁开口介绍道。

  张岱在脑海里想了想才想起来,原来这是已故河东公杨执一的儿子,其伯父杨执柔还曾在武周时期担任过宰相。不过这杨汪仕途发展似乎一般啊,瞧着跟自家老子差不多,居然才只混到跟自己一样做监察里行。

  家世好未必就权位高,只是仕途会比一般人顺畅一些,但如果本身时运不济,又或者能力不佳,照样浑浑噩噩,不得升迁。

  不过话说回来,御史一类宪台官员本就不同寻常,诸如杜暹开元四年为监察御史,开元十四年则拜相,宇文融用时则更短,开元九年还是监察御史,开元十七年则拜相。

  按照他们这个升迁速度的话,张岱如今开元十七年任职监察御史,开元二十三、四年拜相也不算太早啊。

  当然张岱也明白这只是幻想,人家在担任监察御史前,都已经在基层进行了充分的历练,而他则一路跳级超授,是很难在二十几岁就拜相的,这么想也只是让自己乐呵乐呵。

  他这里刚和杨汪闲聊几句,便听到外间奏报禁中惠妃等前来吊丧,于是便连忙出宅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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