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279节
“谁、谁是外援?”
裴稹听到这话,顿时便又紧张起来,他从小便是一个老实巴交好孩子,连三曲都不敢去逛,哪有张岱那么多刺激的作死经历。
“能找到谁,就去找谁。先向中书省,再奔兴庆宫,要紧是快。若别处一时难及,门下省也可!”
张岱想了想后又说道,太子真要没了尺度,那解救自己还是其次,最要紧得是先把事情闹大。
这是他孜孜不倦搞事数年得出来的一条定律,事态如果小了,只有当事人自己难受,事情如果闹大了,大家一起难受。
裴稹这里连连点头,牢牢将张岱的叮嘱记在心里,几乎忘了自己东宫门童的身份,待到张岱拉了他一把,才想起来赶紧入前去导引入内。
两人这里行入未久,忽然一大群东宫卫士呼啦啦冲上前,将他们团团围起。
裴稹见状自是脸色大变,而张岱则扯其他一把便将之往人群外推去,口中则大喝道:“裴舍人陷我!你之前还说太子以礼相召、今是以礼相待?”
尽管刚才已经说好了,裴稹看到这架势还是有些慌张,而且自度来不及找援手了,当即便摆手大声呼喊道:“误会、误会!太子殿下命我召张岱入见,你等卫兵速速退下,切莫滋扰……”
“不是误会!太子殿下忽生兴致,着某等与张岱球场竞技以为观赏!张岱忝为侍读,屡召不至,姿态甚骄,着实该罚!太子殿下爱才,只要你入场较技,可以免责,否则严惩不贷!”
王守庆大摇大摆的从后方走来,抬手将一套马球护具抛在张岱面前,旋即回手扶住自己的佩刀,才又怒喝道:“速速穿戴防具、随我入场!若敢拖延,当场受刑!”
“谁谓屡召?教令呈来!某若有罪,当刑则刑!张岱直道君子、食禄王臣,岂是娱戏求宠的谄媚家奴!”
张岱闻听此言,直接抬脚将那护具挑飞回去,旋即便直接俯身坐在原地并大声道:“太常少卿薛縚,自恃亲重、蒙蔽太子!率更令王守庆,窃持教令、公报私仇!太子若召见,臣以言谏;若不见,则以命谏!尔徒谁敢伤我,必与此身共没!”
“张岱豪言壮义,尔徒切莫伤他!还不快速禀太子、再请教令!”
裴稹眼见张岱一副豪壮不惧的姿态,一时间也是大受鼓舞,当即便跺脚疾呼起来,旋即才又想起张岱方才的叮嘱,当即便转身撒丫子往外飞奔而去。
第447章 刑赏二器不知应用
张岱这慷慨决绝的姿态,让王守庆一时间都大受震撼、不知所措。
他本质上仍是一种纨绔心态,心中虽然对张岱多有怨恨,但却也并没有合乎规矩的方法去报复对方,顶多是把张岱围困起来殴打一番。
但这么做的的话,既不解气,他也担心自己会受到追究处罚。毕竟他兄长王守贞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着不慎反遭处罚。
所以他想借着太子的威势加上群徒恐吓,逼迫张岱到马球场上去,借着马球比赛将之殴打一番,致伤致残都不在话下。
即便后续有人追究起来,也只是张岱自己技不如人,与人无尤。每年因此致残、甚至致死的人都不乏,其他球手顶多赔偿一点钱财,却不算是什么大罪。
但他却没想到,张岱完全就不接招,而且还直接把调子起的那么高。
“王郎,此徒当真狂妄!他违抗教令,即是冒犯太子,自应严惩一番,以儆效尤!”
眼见张岱如此目中无人,周遭东宫卫士们也都气不打一处来,其中一名兵长便入前说道:“只消王郎一声令下,末将等棍杖齐下、必将此徒严惩不贷!”
“住口,不得妄动!”
王守庆闻言后当即便摇摇头,旋即抬手召来一名自己的亲信,轻声吩咐道:“入禀太子,说张岱已经被擒下,但却仍然桀骜难驯,请教太子该当如何制之!”
此间还属于少阳院的外围,人多眼杂,他若于此下令惩诫张岱,那无疑是将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须得太子做出指示之后,他再加以执行,就算有人问责,也有太子撑腰。
少阳院前殿这里,太子与丈人薛縚正满怀期待的等着欣赏张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狼狈姿态,可当听完奏报后,情况却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般。
“这王守庆徒为将门子,自谓胆壮豪迈,怎的如此优柔寡断!他自己将张岱严惩一番,难道事后我还会追究他不成?数十劲卒竟遭一人喝阻,还有何威势可言!”
太子闻听奏报,当即便一脸不悦的沉声道。
一旁的薛縚又说道:“这张岱向来桀骜胆大,因见群徒欲以娱戏逼之,心中便能料想此间不敢轻易加害,所以有恃无恐,乃至于更作狂言。然则言多必失,太子不妨将之召入,察其言行失妥,再加诘难惩罚!”
太子闻言后便缓缓点头道:“将张岱押入进来!”
不多久,张岱便在王守庆等人的押引下来到少阳院前殿,见到端坐上首的太子,他便俯身作拜道:“臣太子侍读张岱,拜见太子殿下!”
“张岱,你有何谏言欲进于孤,既已至前,从速道来!”
太子高坐于殿上,俯身望着张岱沉声喝问道。
“东宫自有谏臣,臣职在侍读,进圣贤之章以供阅览则臣之份内。除此之外,莫敢逾越。况太子殿下素来端庄得体,行事自有大家风范,人皆谓春宫得人、储君英明。下官自身尚且非是完人,又岂敢言于非分、卖直求名。”
入殿之后,张岱却一改之前在外间面对王守庆等人那副强硬态度,深拜于殿内,口中恭声说道。
“你、你说,你方才还说,欲以言谏、欲以命谏!”
王守庆见张岱言行大改,当即便脸色一黑,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太子也在殿上大声说道:“信口雌黄、出尔反尔,岂是良臣姿态!你自谓不敢卖直求名,但今却分明是欲以矫饰避祸!难道你以为凭此巧言令色,便可乱我东宫刑赏法度?”
“臣方才已有言,叹我储君英明。刑赏二器,太子殿下自然应用自如,臣又岂敢奢望此身能够豁免于外!臣虽不知身犯何罪,太子殿下自有英断,所以一身具此,恭待二器。”
不该头铁的时候,张岱也绝不头铁,只是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恭顺态度。
理论上而言,整个天下未来都是太子的,他在这里再如何据理力争,总也绕不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至理,索性干脆放弃自辩,免得自取其辱,反正除了这里,自有讲道理的地方。
“你不知何罪?薛少卿是孤亲长,此事你可知?之前太常寺中,你当众忤逆羞辱薛少卿,可有此事?”
太子听到这里,当即便又拍案怒喝道:“今薛少卿告事于我,所以我才将你召入此间。你狂悖无礼,先向薛少卿致歉,再来领罚!”
张岱听到这话后,便起身面向坐在殿侧的薛縚,向其长作一揖,嘴里也沉声说道:“薛少卿,下官前有失礼冒犯,令少卿于诸僚属面前颜面受损,今受太子教令,向你致歉!”
薛縚看到张岱弯腰向他道歉,心中自有几分快意。
但这小子竟然如此顺从配合,这也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在稍作思忖之后,他才又开口说道:“你狂悖忤逆,罪过深矣。区区致歉几言,休想得于宽恕!你前还狂言要进奏弹劾,夺我官爵,今日太子殿下面前,你再来说一遍,还要不要弹劾我?”
“不会。”
张岱听到薛縚此问,当即便干脆说道。
薛縚闻言,眸光顿时一亮,虽然不知道张岱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但他最担心的就是这小子仗着御史身份不依不饶的纠缠弹劾自己,于是当即便又说道:“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若有违背,你该当何罪?”
“下官既作此言,便会遵守,如有违背,自当再拜于此殿之中,恭受太子惩诫!”
张岱见薛縚还有些怀疑,于是便又垂首说道。
太子听到这里后,对张岱这立正挨打的态度还算满意,他又看了一眼满脸不甘的王守庆,旋即才又抬手指着张岱说道:“你既然诚恳认错,此事便暂且不计。自兼职东宫以来,你便疏于走拜。今日既入此,便共王令等于殿前游戏一番,可以恕你失敬之罪!”
张岱闻言自是心中暗骂,自己姿态都已经摆的这么谦卑了,这货却还是打定主意要谋害自己一番,而且还不敢直接加以刑罚,要逼自己到马球场上找虐。
他自家知自家事,虽然厩中颇多名马,但也只是控御驰行尚可,马球这种需要高超技巧的高强度对抗,他是远远不行的。
于是他便又再次作拜殿中,向着太子沉声说道:“臣兼职东宫,疏于拜直,是故太子殿下不知臣,此臣之罪也。犬马之戏,非臣所长,诗书文艺,臣之长技,所以圣人授臣以侍读之职而非车厩之任。弃长用短,非用人之道。太子殿下前不知臣,臣今惶恐以奏,请太子殿下雅察!”
“放肆!太子殿下如何用人,何须尔教!连番下令却屡不肯应,你是外以卑恭、内藏悍骨!今日这马球,无论如何,你必须要入场!”
听到张岱仍在推脱,王守庆当即便瞪眼暴喝道。
太子也在殿上沉声说道:“依张某所言,今日我若强使你上场戏闹,便是大失用人之道?之前你以诵《孝经》而得用,这样罢,要么你入场娱戏,要么你今再于殿中诵《帝范》《臣轨》,一字有差,殿外受杖!”
显然太子对于之前张岱以《孝经》戏之仍是耿耿于怀,方才张岱低头认错,只是给薛縚找回了场子,但今太子却还要给自己出气。
《帝范》是太宗皇帝编以自诫与诫子,是对帝王的规范,而《臣轨》是武则天编以诫臣,是对臣子的规导。二者政治意味比较浓厚,且还是科举帖经的典籍之一,不过本身不属于儒家的经典,所以真正将之研习者寥寥无几。
太子提出这一要求,明显就是在刁难张岱。而张岱也的确被难住了,这两篇文章他的确是听说过、没读过,更加不要说全篇背诵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要么到马球场上去接受王守庆等人的虐打,要么就趴在殿外接受杖刑,总归就是不能轻轻松松应付过关?
正当张岱还在思索该当如何应对的时候,方才便大步跑出的裴稹便又匆匆返回了少阳院,在被召入殿中后,他便举起一道手令来,向着太子作拜道:“启禀太子殿下,中书省有令召监察里行张岱入省奏事,言事态紧急,见令之后不需迟滞于途,速速入省受命!”
太子听到这话后,脸色微微一变,待到侍者接过这手令呈交上去,他拿在手里看了一番,沉吟了好一会儿之后,终究还是不敢干涉中书省的政令,着员将那手令递还给张岱,同时沉声道:“既然中书省有召,你便先去。但要记住,来日召你需速至,若有推托则严惩不贷!”
“臣谨遵太子教令!”
这话张岱在这一会儿便听了好几遍,语气固然狠恶有加,但只要板子没打到他身上来,那就都是放狗屁!
而且现在这情况那是回合制,老子也是乖乖来这里受了你们一顿训,算是给了你们面子。等到我离开之后,也别说召不召见了,你们老老实实等着老子出招吧!
第448章 终南捷径尽可攀
“幸亏裴郎及时返回,否则我命休矣!”
在离开少阳院前殿后,张岱一脸感激的对裴稹说道。
裴稹闻听此言,心内也是一凛,上下打量张岱几眼,口中小声说道:“事情真有那么严重?太子当真有害你之心?”
当然没有那么严重了,太子一干人等是标准的色力单薄,即便是有谋害自己的想法,也因为心中顾虑诸多而投鼠忌器,不敢真的付诸行动。他们如果真有这个胆量的话,张岱哪怕再怎么巧舌如簧,也都难以应付过去。
不过张岱要活得正当反击的权力,当然就要在裴稹面前将情况渲染的更严重一些,因此便又叹息道:“我本以为太子只是因薛少卿事,想要将我教训一番,为薛少卿讨回脸面,却没想到他竟指使霍公之子来加刁难!
霍公一家与我旧隙,裴郎想必有所耳闻。我平日里都是能避则避,不敢入近,却不想霍公之子又攀于东宫,父子俱得宠于当时,日后我的处境恐怕要更加艰难了!”
“唉,北门官势太盛……”
裴稹听到张岱这么说,便也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旋即他便又拍拍张岱的背安慰说道:“你也不要太过忧虑,太子并无暴戾之名,或为身边宵小蒙蔽一时,久必能有所自悟,知你乃是忠义之人,届时自然也不会再轻受蛊惑,会以礼待你!”
“久、又是多久呢?宵小不退,视听难清!若我自知所行乃是正道,自当力破邪道,否则更指望谁人代劳?”
张岱听到这话后便又冷哼一声,眼见已经将要走出少阳院,他便又向裴稹发问道:“你是与我同赴南省,还是继续留直?”
“你去罢,我要到傍晚才归。方才事告我耶时,他也很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且先往,稍后再聚。”
裴稹做事很有责任心,不像张岱那样迟到早退、摸鱼成习,哪怕他这太子通事舍人竟日无事,但只要自己当直,都会从早到晚守候在此。
张岱闻言后便又向他摆手道谢,然后便走出少阳院,径直往中书省而去。
中书省这里依然很繁忙,萧嵩虽然是正牌的中书令,但既要在中书门下当直,又要兼顾兵部事务,因此中书省的事务日常还是由裴光庭主持。
如今裴光庭也不再只是召见诸司官员,已经开始着手推动一些政令改革,不过往往都是一些枝节性的问题,真正重大的时间他眼下也没有能力去推动。
张岱在廊外等候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裴光庭才抽出时间来召见他,待见他入堂之后,当即便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岱便把他在太常寺中和薛縚发生争执的原因和经过讲述一番,而裴光庭在听完之后,当即便皱眉说道:“只是如此?那马利征究竟是何人?”
他见儿子满脸焦虑的匆匆入省告急,便连忙下达手令,结果却没想到事态搞到这么大的原因竟然如此,多多少少让他有些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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