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260节
“当然要毫无隐瞒地汇报。”小西飞即答。
“太阁殿下,不是我不想回报您的恩情,只是您一面叫我总负责和议,一面却又不断搞动作破坏和议,你让我这么难做,那我也不可能没苦硬吃咯。若您真的想和唐人重启战端,那就直接下令给宇喜多八郎(秀家)罢,我等依旧愿为您冲锋陷阵......”随即,小西行长找到随军的神甫,在间特地修出的告解室里,诚恳地在天主的见证下,向太阁致歉。
就这样,要时罗的尸身和其余小西军的罪卒脑袋,一起被吊在求礼旧城的城门处,被朝鲜民众畅快地砸着石块,而他的脑袋正在盐水里畅游,搁在船只上往经略衙门走,他的双手反方向,正在向着名护屋城走。
朝鲜王京的昌德宫仁济殿,李昖有气无力地坐在中央,几位心腹大臣则分坐对面。
因景德宫在日军攻陷王京前李昖出逃,被愤怒的乱民给烧毁,现在正在筹钱修复,王室便全在昌德宫住宿办公,廷议也全部在此举办。
现在李昖厉行节约,烛火不多,将君臣照得如鬼蜮般阴森森的。
“要时罗的说法,确是元均击杀了关白平秀次。”柳成龙说道。
其实元均本是西人党,可柳成龙为了尽快让朝鲜水师出战(去送),以让元均出任三道水师统制使的条件,叫元均跳反过来。
现在元均却全军覆灭,朝鲜内部倒是好解释,可要是明朝的经略府问罪过来,那可难以招架,必须要找个人来背锅。
这个人,东人党一致认为,李舜臣最合宜。
“可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李舜臣却临阵脱逃,害死了整个水师。”另外位东人党大臣说。
“朕......朕岂望此战必能砍下日本关酋平秀次的首级?只不过忧心李舜臣这样的人拖延不前,养寇自重啊。”李昖慢条斯理地叙述出自己的看法。
东人党一听,国君等于在给李舜臣盖棺定论了,便再也没有顾忌,“陛下,李舜臣罪无可恕!”
“可是如果天朝就此对我们有所误会的话......”
“陛下勿忧,我等已将元均斩杀平秀次的功勋报于经略相公宋应昌了,这下大明君臣只会仇恨李舜臣。”柳成龙再次开口。
唉,柳成龙原本还不忍心的,可司宪府里刚刚安插进去的年轻官员却个个想踩着李舜臣的尸体往上爬,他们事前就聚集在柳的面前,半是强迫地要柳成龙「坚毅些果断些别丢份」。
李昖点点头:“最近备边司上奏,说很多将帅不服号令,全是因朝廷没有严加约束,看看天朝那边罢,自李如松以下,到高有勋这样的大旱獭,哪位不是欺瞒他们的朝廷?哪位不是各行其是?都是万历这样的平庸皇帝荒怠所致啊,现在我国将帅也想效仿这些人,那可就
糟了,所以即使李舜臣现在将平秀次。不,哪怕将平秀吉的头给献上来,也决不能宽恕他!”
接着李昖看了下柳成龙,又问:“开战时候,是卿举荐李舜臣的,现在要把李舜臣处死罪,卿的心中不会有甚么芥蒂吧?”
“臣罪过啊,以前臣家同李舜臣家相隔不远,觉得他还能有些用处,可以任事,这才推荐他为造山万户,还有后来的水使的。”柳成龙急忙伏倒谢罪。
“这样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吗?懂得道理礼制吗?”李昖又问。
“李舜臣这样的,确实立下些微末功勋,可壬辰倭乱以来,国家对武人的封赏太优,以至李舜臣这样的武夫骄傲自满,过于自满,自然不能再用。”
“你说得对,武臣轻慢朝廷的习气,决不能助长,不可不惩治,惩治自杀李舜臣始!”李昖用手狠狠拍了两下地板。
“忠——诚!”在场的东人党大臣,急忙伏倒,齐声呐喊。
第8章对倭棒和飞丸剑
最后,李昖同柳成龙敲定的是,派一名大臣前往左水营,接见我方间谍要时罗,由要时罗当面与李舜臣对质清楚,我朝鲜乃礼仪之邦,讲究个明正典刑。随即就将李舜臣降格为「白衣从军」,塞入槛车,发送来京发落。
至于水师全军覆没的罪责,一旦被万历追问的话,就用「元均阵斩平秀次」的功勋上报过去,以求个功过相抵,顺带让李舜臣背锅。
议定后,李昖将名曰李信实的三通官给喊来,交代他说,你先将这番意思拟成劄子,递交去定州的经略衙门给那天官宋应昌看,管叫他无话可说,我们再呈报给大明天子。
那李信实大略听过上一任宋老爷身旁的三通官最后的下场,回家后是战战兢兢写了封劄子,次日天不亮就骑上马,往定州去赶路。
“唰!”高有勋在庭院里将一根镶着铁头的木棒给挥直。
光瑛坐在廊下右边,阿泷坐在廊下左边,和侍女们一同鼓掌喝彩,说勋殿这一棒挥得漂亮。
“看来你们也略微懂些棒球的姿势嘛。”有勋笑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棒球?”大家都没听过这名称。
“哦,在朝鲜这边,就叫做对倭用心棒。”有勋将这特制的棒子收回扛在肩上,抬抬脚蓄蓄力,又是「唰」一声,狠狠敲在树干上,敲得树干乱颤,枯叶纷纷坠下,“这对倭用心棒,一打倭贼,二打勾串关酋之奸贼。”
打完棒后,有勋就将棒子收入到布袋之中提好,当着镜面,细细穿好了麒麟补子的锦衣,光瑛将大氅给他披上系好,有勋又将黑貂帽戴稳,举起绣春刀,唰地拔出,双眼间一道冷光浮起,而后唰地合鞘,挎在腰带挂钩之上,心想绣春刀是礼刀,是礼貌之刀善良之刀。不能染血,更不能染上虫豸的污血,真的做事,还得要我自己制备的「对倭用心棒」。
准备好,有勋抱了下光瑛,和她暂且话别:“我都安排周全了,求礼郡和丙方城交给李宗仁将军镇守,丝毫不用担心,我此去定州,说不准还要去北京面圣,不为别的,只为清扫朝鲜这群虫豸君臣,否则抗倭大业谈何胜利?瑛妹,此行你不用再鞍前马后辛苦,安心稳胎待产,遇事让阿泷多照顾你。”
而后有勋看着阿泷,没和她拥抱,而是抬起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说瑛妹就托付给你了。
“哥儿别挂念我,多毙几位虫豸。”光瑛嘱咐道。
当夜,高有勋驰至木浦,石流龙已备好艘海鳅船等候,二人都是锦衣卫打扮,站在船头,待到硬帆层叠舒展开来,被拽到桅头,船头拨开白色波浪,行进在黑夜之中。但石流龙丝毫不慌,即便上有阴云,下有暗礁,可他手掌着华玮制作的指南针,一路牵引船只方向,绝无差错地向着定州的海岸驶去。
“看来你和华玮相处的不错啊。”高有勋觉得心安。
“我俩都是南京乡里,也都对造船机巧如痴如醉,也结拜为异姓兄弟。”石流龙回说。
“好,希冀有朝一日,大明的宝船能重新冠盖全球,遥遥领先。”高有勋望着星辰,许下了宏愿。
定州经略衙门内,宋应昌坐在公案之后,看得三通官李信实走进来跪倒,就问有甚么事从王京而来。
李信实也不敢说话,只将劄子递上去。
宋应昌翻开劄子,是看了很久,而后用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下面的李信实,问:“你说关白平秀次为元均截杀,可天子明明要求谨守和议,勿要再开衅端。”
李信实就说,我也是听国君说的,那就是——“平秀吉下达的静谧命令,只对倭城的各大名起到作用。可对聚集在巨济岛的那批倭国海贼却毫无约束力,这群海贼无法无天,乘坐船只劫掠海岸和百姓。故而是平秀吉失信在前,再者朝鲜水师真是得了在倭国忠义之士的线报,得知那倭酋平秀次渡海,不为别的,正是要接替全军的大印,是平秀吉要重开大
战的征兆,我水师舰船抢先一步,截杀平秀次,却遭倭寇舟师大举围攻,折损殆尽。虽败犹荣......还请天朝作成援救。否则朝鲜三千里锦绣河山不敌,将要尽沦陷于倭贼之手,君臣百姓,号哭血泣于倭尘之中啊!”
说完后,李信实也没多余的神情,只是顿首在地,静待宋应昌的回应。
好一会儿,宋应昌才振了振袖子,缓缓问出几个疑点要信实答复。如果没法自己答复,可写信移咨贵君或领相西厓公。
“一者,即便巨济岛海贼劫掠在前,可知晓我方明白,自会质询那平秀吉,可岂能自专开战,还截杀倭国的摄政关白呢?
二者,你说元均杀掉平秀次,然那信证何在,我明勘验首级最为严格,可不能滥充假冒,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三者,平秀次渡海的情报是所谓潜伏在倭国的义士所献。然这义士是否可信,平秀次是否真的渡海,是否真的伏诛授首,你等是拿不出任何真凭实据,端的可疑。
四者,你等此般大事俱不先报经略衙门,自断出动水师,以致激怒平秀吉,覆师杀将,反累得天朝出兵来救,耗血费粮,岂不是裹挟天朝和圣主,反会招致圣主不满,届时雷霆震怒,你方可能接得呢?”
宋老爷一席质问,差点叫李信实自挂东南枝。
信实心中连呼惭愧惭愧,幸亏刚才只是转述。要是自己听了那群昌德宫虫豸的撺掇,说出些不经的言语,怕是耳朵甚至脑袋当即就要被经略相公割下,以示惩戒了。
于是李信实直接摊牌,实话实说:“宋老爷的四番质询,下官一番都不能答复,故而请移咨我家国君本人。”
“既然一番都不能答复,那这封劄子是何目的,莫不是做贼心虚,反诬攀咬!”宋应昌忽地将桌案一拍,震天响。
吓得李信实全身一瘫,当即软在地上,连说恕罪恕罪,又说请经略相公宽宥,我即刻回王京,按照经略相公的四番质问,逐次核实清楚,再来汇报。
宋应昌站起身,好似想了想,而后对李信实说:“没账,你暂且在官舍里住下,我在等个证物。”
而后还没等李信实说甚么,几位家丁便走进来,将其架起来,强行送到了一所官舍处。
无奈的李信实只能坐在官舍院落之中,四下里望了望,只见这官舍种了不少花草,还在隆起的土丘上修了座亭子,风景倒是甚美,不晓得以前有谁也在这里住宿过,为今也只好等了。
鸟岭之处,新任的庆尚道兵使金应瑞还没来得及正式召集三手军军官并将其接管,就有人来通报:“备倭总戎刘老爷有请。”
金应瑞不知何本,可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刘綎的营城之中。
南兵们修筑好鸟岭城砦后,刘綎和其千里万里领来的军团却没有入城,而是将其让与光海君幕府和三手军居住,自己在鸟岭的山顶,伐木立栅,撑起毡房。故而获得朝鲜人的高度评价,都说刘綎:“最为雅淡,秋毫不犯。”
待到金应瑞走到刘綎的营帐中,便见刘綎端坐太师椅上,身着轻便的半臂棉甲,头裹着赤红色龙凤图案的抹额,腰上别一把直剑,形制从未见过,想来是暹罗那边锻打的兵器?
而刘綎两侧,全是天竺、都蛮、三苗、暹罗等地找来的「向化家丁」,现在更有不少梳着茶筅头发的倭丁,摆列左右,各执兵器,像是佛寺廊下排着的金刚罗汉,每人的武器是奇形怪状,种种不一,炫耀耳目。
这弄得金应瑞一阵脾虚,软绵绵地告礼,而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听三手军丽兵营的教师们来说,兵使您唐突入幕,无端缉拿多人,还软禁了光海君,可有此事?”刘綎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
金应瑞只是说,听了潜伏对马岛的忠义之士线报,朝鲜水师有一大功,却也有一大败,可全是为大明天子解忧排难,我等万死不辞,光海君开幕至今,无一丁点功勋。反倒拖延抗倭进程,我国君烦恨异常,特叫我宣光海君回王京去,权叫我来代署幕政。
“你等君臣居在千里外的王京,却能绕开前线立功。难道不是收倭寇摆布愚弄,自毁长城!?”刘綎听完后,再也不雅淡了,明显动了怒气,“光海君开幕以来,同我等踏险勘地,历经千辛万苦,才立起来这座军城,而后操练、清丈、束伍、征粮,无不尽心尽力,而今倭情尚且不定,你等妄自开衅不说,还要颠弄是非,随意兴废边疆大员,是当我等是摆设耶?”
情绪有些激动的金应瑞刚想起身,就被声暴喝震得肝胆俱裂,喉头发堵,本能地往后一仰,又坐回到椅子上,只见刘綎身后的家丁里,冲出来位身材巨大的昆仑奴,浑身漆黑如炭,头发卷曲如蛇,脸上条条青筋凸起,鼻孔奇大如狮子,口唇朱红,龇牙咧嘴,方才那声暴喝就是他发出来的,更怪的是这家伙还穿着倭甲,手里挺着的倭制十字枪,在他体形衬托下犹如细棍,十字
枪的芒尖抵着金应瑞的胸膛,差不多只余半尺,就能扎进来,这一扎,直接就能把金连带椅背一同穿刺贯穿。
金带来的那群王京的罗将,全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看到这头暴怒的黑狮子,完全被吓瘫了,哪个敢过来救兵使,都跳到一丈开外地了。
“......!”这「黑狮子」炸雷般地喊出一番话,居然是日语。
金应瑞也不晓得是甚么意思,四肢发软,只是昏头日脑地听。
旁边一位皮肤白的倭丁会高丽语,传译给了金:“他是来自莫三鼻给的昆仑奴,被佛郎机人贩卖到日本,被信长公所收留为近侍,取名弥助,现在在刘总戎幕下效力,他说他最近做了梦,梦中信长公流泪对他说,自己的子孙被秀吉那奸贼坑得很苦。故而弥助要追随刘总戎回日本杀掉秀吉,叫你们高丽人不要惹是生非,万事都听刘总戎老爷的安排。”
金应瑞觉得没必要和这个黑皮猿人多费唇舌,只能将目光投向刘綎。
刘綎冷笑几声,对金应瑞道,你我都是行伍出身,深知军人当首推服从,我也不麻烦你,我营内教习三手军的总教师锦衣卫潘俊岩,自去了经略衙门勘定是非曲直,那么在此前,你将光海君他们给放出来,我们全等天子的圣裁,如何。
“这!”金应瑞也有自己的见解,三手军是我们朝鲜的武装,怎地归你们颐指气使了,可激愤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刘綎看出端倪,冷笑几声,说怎地,难道你还想和我交手不成。
金应瑞望去,不知何时,刘綎那把又直又细的锐剑立在了手掌,居然旋转起来,剑光夺人心魄,在营幕上是光影飞动,还带着嗡嗡嗡的声响,这招真的将金应瑞给压服了,人人都传说,刘綎外号「刘大刀」。可现在看来,他真正的杀手锏,便是这把剑,名曰「飞丸剑」。
“放人。”刘綎掌心的剑转个不停,对金应瑞发出了最后通牒。
“唉!”金应瑞只能屈服,只能低下了头。
同时,高有勋和石流龙的海鳅船,已经靠在定州城的浦口岸关处。
没多久经略府的后堂处,宋应昌已在焦灼地等待,他面前的长案上摆着个封闭的木桶,上面用黑墨写着名字,里面盛着的正是要时罗的首级。
可光是要时罗的脑袋,还不足以说明所有。
“有勋、流龙,你俩来咯!”当高有勋和石流龙进门行礼,宋应昌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招手。
一进来就开门见山,石流龙将一个长长的布袋摆在桌上,不过拉开后,不是对倭用心棒,而是一柄装帧华美无比的倭刀,“就是这把!?”宋应昌指着问。
高和石同时肯定地点头。
宋应昌便唰地将刀给抽出,刀身上面的铭文刻着的果然是「熊野三所权现长光」的字样,并且看这柄倭刀的质地,当真是千锤百炼的宝刀,是决做不得假的,“我闻得,倭人最重宝刀,乃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一柄宝刀锻成,绝不重复,在谁个手里那便是谁个,照你俩说法,这柄刀便是那关白平秀次所有?”
“经略相公,这等杀身灭家的干系,我和石千户哪敢虚捏?”高有勋抱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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