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408节

　阿泷自然是喜出望外。

　感谢完后，有勋捧着铁炮，坐在院子里，看了看天，又想起那晚和濑川夫人的不俗体验，不由得出了神，“此事我在信中已告诉过阿泷，那莞岛表面上是给阿泷的，其实是补偿濑川夫人的。唉，也不知她能不能接受我的赔礼道歉呢。”

　阿泷刚过院子，迎面就见到了光瑛。

　阿泷还是知道眼色的，晓得越是得意越不能得意的道理，对着光瑛立即低头行礼。

　“别害怕，勋哥儿还是离不得你，我先前打你，那是因你骗了我，不是要专宠的意思，在釜山这里，谁胆敢要专宠，就该遭到讨伐。”光瑛是振振有词。

　阿泷却用华美的袖子掩住脸，故意装得有些忧郁：“瑛姐，你别为难阿泷我咯，只怕家中的前门已迎入新人来，你我若再要惹勋殿生气，那就要拾取行李，从后门灰溜溜地走。”

　这话，就是晴天霹雳，一下打在光瑛的脑门上。

　“甚么，勋哥儿要纳那倭贼立花的遗孀？”偏厅之中，光瑛和阿泷对着面，听完阿泷的叙述后，光瑛不禁大惊。

　“说那立花宗虎，不过也是赘婿养子，倒是那女子是立花真正的苗裔，其实勋殿也不是要纳妾，而是送子，送了子给立花，立花便有了后人，且能真心与唐国世代友好。”阿泷编得还有模有样的，“不过瑛姐你也不用担忧，那女子就呆在倭国城中，不会歪缠勋殿的......”

　阿泷摆龙门阵时，有急信飞脚从日本方向传来。

　“神流川大战，石田三成和丰臣秀次的西军获胜！？”读完信纸上寥寥数行，有勋又惊又喜。

　第10章德川灭亡

　神流川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多次，是非曲直难以论说......

　说到底，影武者家康最终惜败的缘故，一是佐竹，二是真田，三是最上，四是秀次和三成采取了正确的行军和决战策略。

　当然五是，有勋给的炮队和女真骑马队起到了一锤定乾坤的功用。

　还有六，伊达政宗的首鼠两端。

　被石田三成恐吓加上利诱，那独眼龙政宗的立场又开始动摇，便真的集结起五千兵马来，相较于秋田区区二十万石的封邑，已算是下了血本，可叹昔日曾在奥州横行霸道的伊达军，支柱家臣是死的死出奔的出奔，政宗的算盘是：若最上义光对白河关的攻打顺利，那就顺势而为，将一揆骨干给打包卖掉都在所不惜。若是最上的战事不顺，也可反水背刺，倒向德川阵营。

　出乎意料的是，最上义光的旗头刚到白河关不久，临时修筑白河城防的德川最忠臣的鸟居元忠，便主动投降。

　三河魂啊，三河魂。

　鸟居元忠素来自夸为家中随一的忠臣，其履历足以证明，从德川家康幼时当人质开始，元忠便伴随其左右，在鸟居家长兄阵亡次兄出家后，元忠才得以继承家门，其后德川家的诸多战事里，鸟居元忠展现出。嗯，很一般的指挥能力，主打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经历过侦察敌阵被铁炮打瘸腿的惨痛经历。

　在治政上，鸟居元忠也是明显的属于那种「不对领民负责，而只对权力来源负责」的典型，德川转封关东后，他被分封为下总国矢作城的城主，下辖合计八十四个村庄，而后硬是被鸟居元忠检出了四万石来，无他，和而今河南归德府知府蒋忠俊差不离，用的是小单位的绳尺丈量，愣是丈量出二倍的田地来征税，在关东还得了个响当当的名号叫「矢作绳」，足见鸟居元忠对绳艺的精通。

　可鸟居元忠理直气壮，他自命为随后征伐、威慑奥羽方向的先锋大将，多丈量田地多榨出米谷、兵丁来，为当主尽节，不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鸟居元忠忠的是德川家康，而不是影武者啊。

　而今的当主是影武者，实际名叫世良田二郎三郎元信，重臣们多多少少都晓得，更别说和真实家康有竹马情谊的鸟居元忠。

　和秀忠一样，鸟居元忠不能容忍如此。

　更隐晦的是，鸟居元忠的正室妻子，是樱井松平氏的女儿。

　而樱井松平，和当年家康祖父的死，多少也有些讳莫如深的关系。

　故而鸟居元忠的三河魂，在这关键时刻爆发。

　而那影武者家康，原本在收服井伊直政和神原康政这般的家中元老支柱后，未免有些飘飘然，同时收拾秀忠后也来不及整合家中，谁忠谁奸，谁是最终会跳反的狼人，实在是没办法短时间内辨别，可惜影武者连本多忠胜都怀疑过，却没过丝毫怀疑过始终兢兢业业诚诚恳恳的鸟居元忠啊。

　井伊直政没有三河魂附身，他看重的是集体利益。

　神原康政原本对名利就比较淡泊，多次说老臣争权乃亡国之兆。

　可鸟居元忠却是土生土长的三河人。

　白河关，就这样被鸟居元忠献了，元忠还对最上义光说，德川真正的家督该是秀忠。如今正被冒牌货囚禁，拨乱反正便在今日。

　义光便宽慰鸟居道，如能如此，你便是反正首功，当之无愧的头号忠臣。

　于是鸟居元忠部便加入到最上义光阵中，又开始从背后逼近正在行军的神原康政所部。

　伊达政宗看没必要跳反，也跟着最上军一并南下。

　“彦右卫门到底在想甚么！”原本已逼近佐竹太田城却得知鸟居元忠反水的神原康政大惊，反身来与最上、鸟居、伊达、九户联军交手，两军沿着那珂川上游狭隘的河谷，如袋中之鼠般拼命撕咬。

　差不多同时，西军主力得到浅野长政的接应，出甲州街道。

　而上杉景胜在雪落时，再度得到三成密使——“战后可加赠上杉整个会津，上杉军此刻不必去会津，沿沼田城方向的三国街道直下上野、下野”的承诺后，便不再犹豫，动员起一万二千人，踏雪至沼田城下，与真田昌幸会师，猛烈袭击沼田城下前来增援的平岩亲吉、牧野康成所部，原本沼田城不大，平岩、牧野带来的四千兵马只能呆在犬伏宿里，结果遭上杉勇将甘粕景持、水原亲宪还有真田军的夜袭，瞬息溃败，残部连本据都不敢回，而是全部退去箕轮城。

　“博陆殿、内府，不用顾忌箱根山出入的德川军，其不过是虚兵把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直接突出甲州街道，也不用顾忌上野诸城，叫全军备好三日粮秣，急驱德川的老巢江户。”待西军主力抵达甲府城后，在此等候的先锋岛左近在得知沼田城夜袭胜利后，立即向秀次、三成献策。

　“是非成败便在此一战，就按左近说的办，叫假倭们为先锋，乱入武州！”丰臣秀次言毕，举起军配，面对西军所有将领下达如此命令，并吃了昆布汤和小豆饭，祈祷胜利。

　岛左近便立刻率近二万假倭兵，出甲州街道，该处同德川的关东交界的要冲便是险要的山城八王子城，守备此城的便是由武田遗臣所组成的「八王子五百同心众」。

　甲州武田灭亡后，其遗臣以窪田正胜、原胤从、荻原昌之等为首合计九人，前去投靠了德川家康，被家康任命为甲斐九口奉行，各自领队驻守街道的九处隘口，其后转封关东，甲州归浅野长政，这九口奉行便带着五百同心，移防武藏国的八王子城，继续担当边境警备。只不过警备对象，从原来的东部转向为西部。

　八王子城山高城陡，岛左近便委托假倭的军将郭国安、李宗仁，领四千兵连带攻城的大铳也即臼炮，围攻八王子，自己则继续勇猛突进。

　待到岛左近先锋冲到泷山城下后，围攻水户城的影武者家康再也绷不住。如果叫上野的上杉、真田联军和岛左近会师，那可就回天乏术啦。

　唉，真的

　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啊。

　影武者家康自问已尽力了，可是没法子。

　而今唯一的希望，便在自己以「源家康」名义给万历的信件能发挥作用，在明国斡旋下，保住德川的家名，侥幸还能有翻身的期望。

　德川家康便立刻焚毁包围水户城的城砦，极速向神流川方向进发，该处是上野、武藏的交界地。若是神速的话，还能抓住西军结合部的破绽，来个各个击破。

　可德川的动静，却被水户城的佐竹义重察觉，佐竹义重当机立断，举起爱刀「八文字长义」，号令全军说，内府军势已至，德川家败相已显，即刻出城逆袭！

　所谓的「八文字长义」，乃是当年佐竹义重与后北条军鏖战时，一刀将名后北条武者从兜盔到腰，劈成了八字形裂开，故而得名。

　如今德川，岂不是要重蹈后北条覆辙？

　在佐竹军突袭下，德川军退走的不是那么从容。

　尤其是绕去城东南「备前堀」的井伊直政的「赤备」，因没法与影武者家康的旗本靠拢，而遭到佐竹军重点照顾，井伊直政抱病，亲自持枪立马于阵头，与潮水般涌来的佐竹军缠斗混战，佐竹军打首的是一员步战的勇将煞星，名曰真壁氏干，挥舞根长达二米的木棒，上面包覆着铁钉，见到德川军的头目就猛打，双方沿着那珂川、备前堀还有千波湖恶战不休——里见军的船队见势不妙，居然扔下陆上鏖战的队伍，沿着河川溜之大吉了。

　足足战了两个时辰，身穿朱红色醒目铠甲的井伊直政被佐竹家臣车斯忠的铁炮队齐射击中，坠落马下，一摸，却是腹部中弹，弹丸把肠子都撕碎了，气息奄奄的直政只能悲叹「德川气数已尽，东国的气数已尽」，接着便切腹自尽了。

　至于赤备军，多名头目战死战伤，最后沿着各条道路溃逃。

　那边，影武者家康的旗本败走，穿过数国的交界地，抵达神流川时，只剩下三万不到的兵马。

　而西军联军的先锋和主力都已到神流川一带。

　石田三成不断催促上杉景胜扔下沼田城，与德川旗本主力会战。

　最终上杉景胜请真田昌幸继续包围沼田，自己则南下，也出现在神流川的北岸地带。

　决战时刻，飞沙走石，神流川刮起大风，在风中，东西各部鏖战不休，影武者家康大概也自知时运至此，便拉来数名与自己身材相貌粗似的家臣，穿戴起铠甲，都打着「厌弃秽土」的战旗，在风沙里分几个方向突击西军的大将阵幕，也即「千成瓢箪」马印的所在地。

　瓢箪即葫芦，谐音福禄，秀吉用此为马印，加上个「千成」，寓意每次战胜便会增加个小金葫芦，直到功勋福禄无边如海为止。

　面对德川的影武者突袭，石田三成也早有准备，备下三柄千成瓢箪的马印于不同方向，叫德川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目标。

　就在双方血战近三个时辰不分胜负，且伤亡都十分惨重时，忽地西军阵后有人大喊，“野人辫子兵来咯！”

　只见狂风烟沙之中，千余被全庆行都司骗来的盗挖山参的野女真，都骑着战马，在额亦都长子班席的带领下，蒙着棉甲，都不戴帽盔，光着脑袋，辫子凌空飞舞，举着大刀、铁棒，从侧翼冲出，一个冲锋，就将德川军的右翼给冲得七零八落，也彻底打崩了德川全军的士气，其右翼的残兵在女真骑兵的穷追下，纷纷投神流川里溺死，浮尸数里，接着中军连锁反应，开始转身向江户城逃奔，最后左翼大将本多忠胜和结城秀康无奈下，至秀次阵幕前表示降服，乞求饶过本家将士的性命。

　至于影武者家康，在乱军里继续突击，奋战到最后时分。直到身影消失，不知生死.....

　战斗到黄昏时分方才平息，西军全员追击了十里，斩获德川有名武者首级七百余，杂兵还有足轻首级近四千，石田三成从近江国带来的男女首检师在神流川清洗首级直至次日晌午，才算是完工，西军诸营高呼胜利，雷动四野。

　“勒令上州、武州诸德川城池投降，江户城总算能传檄而定。”丰臣秀次大为惊喜。

　没想到啊没想到，多年前小牧长久手自己败战的耻辱，今日总算是一雪了。

　东侧，德川军别路神原康政的命运也算是尘埃落定，在得知神流川主战场结局后，神原所部直接溃散，神原康政本人穷极无路，在太田城北的群山里，找到处隐蔽的密林，也自刃了，还留下封信件，痛骂——“瘸子鸟居彦右卫门出卖主家，不得好死！”

　唯一的麻烦，便是江户城。

　留守该城的本多正信、正纯父子，在知晓神流川的战况后，自觉无望，又知若将秀忠放出来，对方也不可能宽恕自己，便领着家臣冲入牢狱之中，将秀忠连带其妻子浅井江，统统杀死。

　可叹那浅井阿江，同淀姬茶茶本为姊妹，刚刚嫁给秀忠不过一年，却落得同茶茶前后共赴黄泉的结

　局，真叫人嗟叹命运无常。

　随即便是家康的诸多妻妾，本多父子也将她们给锁入间仓房内，放上火药和火油，点火爆燃，待到火势熄灭后，残垣断壁间满地焦尸，无法辨认清楚，惨不忍睹。

　在熊熊烈火前，本多父子也切腹，临死前本多正纯对父亲说，我总算体会到母亲当初分娩我的痛苦......

　烟尘升起在江户城的上空，德川至此短短十多日，便实质灭亡了。

　“不可杀结城秀康，希望博陆殿能宽恕他的性命，继承德川苗字，好对明国交代。”在胜利进入江户城后，石田三成就建议秀次，不需斩草除根，方便应付万历和高有勋，免得他们来问三问四添乱。

　第11章文字狱

　如何应付明国，石田三成已非常圆融了，可问题是如何瞒过高有勋。

　三成就又说，塞给他兵员，他现在有二万假倭，还有千把女真骑兵，他不嫌够，马上明朝皇帝又要平定西南苗夷的叛乱，需要抽调全庆行都司的军马，那就把此次大战后所催生的无主无地的牢人统统都送过去，这下别说假倭，真倭他也有了，并且我方不似他那般市侩，我们是无偿送。

　至于战前会合众们要提供的第二笔和第三笔借款，三成笑嘻嘻，认为压根不用再借，也无需用秋田羽北的土地产出去交换，我们武家政权是决不能受制于商贾的。对于满身铜臭味的商贾，能用则用之，不能用则杀之，他们的财平日里就是我们暂且存着的，需要时自然就会拿回来，天经地义——如果不能直接拿回，那就先借他们的债，然后用各种手段赖掉便是。

　对此，秀次也赞同。

　主要能帮到仲父的话，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将结城侍从（秀康）改回为德川苗字，转封去锅岛直茂的清洲城，合计给十二万石......保存德川氏的香火，以示我们的仁义，而整个江户所在的武藏国，全都封于锅岛......”

　现在广袤的关东八国二百五十六万石，就像摆在秀次和三成眼前的诱人的南蛮大菓子，刀柄也都在他俩的手中，想想都是美滋滋的，别说德川家，就是蒲生家的会津起码也能砍下八十万石来。对此，三成提议从德川的遗领内割下百万石来充作丰臣的藏入地，其余的分割给此役立功的诸位大名。

　“那这些藏入地上的田土还有矿山，便请内府大人精心为丰臣公仪治理罢。”秀次虽语带感激，然心中却已确定，三成依旧只是个奉行官，或是会计师的思维，他这辈子也挣脱不了丰臣的公仪，就好似星辰总要围绕着太阳转那般。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当秀次说，内府此次最为劳苦功高，新增的百万石藏入地，我要拨出十万石来加于内府。

　石田三成立即拜倒，口称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