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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148节

众人啧啧称赞:“原來卧子有这等的艳福,怪不得急着回去呢!”

吴伟业仰头干了杯中的酒,说道:“既脱布衫,下面自然是鞋袜了。我再送三句:六寸元肤光緻緻,绣鞋儿,硕大无朋。”

吴昌时见他出语几近猥琐,不顾陈子龙脸色有些尴尬,忙问道:“此酒令倒是沒有犯规,只是‘硕大无朋’四字从何处想來?”

“快说,快说!怎么得來的?”众人不住追问,吴伟业偷睃陈子龙一眼,暗自悔愧,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这个……倒也不是讥笑嫂夫人的……就是小叔与嫂嫂也不敢胡闹的。这个……另有所指,只是事关宫闱,不可随意说的,不然被厂卫侦知,那还得了?”

“什么宫闱秘闻?定然是假托之辞,怕嫂夫人老大的耳刮子打你!”众人哪里肯依,吴伟业知道躲不过,更怕陈子龙误会,压低声音道:“听说翊坤宫袁娘娘脚大于常人,被田娘娘讥作肉屏风……”

张溥横了他一眼,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日辇之下,这些痴语妄言你也会信?此令捕风捉影,照例该罚三杯。”吴伟业登时醒悟,知道此事若给人传扬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忙点头端杯喝了,遮掩过去。

周 之 夔 嘻 嘻 笑 道 :“ 到 底 是 真 是 假 ,咱 管 她 作 甚 !不 过 ,梅 村 所 说 的 艳 事 ,正好替我解了围,想出个酒令來:此恨绵绵无绝期,长相思,寤寐求之。可贴切?”

张溥不好硬拦,只好劝道:“贴切倒贴切,不过方才说的是卧子,怎么转到梅村身上?这般跑題的八股文,必被座师黜在孙山以外了,罚酒算是轻的,不能按常例了,换大杯來!”

周之夔忙道:“莫急,莫急!那我换一个,娉娉嫋嫋十三余,好女儿,美目盼兮。”众人越发不依了,纷纷叫道:“什么十三余、好女儿,这说的可是卧子之妻么?哪里着边际?”周之夔只得饮了。

夏曰瑚依次接道:“爱月夜眠迟,红禊儿,白露未晞。仍说卧子,想必过得关。”

吴伟业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來,弯腰指着夏曰瑚道:“夏兄的话可大大不合情理了,爱月夜眠迟一句,若是放在他人身上自然贴切之极,可卧子兄也如此这般,却不是痴了?他可是要夜眠早起身迟的,夏兄却偏要他迟睡早起,好生不体贴人!该罚,该罚!”

众人这才记起陈子龙妻子的闺名叫月儿,又是一阵哄笑,吵着要罚夏曰瑚三杯。张溥怕大伙儿闹得失了分寸,忙接令道:“万国衣冠拜冕旒,齐天乐,我武维扬。”

不料,一时情急,竟乱了令。夏曰瑚端杯欲饮,听了将杯子一放,拍手道:“好!我有作伴儿的了,一起喝吧!”众人附和道:“是呀!你用起《尚书》來了,也该罚三杯酒。”

张溥一面饮,一面说道:“我改作‘赫赫宗周’,何如?”

众人不依道:“好倒是好,只是已然迟了。”

子龙想起落榜南归,心中惨然,长喟道:“龙蟠虎踞石头城,望江南,禾黍离离。”众人喝得兴起,猛听他吟出此句凄凉的酒令,登时合座寂静,面面相觑。

吴昌时不满道:“大伙儿都在兴头上,卧子却偏要佛顶着粪,白墙点墨,拈出这样的酒令,实在是大煞风景。词语虽工,却与情景大不相宜,也要罚上三杯!”陈子龙也觉有些失态,竟不争辩,引杯大嚼。

张溥见他如此,叹息道:“卧子这十四字足抵得上庾子山那篇洋洋大观的《哀江南赋》。金陵六朝古都,历代兴废可以想见: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如今做了留都,风雨飘摇二百余年,真如唐人王子安所说: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放眼古今,悲从中來倒也难免,自然要以酒浇浇胸中块垒了。”

吴昌时拊掌道:“你们俩可真是古今第一伤心人了,难得这般的欢会,竟体味出这么多的悲伤來!我看这酒怕是吃不下去了,还是各自散了吧,卧子明日还要赶早动身呢!我这里正拟了个酒令送他:惜花春起早,春光好,桃之夭夭。”众人听他酒令说得贴切诙谐,一齐大笑。

众人拱手而别,张溥、吴昌时、吴伟业还要与陈子龙盘桓,就落在众人后面。正要离座出门,哐的一声响亮,旁边单间像是什么东西摔到地下,四人屏声敛气,就听里面有人斥骂道:“你个不长眼睛的混账东西,想办事却不愿花银子,拿这破烂货打发爷们儿?”

“这是前朝赵松雪的画轴,另有宋朝有名书家黄庭坚、米元章的手卷,都是我家老爷生平的至爱,也值不少银子呢!”

“多少银子,不就几张破纸么,竟值你家老爷的一条命?”

那人赔笑道:“刘爷,这画轴里有一千两银票,您老人家想必还不曾寓目?”

“这几两银子也弄來现世!你可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送冰敬,这般容易打发!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京城的行情,一点规矩也不懂,亏你竟做了多年的管家,看你一副穷酸的小样儿,哪个信你?”

“刘爷,这是我家老爷多年积攒下的,小的也知道打点要使银子,可我家老爷俸禄一向就薄,他又清廉自守,与人不相往來。授了个三边总督的缺儿,又是匪患极重的地方,实在一时也凑不了多少,我家少爷现在山海关做兵备道,他还不知老爷犯了事。这些东西您老人家先收下,小人再想法子筹钱,日后一定补上。”

“这行里向來是一手清的,补上是哪位大爷给立下的规矩?哼,到时还指不定认识不认识爷们儿呢?三边总督可是正二品的大员,这两年朝廷拨发剿匪招安的粮饷多得不计其数,说什么拿不出钱來,看來是舍命不舍财了。那好,爷们儿的话算是白说了,爷们儿也不缺这千儿八百的银子,你留着另请高明吧!”

“刘爷,您千万帮忙搭搭手儿,在小的这里是天大的事,您老人家那里还不是递上句话儿就妥了?就高抬贵手,帮我家老爷这回,小的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你这话说得轻巧,可是嫌爷们儿多讹你银子了?我说杨义,爷们儿也不与你多费口舌了,这事要咱帮你,非五千两银子免开尊口!”

“刘爷,这画轴、手卷怕不止五千两,您就高高手儿……”

“混账!这几张破烂发黄的旧纸值五千两?你当爷们儿是刚出來混的雏儿么,给你三言两语就轻轻糊弄了?你去门外喊喊,看能卖几两银子?”

“刘爷……”

“滚出去!爷们儿在这儿等你半个时辰,看你怎么混骗五千两银子?”

“刘爷、刘爷……您行行好儿,刘爷----”

“滚!”

张溥四人听得云里雾里,向那收拾酒筵的酒楼伙计问道:“小二,那边是什么人,如此骄横?”

伙计朝外望望,将门关严了,才转身低声道:“大爷们想必是外地人,竟不认得瀛国府的管家刘全老爷?他老人家可是有着大大的名头,满京城里沒几个不知道的!”

“瀛国府是什么來历?”

伙计吃惊道:“我看大爷们都是读书做官的人,京城那些外戚勋臣的府第怎的不知?这瀛国府可是大有來头的,府里的瀛国太夫人乃是当今皇上生身之母孝纯刘太后的老娘,那刘全是太夫人娘家人,又伺候太夫人多年,红得发紫,骄横一些哪个敢说半个不字?”

四人听说是外戚勋臣府上的家奴,知道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再追问。伙计却感叹道:“要说皇上可也真是孝顺之极,不到三岁,就沒了娘亲,听说他沒出宫做信王的时候,曾偷偷向老太监打听刘太后的坟茔,派了太监王承恩代为祭奠。有道是沒娘的孩儿无人疼,太夫人见了皇上,搂着心肝肉地哭叫死去的皇太后,皇上见了太夫人真如见了娘亲。一元复始,每年大朝后,皇上都要亲到瀛国府拜贺春节,恩赐的珠宝金玉,啧啧啧……”那伙计说得两眼放光,兀自意犹未尽,仿佛眼前堆满了金银珠宝,极是艳羡。

“啪啪啪……”四人心里正在各自嗟叹,一阵拍门声传來。伙计开门一看,见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中等身材,白面微须,向小二打躬道:“小哥,兄弟杨义,有几幅祖上留下的字画,因急着用钱,想到雅座求几位老爷发善心帮衬帮衬?”转身一揖到地,“实在对不住了,搅扰了老爷们的雅兴,各位就念在小人一片救主的忠心,包涵一二。”

“你带了什么字画?请坐下说话。”张溥刚才听了个大概,知道他有黄山谷、米元章二人的墨宝,有心见识一番。酒楼伙计见客人不怪,收拾盘碟出去,端上几盏热茶,关门退下。

杨义急忙将身上斜挎的一个绛棠色包袱取下打开,小心捧出三个卷轴,恭敬地递与张溥,在椅子上斜签着坐了。张溥展开一看,一幅是黄山谷的行书《松风阁帖》,一幅是米元章的行书《多景楼诗》,另一幅是赵孟畹纳剿度祷锷肌贰W邢缚戳丝钍丁⒘鞔≌拢际钦淦罚磥碚饧胰肥涤龅搅颂齑蟮哪咽拢蝗痪换峤饷凑涔蟮氖榛掏锤畎1鹚凳俏迩Я揭樱褪亲骷垡煌蛄揭膊欢啵绞辈丶叶际敲懿皇救说模胍匆谎鄱寄眩幌肴雌錾狭跞饷匆桓霾皇痘醯闹鞫U配弑呖幢呙劬σ豢桃矝]离开字画。

杨义见他爱不释手,撺掇道:“这三件书画是我家老爷心爱的宝物,不是老爷吃了官司,要用银子打点,哪里舍得出让!小人想这查楼也算是京城有名的酒馆,定有不少的官宦士绅巨商大贾,可去了几间雅座,却沒有几个识货的。”

张溥问道:“什么价钱?”

“五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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