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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147节

“怎的不好?”

陈子龙蹙眉道:“不是我无才,只是偏偏与众位师友一起鏖战春闱,你想各位都是高才,岂非我命数不好?”众人见他如此胸襟,各自赞佩,一齐举酒欢饮,满屋喧闹,高中金榜的喜悦兴头尚未褪尽,宴席之上倒也沒有多少离别的痛楚。

“來啦----,各位爷,这是咱们酒楼奉送的一道菜,有个喜庆的名儿独占鳌头,给应考的举子老爷们图个口彩,自打开春以來,赶考的举子们个个喜欢,讨个吉利么!”小二笑嘻嘻端上一个红铜高脚火炉,上锅下炉,炉内炭火噼噼剥剥地烧得正旺,锅里雪白的汤汁热气蒸腾。众人看这个菜上得热闹,注目细看,见滚开的白汤中煮着一只伸长了脖子的甲鱼。

张溥一眼瞥见酒席上那盘河间府的鸭梨,笑道:“春闱已过,这口彩有些晚了。不过,倒是契合今日的宴席。”他见众人不解,指点着甲鱼和鸭梨吟哦道:“世上万般愁苦事,无过死鳖(别)与生梨(离)。”众人哗然大笑。

“闷坐吃酒总无意趣。” 马 世 奇摇头道:“北京城偌大个地方,其实远沒有江南风雅。天如兄,去年金陵乡试放榜后,畅游秦淮,画舫买醉,彻夜笙歌,何等风流快活!”

“最难消受美人恩。世奇兄带了多少银子,竟到天子脚下做这般温柔富贵乡的好梦!江北的女子人高马大,个个如狼似虎的,不怕蚀了你的骨头?嫂嫂若是追问起來,如何交待?”

“梅村,哪个有你的鸿运!高中榜眼,皇上赐你荣归完婚,好事都归了你,饱汉子怎知饿汉子的苦楚!”马世奇咽下口中的菜道:“眼看春天将过,你以为只有闺中少妇才有哀怨之思么?”

张溥笑道:“终不成到旁边的胭脂胡同或纱帽胡同给你寻个解闷儿的过來?”众人纷纷叫好,有作势拿银子的,有口称跑腿代劳的,弄得马世奇脸涨得通红,急着分辩。

吴伟业忙解围道:“他哪里敢?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这点薄俸有酒吃就算不错了,还是省些银子给嫂嫂买些钗环为好。今晚还是照老规矩,行个令助酒吧!”

张溥点头道:“说起吃酒行令,我记得有个掌故。宋人欧阳修有一回席间行令,说好每人须作两句诗,所咏之事须触犯刑律。一人起句‘持刀吓寡妇,下海劫商人’,一人接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最后轮到欧阳修,好作的诗句已然不多,他思虑片刻,才说‘酒粘衫袖重,花压帽檐偏’。众人笑他坏了规矩,便要罚酒。欧阳修微微一笑,说出一番道理:‘酒能乱性,人若醉得不成形状,什么事干不出?’由此可知欧阳永叔诗风含蓄蕴藉,绝非幸至。平常的一个酒令都能如此,不降诗格,不乱方寸。”他见马世奇的脸色越发红得发紫,怕他误会了自己是有意嘲讽,忙收了话題,说道:“梅村此次奉旨完婚,实在是我辈的荣耀,酒令就以此事为咏,在《诗经》中出句,合成一个花名。”随即起句道:“宜尔子孙,男子之祥。宜男,是并头花。”

杨 以 任 道 :“ 天 如 说 了 头 上 ,我 就 说 脚 下 了。驾彼四牡,颜如渥丹。牡丹,并蒂花。新人不惟头面如花,脚下也步步生花。”

夏曰瑚道:“兄弟就将他夫妇二人一起说了。不以其长,春日迟迟。长春,连理花。”

马世奇叫道:“天如兄,这般雅致的酒令普天下有几个能行的?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拿來难我们,这酒还有法子喝么!”

周之夔、管 正 传 、刘 士 斗 几 人也嚷道:“这不是成心不教人喝酒么!就是对得出,搜肠刮肚的,也喝不痛快,还是换个容易的!”

张溥道:“换酒令容易,世奇你起句如何?”

“好。我说个《四书》上的,这大伙都滚瓜烂熟的,张嘴就來。譬如为山,以譬字打头的都行。”

夏曰瑚接道:“譬如行远必自迩。”

管 正 传 道 :“譬之宫墙。”

周之夔道:“譬如北辰。”

刘士斗道:“譬如平地。”

陈子龙道:“譬诸小人。”

杨以任道:“譬诸草木。”

四书的“譬”字开头的句子本來就这么多,轮到吴伟业已沒什么可说的,他看一眼收尾的张溥,见老师也在锁眉沉思,只好说:“在开头的已经沒了,往后放放吧!能近譬远。”众人嚷道:“不合规矩,为何把譬字说在下面?该罚!”

吴伟业诡秘一笑,答道:“凡屁都是五谷之气,本來就该放在下面,诸位兄台错放在上面,反倒來罚我,是何道理!”

第三卷 风雨江南 别挚友查楼行酒令 卖珍藏家奴救主人(二)

众人遭他取笑,不依不饶,竟要绕桌子过來灌他,吴伟业情知开罪了众人,躲逃不过,急忙举杯自罚。

陈子龙道:“说到屁字,我倒想起一个笑话。前朝有个翰林院吴编修,巧于诙谐调笑。一次他误入宫禁重地,被宫里的太监捉住问罪。吴编修求太监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这位太监对吴编修的名声早有耳闻,便说:‘听说你善讲笑话,今个儿你如能说得咱笑了,放你不难,可只能说一个字,多了不行。’吴编修才思敏捷,张口就说:‘屁。’太监不解,问道:‘这有什么笑头?’吴编修道:‘放也由公公,不放也由公公。’宦官笑得前俯后仰,当即就把他放了。”言罢,忍住笑,两眼盯着吴伟业,众人登时醒悟,笑得前仰后合,齐声叫绝。

“这个恁的俗,说不得回去要洗耳朵了。”吴伟业遭陈子龙调笑,一时还击不出,忙遮掩道:“不如换个法子行令,检《四书》相连数句,随口说出,依座次遇‘口’字者喝酒;字中有‘口’字则照数罚酒。”

大伙点头道:“好!这个容易了些。”

吴伟业饮了一杯,起令道:“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马世奇、杨以任都得“知”字,各饮一杯,吴昌时、张溥、吴伟业、管正传都得“嚣”字,各饮四杯。

马世奇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带头饮了一杯,吴昌时、周 之 夔 、吴伟业、管 正 传 都 各饮一杯。

吴伟业摆手道:“不行不行,卧子那么好的酒量竟空了两轮,岂能尽兴?不如改行一令。”

“好!你说怎样改?”陈子龙枯坐无聊,再说自家坐了首席,不饮酒终究说不过去。吴伟业道:“第一句用古诗,第二句用词曲牌,第三句取《诗经》,前后意思要贯串,不可胡乱拼凑。联句上佳的,大伙儿齐吃一杯,以为庆贺;不贯串或有误的连罚三杯。”

“这个有趣。只怕难为了天如。”吴昌时微笑道:“他平日里只知研习经史,那些词牌少有涉及。”

“不妨,我吃酒就是了。”张溥怕坏了大伙儿的兴致,将酒杯端起浅呷一口,慢慢喝光,略略思忖道:“那我先出令。三月三日天气新,好姐姐,携手同行。如何?”

众人见他出语香艳,调笑诙谐,又与眼下时令相合,齐声称好,各贺一杯。陈子龙接令道:“嫁得萧郎爱远游,妙人儿,遇人不淑。”

吴伟业正色道:“嫂夫人小弟是见识过的,何等端庄贤惠,这话决不是她说的,卧子敢是享了什么齐人之福吧!”

陈子龙还未分辩,张溥接言道:“你明日即回去了,归期既有,酒令便出得不实了。”众人纷纷闹着要罚,陈子龙只好连饮三杯。

吴昌时接令道:“卧子南归正好有现成的句子,不是刘郎是阮郎,阮郎归,笃公刘。”

马 世 奇 抢令道:“想佳人妆楼凝望,等得心焦了。万绿丛中一点红,罗敷媚,期我乎桑中。”

管正传道:“这可是大大的不通了。卧子本是回家,怎么却说的好似淫奔野合一般?再说,妆楼与桑中并非同一个所在,教人莫衷一是,当罚当罚!”

刘士斗却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何不解的?自然是一个在妆楼,一个在桑中了。梅村刚才不是说了卧子享齐人之福么!”

杨 以 任 对 周之夔道 :“ 你 们 不 可 扯 远 了 ,误 了 酒 令 。 方 才 你 乱 了 座 次 ,也 该 罚 。” 他 监 督 三 人 罚 了 , 才 接 令 道 :“ 久 别 重 逢 , 两 情 缠 绵 。此 事 也 不 是 三 句 话 能 道 尽 的 ,我 添 上 三 句 :蓉帐暖度春宵,脱布衫,颜如渥丹。”

“好----”众人齐呼,共饮一杯。陈子龙面色一红,争辩道:“那是你在家的情形,怎的胡赖在我身上了?”

夏曰瑚等众人笑声甫住,接令道:“区区九句若要况其情景,自然不足,我也帮三句:芙蓉如面柳如眉,眼儿媚,窈窕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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