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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196节

“混账!”崇祯怒不可遏,堂堂一国之君竟会与那些官绅商贾一般讨妾么?他将周皇后用力一推。周后哪里禁得住如此的猛力,踉跄几步,坐倒地下,脚上名为一瓣莲的鞋子甩掉了一只。魏清慧、吴婉容、马元程等左右太监和宫女们立刻抢上前去,环跪在崇祯脚下,连声呼喊:“皇爷息怒!皇爷息怒!”早有两个宫女赶快给皇后穿好鞋子,搀扶起來。周皇后自从入了信王邸中,与崇祯结成患难夫妻,已有十几年的光景了,沒想到他竟会在众人面前动手推倒自己,一时羞愤交加,脱口叫道:“信王!信王!你忘了那年望吴台上我是怎么替你担忧了!”掩面大哭起來。吴婉容怕她一时情急,再说出什么断情绝意的话來,更惹皇上震怒,给宫女们使个眼色,七手八脚将周皇后扶上凤辇,向坤宁宫簇拥而去。崇祯余怒未息,望望脚下仍跪着的太监和宫女,踢了魏清慧一脚,骂道:“什么扬州瘦马,你是怎么知道的?怎敢瞒着朕!”恨恨地哼了一声,转身回了乾清宫东暖阁。

崇祯在暖阁中坐了一会儿,心中的怒气一越來越盛,恨不得闯入承乾宫中,当面质问田贵妃,弄个清楚明白。但转念一想,如此莽撞,未必问得出真情,不如等气消了再追查。他忍着烦恼,批阅从各地送來的塘报和奏疏,大部分都是关于灾情、民变和催请军饷的。他在心中自问:“国库如洗,怎么好呢?”正自烦闷,马元程进來禀报杨嗣昌求见,崇祯急命宣入赐座。

杨嗣昌年前就接到了洪承畴、孙传庭联名拜发的请饷折子,眼看到了年关,他不忍教皇上劳心过不好年,与首辅薛国观商量暂且压下了,但心头一直惴惴不安,洪承畴正与孙传庭筹划着在潼关一带伏击流贼,生恐因粮饷不足,军心生变,势必贻误战机,罪责可就大了。因此朝贺过后,他急忙揣着洪承畴的折子赶到乾清宫。崇祯看了折子,半晌才说:“朕知道你年前将所有请饷请兵的文书一律压下了,可能压到几时?去年江北、湖广、四川、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灾荒惨重,甚至像苏州和嘉兴一带的鱼米之乡,也遇到旱灾、蝗灾,粮价腾跃,不断有百姓成群结队,公然抢粮闹事。他们只知道向朕讨饷,朕哪里來这许多的银子!”

“古语说: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臣见皇上焦劳国事,实在惭愧无地。”杨嗣昌起身道:“臣倒是想了个法子,只是一直踌躇不决,不敢贸然说出。”

“说说吧!朕倚你为股肱,就该知无不言嘛!”崇祯招手示意他坐下。

杨嗣昌侃侃说道:“兵法上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长痛不如短痛,惟今之计只有加派饷银,以补急需。”

“如何加派?”

“每亩田加征一分银子,全国可得七百三十四万两。”

“以何名目加派?”

“臣想可以练兵为名,加征练饷。”

崇祯沉思道:“自万历四十六年征收辽饷,每亩田加征银九厘,崇祯四年把田课提高到一分二厘,派银六百六十七万余两,除兵荒蠲免,实征银五百二十二万余两,另加关税、盐课及杂项,共征银七百四十万八千多两。去年又开征剿饷两百八十万两,原议只征一年,看样子今年也难以停止。若再征练饷,各种赋税累计算來,已高达两千万,全国每年正税尚不足一千万两,这样敲骨吸髓不是个法子,何况不仅洪承畴一处急需粮饷,必要慎重。再说各地征集起來送到陕西,半年的工夫也未必能够,实在是缓不济急呀!”

杨嗣昌颂扬道:“皇上所虑周详,又有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那些无知小民竟不知仰体圣意,实在、实在是愚不可及。”

“嗯,民智未开,不可强逼他们,不然又会造反闹事。”崇祯对帘外侍候的马元程命道:“快叫张至发來。”

首辅张至发不知道皇上突然召见有什么大事,一路上心中七上八下。他接温体仁做了首辅,但才智、机变相去甚远,他深知皇上多疑刻察,害怕应对失误,招來祸患,进殿跪拜时,神情兀自有些慌张,误踩住自己的袍角,几乎跌倒。崇祯虽看不惯他的狼狈模样,却照例赐了座,缓声说道:“朕召见先生,是为详议粮饷,目前国事如焚,军情峻急,不能一日缺饷。先生有何良策教朕?”

第四卷 独上高楼 朱由检怒打周皇后 田淑英谪居启祥宫(二)

筹饷是最为头痛的事,张至发听了便觉头昏目眩,往日在朝堂上,皇上一言筹饷,众皆哑口,他也低头不做声,但今日奉旨召对,躲是躲不过了,他忽然想到前几日看到的一个折本,起立奏道:“臣连日与户部尚书程国祥计议,尚未想出什么可行的法子。微臣身为首辅,值此民穷财尽之时,彷徨无计,不能替皇上分忧,实在罪该万死。不过,臣前些日子看到一个本章,倒谈了筹饷之策,但臣以为妄诞,就沒有进呈。”

“讲了些什么?”

“恳请皇上下旨,命江南大户输饷。”

“哦?江南各地确实太平了多年,富庶异常,竞相奢侈,叫江南大户们捐输些银钱,倒也理所应该。这个奏疏是何人写的?”

“是个名叫李琏的太学生。”

“这倒可救救急……”崇祯不禁有些心动,但见杨嗣昌默然无语,问道:“你以为如何?”

杨嗣昌与张至发见了礼,才说道:“臣以为李琏此折不过书生之见,一无可取。”

张至发涨红着脸,含着几分嘲讽道:“杨本兵想是有别出心杼的妙策了。”

“首辅谬赞,嗣昌沒有什么良策,只是觉得必要三思。所谓劝输实则是强征,以此而论,有四不可行。国家人才大半出于江南,劝输事关系甚大,牵扯到的缙绅大户不少在朝为官,势必群议汹汹,人心浮动,此其一不可行。国家岁入大半出于江南,京城的禄米和民食,以及近畿和蓟、辽的军粮,莫不如此,这等天下粮仓,不可轻动,此其二不可行。富家实乃贫民衣食之源,伤及一个富家,许多贫民便失了依靠,更沒了活路,不得不从贼,此其三不可行。最可怕者,此议一倡,亡命无赖之徒群起与富家为难,大乱丛生,再难遏制。”

杨嗣昌说得张至发则无言以对,崇祯醒悟道:“这些富家实为国家根本,他们若是皮,贫民则为毛,皮之不存,毛将安附?向他们劝输,还不如向京师诸戚畹、勋旧借助。”

张至发是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在京师任职已久,备知戚畹、勋旧内情,吓得噤若寒蝉,心中不住地告诫自己:“说不得,可说不得呀!”遍体流汗,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看崇祯一眼。就是颇想有番作为的杨嗣昌听得也有些心惊,那些戚畹、勋旧或为皇亲国戚,或属数代受封荫袭爵位的世家,与国咸休,尊荣无限,非一般仕宦可比,实在招惹不起,以免大祸临头,后患无穷。

过了片刻,崇祯等不到附和之声,问张至发道:“卿看向戚畹借助,该叫谁家先出头做个榜样?”

张至发支吾道:“这、这……”

“先向谁家借助为宜?”

“这、这……”张至发急得满头大汗,大张着嘴,声音低得仿佛藏在喉咙深处。

“到底是哪家?”

“这、这……臣实在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这……容臣回阁商议。”

崇祯厉声责问道:“你身居首揆,不敢直言任事,如此尸位素餐,国事安得不坏!再若首鼠两端,只求自保,定当拿问。起去!”

崇祯厌烦地看着张至发退走,叹口气说:“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朕心里沒底,怕做起來有什么阻碍。”

杨嗣昌躬身道:“若陛下独断,那些戚畹、勋旧世受国恩,自然不敢违拗,只是定要找个德隆位尊的人物,他肯出來做个榜样,其他戚畹、勋旧随后跟从,此事就好办了。若领头的人物选不准,事情容易办夹生了,到时进退维谷,军饷筹集不成不说,陛下有损威仪,有累盛德。”

“你看,戚畹中谁可带头?”

“戚畹非外臣可比,臣不如皇上清楚。再说臣身居京师沒有几年,不曾结交一个戚畹、勋旧,其中的瓜葛利害实在不得要领。”

“朕节衣缩食,一个钱不敢乱用,屡减膳食日用,一些皇亲国戚竟知替朕分忧,随意挥霍!听说武清侯李国瑞新近扩建了清华园,竟花了十几万两银子!”说到最后,崇祯露出凶狠的目光。

“臣也听说了。清华园经此次扩建,占地方圆十余里,引万泉河水入园,前后重湖,一望漾渺,濒水飞桥,涉溪攀柳,楼台亭立,假山宛转,水木清华,风香十里,林泉之胜,无愧都下名园第一,银子自然少花不了。”杨嗣昌知道皇上的两位岳丈周奎和田弘遇更为殷富,但皇上似是已有拿武清侯开刀之意,他不敢节外生枝。

崇祯长叹一声,半是怨恨半是无奈地说:“武清侯乃是孝定太后的侄孙,算起來朕还要称他一声表叔。朕知道新旧皇亲中他是最有钱的人家之一,神祖幼时,孝定太后运出内帑不少,李国瑞若带了头,其余众家皇亲才好心服。倘非国库如洗,万般无奈,朕也不忍心逼戚畹捐助银子。”

“臣知道皇上也难……”杨嗣昌眼中一热,只说了半句,便哽咽难言,再也说不下去了。”

“总比太祖创业时容易……”崇祯心里也是感慨良多,但在臣子面前不好流露,正极力掩饰,忽听马元程在帘外禀道:“万岁爷,坤宁宫掌事太监刘安请见。”

杨嗣昌才告退出去,神色焦急的刘安进了暖阁,哭拜在地,“万岁爷,皇后娘娘一直痛哭,不肯进膳,任奴婢们百般劝谏,全不理睬,几个时辰了,娘娘水米未进,可怎么办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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