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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 第71节

袁崇焕道:“蒙古地势辽阔,一马平川,最宜走马,但我大明军不擅骑射,臣担心兵士未经习练,猝然出击,劳而无功,白白挫了锐气。不如合兵围攻盛京,也吓他一吓。”

崇祯点头道:“事起仓促,不必勉强为之,此事先放置一边。卿不必枝蔓,有何方略,快快奏明,朕与九卿科道也好权衡。”

袁崇焕见皇上催问,不敢再肆意漫言,忙从袖中取出疏本,呈上道:“所有方略,臣已写为奏本,伏请陛下御览独断。”

王承恩将疏本呈到御案,崇祯接过细看,密密麻麻,写得满满一纸,择要默念:“恢复之计,不外臣昔年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之说。法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此臣与诸边臣所能为,而无烦圣虑者。至用人之人与为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钥,何以任而勿二,信而勿疑,皆非用人者与为人用者所得与。盖驭边臣与廷臣异,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但当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事任既重,为怨实多,诸有利于封疆者,皆不利于此身者也。况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以为边臣甚难。”细细看完,放下疏本道:“观卿所奏平辽方略,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不外乎守、战、和三事。依朕看來,后金精骑约有十五万,加上蒙古各部,怕有二十万以上,增兵进剿诚属不易。款和一事,朕也有所闻。先帝时,曾暗中议论,只是后金贪得无厌,开口竟要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绢缎一百万匹、绫布一千万匹,而仅以东珠十颗、黑狐皮两张、元狐皮十张、貂鼠皮两千张、人参一千斤回报,花银两买太平,不过白白空耗国力,也无颜以对列祖列宗。三事相较,固守为上,力战次之,款和最不可行。只是朕担心一味固守,辽事何年可为结局?”

袁崇焕道:“陛下圣断。固守与款和都是权宜之计,最终还要力战进剿。臣受陛下恩眷颇隆,若陛下给予臣便宜行事之权,粮饷充足,将士用命,估计不出五年,便可扫平辽东恢复故土。”

崇祯见他说得甚是决绝,并沒有丝毫迟疑,心下大喜,笑道:“卿所奏方略,五年复辽,解数万黎民倒悬之苦,朕甚欣慰。凯旋之日,朕不吝封侯之赏,还要荫封卿的子孙。”

众臣听得也觉鼓舞,忧惧之色渐去,仿佛辽东大患到时既除。钱龙锡拜贺道:“恭贺陛下得此干城大将,五年复辽,就凭敢说此话,足见崇焕胆识过人,着实不凡。”

刘鸿训等人也暗暗击掌喝彩,附耳对李标道:“宁锦大捷时,后金大兵压境,军心动摇,日夜盼望援兵,袁崇焕却将老母妻子接到军中,以振士气。真有古大将之风。”

李标道:“袁蛮子是从矢石锋刃中磨练而出的,见识、胆色、谋略非纸上谈兵之辈可比。”

崇祯估计已到戊时,赐众大臣茶水,退入便殿小憩,众大臣饮茶谈笑。袁崇焕方才言语滔滔,口干至极,正要举杯快饮,却觉衣角被人轻拉一下,“袁督师,请借一步说话。”袁崇焕回头一看,并不认识,忙跟出殿來,跟到丹墀的西北角,拱手道:“敢问尊姓,有何见教?”

那人微微一笑,还礼道:“在下许誉卿,表字公实,浙江华亭人氏,司职兵部给事中。”一口略带江南口音的官话,极是温和儒雅。

“久仰,久仰!崇焕也曾在兵部当差,份属同僚。” 袁崇焕知道兵科给事中按品级只是从七品,却是所谓“言官”和侍从之臣,对兵部任何举动都可监督弹劾,不敢大意得罪,以免掣肘掖廷,多生是非,不利于辽东边事。当下,言辞极是客气。

“不敢!誉卿才入兵部未久,知兵部曾有督师如此英才,深为感佩,恨不逢其时,不能早些左右请益。”

“老先生客气了,有话何妨直讲,皇上还要回殿升座召对,不便多耽搁。”袁崇焕原本对言官暗存了轻视,常恨他们以言乱政误国,见他言辞落于俗套,心里禁不住有些着恼。

许誉卿依然慢声细语道:“在下也想问问督师的方略。”

袁崇焕更为不悦,故作吃惊道:“方才老先生不曾细听么?”

“辽东大计,事关社稷和数十万黎民,岂敢遗漏一字?督师敢言五年复辽,在下思忖建虏兵精马壮,锐气正盛,即使倾全国之兵征讨,五年也是未必成功,何况内忧不断,断难倾巢而出,督师可是有什么奇策,能确保五年之内建此不世之功?” 许誉卿脸上依然含着笑意,目光却炯炯地盯着袁崇焕。

袁崇焕一怔,感慨道:“学生见皇上焦思忧劳辽东边事,寝食难安,期以五年,以分皇上之忧。”

许誉卿登时脸色大变,见左右无人,悄声道:“皇上英明睿智,苛于察人,督师怎敢虚言应对?督师放言五年,朝臣知则天下知,到时按期核功,一旦事有不协,何以回复皇上,何以谢天下黎民?”

袁崇焕听了,才觉召对失言,惊得遍体冷汗,忙施礼道:“老先生一言犹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学生冒昧失言,可有挽回余地?”

许誉卿面色愁苦,摇头叹道:“如何挽回?所谓覆水难收,怕是不好补救了。”

袁崇焕无奈道:“事已至此,学生不敢隐瞒,夸口五年复辽也是有难言的苦衷,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学生不过是想教皇上看重辽东边事而已。”

“如何看重辽东边事?” 许誉卿极是不解。

袁崇焕悲声道:“辽东边事数年以來,粮草、饷银、马匹、器械供应不足,兵部、户部、工部督责不利,学生想借皇上之力而督促之,使辽东边事早日报捷,纵然不能尽复辽东,拓地千里,收复抚顺、辽阳数城当无大碍。”

许誉卿道:“今年虽早旱灾,但竭我大明全国的物力,不愁辽东用兵的供给,皇上将辽东托付督师,其志不在小,扫灭狼烟,靖除内乱,都是皇上力图成为中兴之主的宏图伟略,督师一招不慎,天威难测,怕是万劫不复了。”言下竟似有些忧心忡忡。

袁崇焕急问道:“如之奈何?” 许誉卿正要回答,身后有人笑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哈哈,元素,老夫也要听听你如何五年复辽。”

袁崇焕听有人呼自己的表字,便回身去看,见一位苍颜高大的老者含笑过來,身穿一品仙鹤补子服,许誉卿忙引见道:“袁督师,这是新近入阁的华亭相爷。”袁崇焕深施一礼,那老者还礼道:“已是老朽了。方才见元素在朝堂上出语豪壮,气吞斗牛,怦然心动,不胜欣喜。辽东得一元素,朝廷无忧矣。”说罢钱龙锡捋须而笑。

“阁老谬赞,崇焕惭愧。方才朝堂言语孟浪,意在抛砖引玉,也好聆听诸位前辈的高见。”

“老夫已近天命之年,自万历三十五年入仕,辽东方略听得多了,熊廷弼、孙承宗而后,当以元素所言最为得计,若朝廷用人专一,收复辽东指日可待。元素之功,不愁凌烟阁題名,封侯拜相的。”钱龙锡满心嘉许,脸上如绽霜菊。

袁崇焕逊谢道:“阁老属望殷殷,崇焕感念在心。行军布阵,崇焕乐为,粮饷器械等物,尚需阁老居中调度。”

“这个自然。”钱龙锡还待要讲,便听一声高喊:“皇上临朝――”急忙说了声:“容后再谈。”匆匆前面走了。许誉卿一笑道:“看來激赏五年复辽大计的并非许某一人哪!”跟着便要入殿,袁崇焕疾步追上道:“老先生话未说完,还请明示。” 许誉卿并不住脚,低声道:“多言其难。”

第二卷 燕山云冷 召平台名将对良策 息兵变宁远走单骑(二)

日头已高,改在大殿里召对。大殿四周摆放着整块的冰,丹陛对面那个雕镂精致的玉水缸里堆得满满的,冒出一缕淡淡的白烟,丹陛左边的铜胎鎏金大缸里安着一个搅车水轮,四周是二十四个雕成螭首的水斗,不停地搅起水帘,哗哗作响,循环往复。清水寒冰,大殿里竟似起了习习的凉风,丝丝清爽。

崇祯换了一身白缎绣金龙袍,分外精神,问袁崇焕道:“卿五年复辽,朕极感欣悦。朕思复辽事务繁富,卿不必尽言,可择其要者详实奏來。”

袁崇焕道:“辽东边事至今已成四十年积重之局,原本不易了结,然食君之禄,则为王前驱,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都是做臣子份内之事。臣并非大言贪功,但陛下励精图治,留心封疆,锐意辽东,臣自当枕戈待旦,尽心竭力,五年复辽,不敢辞难。只是五年之中,须事事应手才行,户部转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贤能,兵部调兵选将,都应悉心措置,内外相应,齐心协力,何愁辽东不复。”

崇祯点头道:“用兵之道,钱粮最为首要,所谓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户部,可曾听得?”

户部尚书一职正在出缺,现由侍郎王家祯署理部务,王家祯忙出班道:“今年陕西等地大旱,各省加派的辽饷怕一时难以征齐,福建巡抚熊文灿已有本章,请将福建一省的辽饷留作剿灭海盗之用。臣怕此风一开,群起效尤,辽饷便有其名而无其实了。”

崇祯蹙眉道:“如今辽东边事吃紧,轻重缓急,权衡不难,边事急于赈灾,不可延误。熊文灿正在一心抚慰郑芝龙,靖平海事,辽饷可依他留用,他省怎可胡乱效尤?我大明江山万里,些许钱粮若难筹措,如何开太平盛世?”

王家祯慌得满头热汗,急道:“臣不敢辞难,当全力措办,务必使辽东不短缺钱粮。”

崇祯看着袁崇焕道:“卿可满意?”

袁崇焕点头道:“辽东边备不修已久,所供刀枪未用时便已生锈,旌旗锣鼓帐篷衣甲多已朽坏,难以临阵对敌。”

崇祯不悦道:“工部,器械为何朽坏如此?”

署理工部的侍郎张维枢听得早已心惊肉跳,忙辩解道:“储存器械的库房年久失修,漏雨透风,以致器械多有损伤。在籍的匠户为完定额,多方取巧,刀枪锻造火候不足,淬火太过,兼以偷工减料,而器械数量极多,难以遍检,给小民以可乘之机。”

“可有对策?”

“库房修缮容易,防范小民取巧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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