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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传 第47节

然而一旦政权稳定下来,统治者立即重新封死了这条道路。

优人在日常生活中处处受到歧视。元代优人日常服饰的颜色、式样等都 由官方带有侮辱性质地明确规定出来,不许紊乱。明初甚至对优人给以人格

上的歧视,官方规定,在南京隶属于宫廷机构富乐院里的优人,除了头带绿 头巾,腰系红褡包,足穿带毛猪皮靴以外,还不许在街道中间行走,只能躲

闪于道路的左右边上。而绿头巾,本为古时贱人的标志,到了后世,则成为 优人的专利了。又由于优娼不分,优人的妻女不得不被迫卖笑,于是,绿头

巾又成为“王八”的代名词。

优人不能与其他人家通婚。元朝皇帝下过几次御旨,规定乐人只能和乐 人通婚,甚至要把那些已经嫁给其他人家的乐人硬拆离开来。尽管《青楼集》

里的许多女艺人像王金带、王巧儿、王奔儿、翠荷秀、汪怜怜、顾山山、李 真童、刘婆惜等人都嫁给了官宦士人,但却都是侧室或小妾,没有一人为正 妻。

明清时期艺人仍受到社会的普遍歧视。各类笔记史籍中重复着中国社会 几千年的古训:优与娼本无高下,况女旦以优兼娼。在一般人的心中,艺人

是下贱之人,低人一等,可以随便欺负。在戏曲艺人中,旦角艺人的地位最 为低下。他们没有任何人格尊严,世人可以随意拿他们调笑戏弄。明清时期

有一种很污浊的社会心理,看戏不是为了看戏,而是为了看旦角的色相。清 代后期,京城戏园里最好的座位是楼上靠近下场门的第二座,原因是,坐在

那里的观客便于和旦角抛飞眼儿。清代大多数品评戏曲艺人的书籍,也都带 着欣赏色相的眼光。题名多为《看花记》、《品花记》、《怀芳谱》一类,

品评的角度也不从表演技艺出发,而单纯根据其容貌体态。

梅兰芳生活的时代,尽管满清政府已经被推翻,民国政府已经成立,但 社会风气并未因此而发生大的变化,传统的因袭仍很严重,戏曲艺人的社会

地位仍然处于最底层。梅兰芳虽说因为自己的艺术贡献,得到了人们普遍的 称颂,但毕竟还未得到政治人格上的肯定。到了美国之后,梅兰芳忽然感觉

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人们对他的称呼有了彻底的改变,“伟大的艺术家”,

“罕见的风格大师”,“最杰出的演员”,“演员、歌唱家和舞蹈家三位一 体”,“艺术使节”等等称呼在美国各地的报刊上风靡一时。而现在,波摩

那学院又授予他文学博士的荣誉头衔······

此时的梅兰芳,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之中。 不久之后,南加州大学的校长也来说,愿赠梅兰芳一个文学博士的荣誉

头衔,梅兰芳答应了。举行授衔仪式的那天,正是南加州大学成立五十周年 纪念日。得赠荣衔的人有五六十位之多,再加上毕业生一百余人接受文凭,

因而那天的典礼仪式非常隆重。学校的大礼堂里肃穆庄严,来参观的有三千 多人。校长每授给一个人证书时,台下就响起一片鼓掌声。将学位证书赠给

梅兰芳的时候,全场更是掌声雷动,一直延续了两分钟。

从那以后,“梅博士”的称呼就代替了以前的“小友”、“梅郎”、“艺 士”、“老板”,甚至“先生”,这在中国戏曲史上是史无前例的,就是在

世界文化史上,也书上了耀目的一笔。

梅兰芳的荣誉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也属于千千万万个被压在社会最底层 的中国戏曲艺人。梅兰芳以自己卓越的艺术成就,为自己,也为同伴们争得

了平等,争得了荣誉。

正如当时美国驻华使节裘林·阿诺德早在一九二六年于一篇文章中指出 的那样:“我们赞扬梅兰芳,首先由于他那卓越的表演天才,其次由于他在

提高中国戏剧和演员在社会上的地位方面所做出的重要贡献。”这句话可以 说是一语中的。

载誉回国

梅兰芳载誉回国,名声大增。在美国的演出早已被国际、国内的舆论界 炒得沸沸扬扬,回国后的演出自然也就身价百倍。

梅兰芳回国后的第一次演出,剧目为《汾河湾》和《女起解》,演出地 点是开明戏院。据说《汾河湾》在美国上演时,创造了被观众请求再演十八

次的盛况,可见其感召力之强。

为了重睹梅兰芳在中国舞台上暂违了的芳姿,为了重新审视这出戏的精 华,为了看一眼这位因唱戏而获得了洋博士学位的中国戏曲演员,人们从四

面八方涌入剧院,一时间剧场里人满为患。一片嘈杂。而《汾河湾》里主角 柳迎春的出场,是闲镇不住场面的小锣伴奏。台下,梅兰芳的朋友们不禁担 起心来。

谁知梅兰芳一登场,马上就是一个碰头好。抖袖未毕,台下已经安静了 下来。等到梅兰芳走至台口念引子时,全场鸦雀无声,仿佛满戏院的观众都

被施用了镇定剂似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台口,集中到了梅兰芳的身 上、手上、头上、眼睛上······

《女起解》中,梅兰芳饰演苏三,崇公道的扮演者是萧长华。虽然是只 有两个人出场的小戏,然而,由正值其艺术登峰造极之日的梅兰芳来表演,

再加上萧长华的“绝配”,遂使这出戏成为一个声容并茂、锦绣天成的艺术 佳品,高人一筹之处比比皆是。

一声“苦呀”之后,梅兰芳在鼓点声中缓缓出场。他身穿大红蓝边的罪 衣罪裙,手捧枷锁,满面戚容,双盾紧蹙,甩发,念“喂呀”,做垂泣的身

段。然后,在纽丝锣鼓中步至九龙口唱〔摇板〕:“听说是唤苏三,我的魂 飞魄散。吓得我战兢兢不敢向前。无奈何走上前来把礼见,崇者伯呼唤我所

为哪般。”声如散珠落玉盘,温润清扬,“把礼见”二字的高腔,如九空呜 鹤,“好”声顿起。

伴随着这段唱腔,梅兰芳先用右手做兰花式,高与眉齐,接着,身子转 一转方向,用右手捡起锁链,摆在胸前轻摇着,同时两眼微眯,双眉轻蹙,

若不胜其忧,不胜其怯之状。然后,又转变方向,走一小挖门。稳健熟练而 又婀娜多姿的台步令人目不暇接,将观众的视线紧紧抓住。

辞别狱神时,苏三的一段唱最能代表梅兰芳此时臻与极境的表演。这一 段〔反二黄〕凄凉徘侧,耐人寻味。先是在一手持链、一手横指、两目泪汪

汪的茫然平视中唱第一句:“崇老伯他说是冤枉能辨”。然后随着胡琴的过 门,轻移脚步走至小边台口接唱:“想起了王金龙负义儿男”。“王金龙”

三字之间带着七分恨意。而一个“男”字,较传统的唱法多拖了一板,致使 声震屋瓦,响彻云霄。拖腔时两眼圆睁手向前指,临了则右足微顿,以中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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