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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传 第63节

直到深夜两点多钟,一声汽车喇叭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人们又一次 涌到阳台上,在朦胧中看见两个人走出了汽车。于是,大家一齐冲向门口,

前呼后拥地将二人接进了客厅。灯光下,梅兰芳那副坦然的神情,使大家悬 着的心逐渐放下了。

稍事休息后,梅兰芳向大伙儿讲述了他们这一天的经历。 酒井的司令部设在九龙的半岛饭店。黑木将他们带进饭店后,先让他们

在一间昏暗的会客室里等了好久,说是酒井正在开会。结束了会议后,酒井 才赶过来,假惺惺地握住了梅兰芳的手说:“还认识我吗?二十年前,我在

北京任日本驻华使馆的武官,还在天津当过驻防军司令,看过您的戏,跟您 见过面。”

梅兰芳回答:“不记得了。”酒井看上去并不恼火,依然笑容可掬地聊 天儿。一会儿,忽然惊讶地问道:“您怎么留起胡子来了?像您这样驰名四

海的艺术大师,怎么在中年就退出舞台呢?”

梅兰芳说:“我是扮演旦角的,如今快五十岁了,扮相差了,嗓子也不 行了,早就该退出舞台了!”

酒井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您一点也不显老,可以登台大大地唱戏。” 接着,他让黑木发给梅兰芳一张临时通行证,又说:“您如果有什么需要,

黑木可以帮您解决。”随后派汽车送他们出来。然而黑木却坚持要他们到他 家去吃饭,不由分说地把他们拉到了他的家里,大谈特谈他对中国戏曲的理

解和认识,吹嘘自己是一个中国通。直到天色这么晚了,才把他们送过江来。

“总算闯过了这一关。”梅兰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但是, 我看酒井是够厉害的,以后准要利用我。就让他们等着瞧吧!”

不久,日军要召开占领香港的“庆功会”,司令部送来一封信,要梅兰 芳参加表演。梅兰芳当时正心情烦躁,火气上升,牙痛难忍,便请医生开了 证明,挡了回去。

几天之后,司令部又以繁荣市面为理由,对梅兰芳百般威胁利诱,非让 他演几天戏不可。当日本占领军代表对他大讲了一番协助“大东亚建设”的

意义后,梅兰芳的回答委婉得体,但又坚定不移:“我所以来香港,是因为 不愿意卷入政治漩涡。今后我仍希望过安宁的生活。如果要求我在电影、舞

台或广播中表演,那将使我很为难······”这番话语,竟感动了当时前来动员 他的日军报导部“艺能班”班长和久田幸助,从而没有再难为他。

一九四二年的春天,南京汪精卫伪政权以庆祝“还都”为借口,派特务 机关专人专机接梅兰芳前往南京演出。面对百般纠缠,梅兰芳声明自己患有

严重的心脏病,平生从不乘坐飞机,从而坚决地拒绝了演出。

数次抗拒演出后,梅兰芳再也不敢练嗓了。于是,每日里只能以集邮为 乐。

由于粮食和物资的严重短缺,香港的日本当局下令紧急疏散人口。住在 梅兰芳家的徐广迟、许源来等,先后化名乘船返回上海。一九四二年春天,

梅兰芳将身边的两个孩子也托朋友带到内地去求学。

梅兰芳自己也曾想化装偷渡到内地去,朋友们都说不妥。因为日本人从 照片上都熟悉了梅兰芳的面孔,万一被日军发现,便会惹出许多麻烦。暗走

不如明走,反正香港已和上海一样,都在日军的控制之下,不如回到上海与 家人同甘共苦,也比一个人留在香港安全得多。

经过反复考虑,梅兰芳采纳了朋友们的建议。于是,一九四二年夏天。 梅兰芳取得酒井的同意,乘飞机取道广州返回上海。

沦陷后的上海天空阴云密布,似乎蕴藏着更大、更猛烈的暴风骤雨。 梅兰芳回到上海后,每日里仍将自己困在“梅花诗屋”里读书作画,闭

门谢客。 秋季里的一天,汪伪政权的大头目——外交部长褚民谊突然闯入梅宅,

说是有要事相商。梅兰芳不得不从楼上下来。他的挚友冯耿光和吴震修两位 先生正巧也在,放心不下,也跟随他走进韦房。

褚某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说明了来意。原来是要邀请梅兰芳参加所谓“大 东亚战争胜利”一周年的庆祝活动,率领剧团赴南京、长春、东京等地进行 巡回演出。

梅兰芳指着自己的胡须,沉着地回答:“我已经上了年纪,嗓子也不行 了,早已退出舞台了。”

褚某尴尬而阴险地笑笑:“胡子可以剃掉嘛!嗓子吊一吊也是可以恢复 的。这个我明白。”一直望着墙上挂着的《达摩面壁图》的梅兰芳猛地一转

身:“我知道你是内行,听 说你一向喜欢玩票,大花脸唱得很不错。我看你 率团去慰问,不是比我更强得多吗?何必非我不可!”

褚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改变了颜色,很不自在地支吾了几句后,便狼 狈而去。

在座的冯耿光、吴震修本来都为梅兰芳捏着一把冷汗,如今见他冷嘲热 讽地对付了这一难题,都翘起大拇指连连称赞:“畹华,你可真有一手!”

梅兰芳从沙发上站起来,凝视着墙上挂着的一幅苍松墨画,沉思了片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他们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果然,数日之后,日伪政权又派华北驻屯军报导部部长山家少佐出面, 对悔兰芳进行胁迫,并由《三六九》画报社社长朱复昌全权办理此事。

朱复昌先是鬼鬼祟祟地来到掌管梅兰芳剧团业务的姚玉芙家里,声言:

“梅兰芳年纪大了,不能登台,那就请他出来讲一段话。”他让姚玉芙先乘 飞机回沪,他本人则随后坐火车赴沪亲自邀请。说完,就暗自得意地走了。

姚玉芙知道梅兰芳是不会出席这种庆祝活动的,可是如何拒绝这讲几句 话的要求呢?正在焦急之际,梅兰芳的表弟奉叔忍来到了姚家。懂些医道的

秦叔忍听明情况后,思索片刻,想出了一条对策。他建议姚玉芙到上海后, 立刻请人为梅兰芳注射三次伤寒预防针。他知道梅兰芳系过敏性体质,不论

打什么预防针都会立刻发起高烧,倒卧在床。 姚玉芙到上海后,梅兰芳便依计而行,立刻请来了他的私人医生吴中士

先生给他打针。吴医生有些犹豫不决。他知道,这种预防针,对梅兰芳的身 体会有很大的损坏,同时也很危险,可是梅兰芳执意要打,他对吴医生说:

“我己决心不为他们演戏,即使死了也无怨言,死得其所。”吴医生深为感 动,含着眼泪给梅兰芳接连注射了三针。

与此同时,姚玉芙拍电报给朱复昌,告他无需再来沪。山家少佐不信梅 兰芳会患病发烧,立即电告驻沪海军部派一军医查明情况。当一名留着小胡

子的日本军医奉命来到梅兰芳床榻之前时,梅兰芳果然卧病在床,一量温度, 竟有四十二度之高······

就这样,梅兰芳不惜人为地发高烧损伤身体,再次抵制了日军的胁迫。 这一关算是闯过去了,可是梅兰芳还面对着另外一种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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