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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烟 第24节

比刘海粟、朱光潜还要槽糕。”

  而后,他们话题又不可绕避地转到了“反右”。

  父亲说:“共产党可以不需要我们这些搞政治的人,但需要科学家、艺

术家。(19)56年因为文化部和中国美协有轻视国画的倾向,我联络努生(

罗隆基),再拉上李任潮(即李济深),向周恩来反映了这个问题。后来又

与叶恭绰、汪慎生、王雪涛、徐燕荪等人,一道发起成立北京画院,为的是

把国画创作和研究独立出来。结果凡是与此事有关的画家,除齐白石外其余

一概划为右派。叶誉虎(叶恭绰)是我把他拉到北京画院当院长的,不想也

给这位老先生戴上了帽子。你和京剧院的叶盛兰,叶盛长兄弟、李万春等人

,也因为参加农工(即中国农工民主党)或参加农工组织的鸣放座谈会,也

都划了右派。总之,这些事使我的罪疚心情,永难消却。但我很不理解的

是——为什么你捐献了那么多有价值的文物,居然在政治上没有起到作用?



  张伯驹摆摆手,打断了父亲的话头:“章先生,你不必向我讲这些话。

你是个懂政治的人,都成了右派。那么,我这个不懂政治的人划成右派,也

就不足为怪。再说,右派帽子对你可能是要紧的,因为你以政治为业;这顶

帽子对我并不怎么要紧,我是个散淡之人,生活是琴棋书画。共产党用我,

我是这样。共产党不用我,我也是这样。”

  那时,到我家做客的,已多为同类。无论是博学雄辩的罗隆基,还是北

伐名将黄琪翔,只要提及自己的“划右”,不是愤愤不平就是泪流满面。没

有一个像张伯驹这样泰然、淡然和超然的。社会主义政治课教给我们对待挫

折的一句豪迈的话语是:“跌倒了,算什么?爬起来!再前进。”可跌倒了

的张伯驹,怎么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没跌倒,所以,张伯驹不必“爬起来”,

而我父亲,罗隆基,黄琪翔,就要“爬起来”,他们自己也很想“爬起来”



  父亲听罢翘起大拇指,赞道:“张先生,真公子也!”

  提及公子二字,父亲想到另一个公子──袁克定。父亲问:“袁克定后

来的情况怎么样?想必张先生是清楚的。”

  父亲的提问,使不太爱讲话的张先生有了话头儿。他开始侃侃而谈:“

克定大半生随父,为袁世凯出谋划策,自己也身受荣华富贵。到了抗战时期

,克定的家境就每况日下,手头拮据。那时他还想通过关系,请求蒋介石返

还他被没收的袁氏在河南的家产。老蒋没答应,克定只好以典当为生。华北

沦陷,有一次曹汝霖劝克定把彰德洹上村花园卖给日本人。袁家的亲戚听说

这个消息,也都议论纷纷。赞同的、怂恿的颇多,其目的无非是每个人借机

能分得些“条子”(金条)罢了。克定坚决不同意,说这是先人发祥地,为

子孙者不可出售。当时占领华北的日本陆军长官土肥原贤二,由于从前与老

袁认识,所以在网罗到吴佩孚、靳云鹏之后,还想拢络袁氏之后,尤其是长

子克定。如果克定能在华北伪政权任职,恐怕对北洋旧部还能施加些影响。

克定曾几次向我谈到这事。他掂量再三,说出任则从此有了财源,但也从此

当了汉奸,得不偿失,决计不干。所以,一直住在颐和园内。”

  张伯驹讲到这里,不无感慨地说:“人知梅兰芳蓄须明志,其实北京沦

陷八载,克定身处困顿之境,拒任伪职,也是有气节的。可惜知之者甚少。

后来,我看他家产耗尽,生活难以为继,便将他从颐和园接到我的承泽园寓

所。他住在楼上,满屋子的书,以德文书最多。他这个人,儒雅正派,每日

读书译述。我们家里的诗词书画,弦歌聚会,他是不下楼的。后来,我把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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