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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央嘉措 第34节

仓央嘉措心想:对,改桑阿妈也来了,她当然也是应该一起来的。接着,他又迫不及待地责问:“为什么不请她们进来?”

“没有问明情况,不敢轻易引进。他们在宫门外……还……还口出不逊。如果不是声称是佛爷的长辈,早就把他们赶走了。”

“就像对我那样。”刚祖插了一句,但又有些后悔,人家不准陌生人和下等人接近高贵的达赖,有什么不对?

“说清楚一些,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六世有些躁了。

“是,佛爷。他们是一男一女。大约都在五十岁以上。男的叫朗宗巴,自称是佛舅;那位女先生自称是佛姑。非要见您不可。”盖丹接受了怠慢刚祖的教训,不敢对有可能真是佛爷亲友的人说出不敬的话,尽管他对这一男一女的蛮横无礼、撒泼纠缠十分难忍。打狗都得看主人嘛,何况他们自称是佛爷的舅父和姑母呢!

仓央嘉措大失所望!觉得这件事既令人厌烦,又十分可笑。他哪里有什么舅和姑呢?不论自己的阿爸和阿妈,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从来没有对他讲起过他有舅和姑在这个世上。如果真有的话,即便因为关系不好或者路途遥远没有来往,那起码阿妈会说起他们吧,可是,半句也没有说起过。什么朗宗巴?与我有什么相干?唉,冒充大概也是一种人的智能。只是有被迫的冒充者,有自觉的冒充者;有勇敢的冒充者,有卑怯的冒充者;有可爱可敬的冒充者,有可恨可恶的冒充者……这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不过,冒充权贵的亲属的人,一定是属于后面的几种了。

六世中断了自己的推理,为了慎重,转向刚祖:“你听说过我有舅父和姑母吗?”

“没有。”刚祖毫不迟疑地回答。

仓央嘉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对盖丹说:“传话下去,我从来没有、绝对没有什么舅父或者姑母!让他们走开!”

“是!佛爷。”盖丹也动了肝火,这一男一女无缘无故地让他空跑两趟,真是可恼。

六世又嘱咐说:“让他们走开就是了,不要打骂,更不必治罪。”

“是。”盖丹泄了气,“佛爷还有什么旨意吗?”

“还有,告诉警卫,我的这位朋友,以后任何时候都可以进来见我,不得阻拦。”他指了指刚祖。

盖丹连声答应着。稍待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佛兄的名字……是不是可以改一改?通报起来,也……好听一些。”

“叫什么都行啊,改就改吧。‘刚祖’??‘脚先落地’,是有点那个……有点不……”刚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

“不雅。”六世接上去说,“那就叫……叫什么呢?叫塔坚乃吧。”

“好,好,好极了!”盖丹对塔坚乃行了个礼,“向您道喜啦,佛爷为您起了名字。”

塔坚乃赶紧还了礼。盖丹退了出去。

“我也该走了。”塔坚乃再没有坐下,拿起了帽子。

“请等一等。”六世说,“我要求你办一件事。”

“没说的,叫我去死也行!”

六世笑了。“怎么想到死呢?”他扶住塔坚乃的肩膀,十分恳切地说,“请你再受一次风霜之苦,到错那去一趟。街市上有个小店,是阿妈改桑开的。她有个外甥女叫仁增汪姆,是我的朋友,懂吗?你就说当年的阿旺嘉措请她们到拉萨来,我可以养活她们。”

“我明白。”塔坚乃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你放心好了。

我明天就走,不,今天就走!”





被杀的和嫁人的 [本章字数:6759 最新更新时间:2010-08-04 08:16: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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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桑结甲措向六世报告说,“我刚接到门隅方面的呈文:打死那森先生的人,已经在上月二十八日就地正法了。”

仓央嘉措并没有表示出感激之情,反倒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敢也不愿责备第巴,非常和缓地说:“我只是讲要惩治他,并没有说要将他置于死地。”

“这桩命案,按法典只赔偿命价就可,但是他致死的不是平常的贱民,而是佛父的朋友!”桑结斩钉截铁地说。

仓央嘉措心想:贵族打死过的奴隶还少吗?有几个偿命的?大概因为我是达赖,第巴为了笼络我,讨好我,才杀死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官员。

其实仓央嘉措并不明白第巴处死宗本甲亚巴的真正原因。这还得从远处说起。

在五世达赖逝世以后的头几年里,就有一个秘闻在极少数人中以极谨慎的方式流传着:五世已经圆寂了,他的转世灵童就在邬坚林。这个消息究竟是谁透露出去的,始终没有弄清;因为有些事在当时是不能查问的,越查问就越难守密,而过后再查,不是更难获得证据就是已无必要了。

当时,错那宗的宗本甲亚巴就是听到了这种传言的人中的一个。甲亚巴的父辈曾经在拉萨为四世、五世两位达赖服务过。贵族家庭的成员对于政教大事比一般人要热情和敏感得多。甲亚巴觉得这传言事关重大,传说中的灵童又在自己的管辖区内,弄明白真相极为必要,于是直接给第巴写了一封密信,也可以说是单刀直入地去进行最为有效的试探。信中说:“此地传言,邬坚林的喇嘛扎西丹增,于水猪年生了个儿子,说他是佛王的转世灵童的流言蜚语甚多。对于易于传谣的门隅人的嘴巴,需要严令加以封锁。”

第巴桑结甲措看了这封来信十分恼火,经过反复思虑之后,对甲亚巴作了如下的批复:“所谓转世灵童一事,纯属诳言。但是,佛为了调伏众生,附在高低贵贱各类人众身上而出现多种变异现象,也是常有可能的。经向五世达赖请示,他下谕说:‘我现在正处于生命的狭道上,故对外而言是闭关修行,对内而言则法轮照转,而且还接见了内地人士和北方人物。对某些人所造的舆论,按理应依法惩处,但目前可一概不予追究。同时,应当把谣言尽量控制在最小范围。’”

不丹地面的两位高僧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他们为了把灵童弄走,打听出朗宗巴是灵童的舅父,而且格外贪财,于是用马匹、银碗、黄金贿赂他,朗宗巴又转而去贿赂甲亚巴。据第巴得到的情报,甲亚巴接受了重贿,还制定过唆使阿旺嘉措一家逃往不丹的计划,只是终未实现。

因此,第巴桑结甲措对这位宗本的所作所为一直心怀憎恨,杀掉他的念头早就有过了。现在终于有了有利的借口。但他觉得永远没有必要对六世谈出这些。

“可能你是对的。我总觉得可以宽厚一些。”六世对第巴说,“最近我看了对于五世的记载,很有感触。比如,当年西藏蒙古的军官们在占领了喀木的甲塘〔1〕以后,送来了报告,要求处死当地的20名叛乱头目。五世即把死刑改成了终身监禁。”

“五世当然是伟大的,他的那个决定也是对的。”桑结故意扭转了话题,“我们是从来没有杀错人的,不像过去的蒙古头人。他们从元朝的时候起,就经常乱杀西藏人,其中包括我们的很杰出的人物。我可以给你举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例子:八思巴本来是被他的侍从毒死的,这位侍从却向忽必烈控告本勤对八思巴不忠。那时的本勤就等于现在的第巴,管理着十三万户,主宰着全藏事务。他的名字叫贡噶桑波。蒙古将军带领着军队来到西藏,认定八思巴就是本勤杀害的,对他严加审问。本勤穿着白袍,戴着黑帽,站在蒙古将军的面前,完全否认对八思巴有任何不忠,坚持自己与八思巴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并且声称:‘如果你们杀了我,我将流出白血来证明我的无辜!’蒙古头人不听,还是把他正法了。果然,他被砍头以后,流出来的血是白色的。”桑结甲措讲到这里就不再讲了。

仓央嘉措也知道这个故事,但他有意地不去打断第巴的讲述。直到第巴讲完了,他才补充说:“可忽必烈皇帝是公正的,当他知道了这个情况以后曾经断定说:‘本勤穿一件白袍是表示他无辜,戴一顶黑帽则表示控告是假的。’”

“是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我们的红脖子也可能流出白血,我们的白身子也可能戴上黑帽子。”说罢,注视着仓央嘉措的神色。

仓央嘉措感到第巴的这番话含有对蒙古王公的敌意,又好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同时也警惕着不要让他觉得自己真有谈论政事的兴趣,于是岔开了话题:“上师,你既然早已知道我是五世的转世,想必知道我的身世。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当然。我将尽我所知,如实禀告。”第巴对仓央嘉措称他为“上师”感到满意,态度也谦恭起来。因为,“上师”这个词指的是上尊达赖喇嘛的老师,而仓央嘉措是不大爱使用它的,他习惯于对谁都直称为“你”。

“那,你知道我有什么亲戚吗?”仓央嘉措想起曾经前来强行求见他的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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