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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海 第12节

“狗剩,快来吃,快把两个蛋黄吃了。”
“哥,生的,我不吃。”
“不吃哥就揍你,吃了鸡蛋能长高。”
听说吃了鸡蛋能长高,“狗剩”乖乖地全喝下去了,他天天盼着长成哥哥这么高。直到后来长大以后,朦朦胧胧地回忆吃两个鸡蛋的事,安德洋才体会出当时哥哥对他的疼爱。
日子刚有点好过,安德海的娘便病倒了。她在汤家做活期间,先后流了两次产。当夫妻发现又要添丁生口时,生怕养不起孩子,便偷偷地像20年前第一次那样勒死了胎儿。杏儿的身体早不如20年前,她已近40岁,终日的操劳,繁重的体力劳动,折磨的她已像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头发全白了,腰也弯了,流产后不敢告诉东家,生怕做不成工,仍然坚持每天到河边洗衣服。坐月子的妇女最忌冷水,这一来,她得了月子病,腰酸腿疼手发麻,她咬着牙,连丈夫也不让知道,终于有一天昏倒在河边。
娘是不能再到汤家做工了,爹一个人的收入养不起一家五口人,七岁的安德海便到了汤家做放牛娃。一个孩子要看四头牛,
真不容易,可他却把这几头牛驯服得服服贴贴,有时候牛吃饱了,安德海便找一块干净的草地,在树荫下休息。一天下午安德海美美地睡上了一大觉,醒来时暮色已合,他赶紧去牵那几头牛,糟糕,少了一头牛,他连忙把剩下的三头牛拴在一棵大树上,四处寻另外一头牛,四处找遍了,全然不见牛的影子,他急得哭了起来,到了晚上,天又沉又黑,他怕极了,可又不敢回家,他知道汤家饶不过他:
“对,干脆跑了算了,到大姑家去,汤家的人就找不到自己了。”
安德海几个月前曾跟着大表兄去过大姑家,便凭着记忆向东南方向跑去。这夜深人静的田野里,一点声音也没有,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挣扎着爬起来,妈呀,原来自己倒在了坟上。
安德海浑身发毛,头发直往上竖,手心里捏着汗,他再也不敢往前走,一个人站在田野里大哭。汤家的人到了晚上不见安德海把牛赶回来,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便喊来安邦太,让他带几个人去寻安德海。安邦太一行人到了地里,只寻到了三头牛,不见安德海和另外一头牛,便四处寻安德海。人们隐隐约约听见孩子的哭声,跑过来一看,果然是安德海。孩子是找到了,可没了那头牛,汤家是不能善罢甘休的。人们又分头找牛,还算幸运,那只挣开绳子的牛被邻村的人捡到了,经过说合,给了人家一些酬金,牛总算带回来了。汤家决定不用安德海了。
安德海又回到了家里,帮着多病的母亲干些家务。一日,安德海到地里割草,他那曾经放过的四头牛见昔日的小主人来了,纷纷走拢过来。安德海见左右无人,便拍拍一只老黄牛的头,谁知那头老黄牛竟前腿跪了下来,仿佛示意让安德海坐上去,安德海猛一个跳跃,跳到了牛背上,他骑坐在牛背上,可惬意了:
“等我以后发了财,就不坐这牛背了,我一定要坐轿子。”



第二章 节苦难童年自阉入宫 五、娇儿违父
读了20几天私塾的安德海,被先生赶了出来,他问母亲:
“有钱,有钱就可以欺负人,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是这个理吗?丫igh
安德海从小很孝顺爹娘,他又勤快,又机智,在父母的眼中,是个好儿子;弟弟比他小五岁,由于穷境贫困,他从小便帮助父母做家务,其中最大的功劳是他一手带大了弟弟。他疼爱弟弟最出了名的,所以,在弟弟眼中,他又是个好哥哥。乡邻每逢谈到安德海这个孩子,总是赞不绝口,都说安家有福。安邦太也因自己生了个乖儿子而骄傲,尽管日子过得苦一些,但全家人也能苦中作乐。
安德海有个表舅,乃他姥姥二哥的儿子,从小聪明机智,胆大心细,相貌端庄,被一个戏班的老板看中了,被戏班子带出去学戏。此人名叫王毅顺。那年冬天,王毅顺从学堂回来,望见一群男男女女挑着担、拉着车,嘴里哼着小曲往自己村庄方向走来,他提高了警惕,抄小道回了家,连忙把来了一群人的消息告诉了叔叔、大爷们。人们生怕出意外,便准备了家伙,在村口候着,并派两个人去侦探来者。谁知约莫半个时辰,前去侦探情况的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回来了,不仅他们回来,而且还帮那一群人拎着东西,把一群陌生人也带来了。王毅顺纳闷了,这一群人做什么来着?只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位五十开外的长者,这长者目光炯炯有神,身材虽不算十分高大,但给人以威武的感觉。长者双手一拱:
“诸位爷们、列兄弟,敝人乃京师翠鸣梨园之掌柜,到贵庄稍住几日,为大家献艺,如蒙高看,不胜感激。”
只见叔叔、大伯们也都纷纷拱手回礼,就这样,那翠鸣戏班便在庄子里住了几日。这几日王毅顺可开眼界了,戏台上的官他可真认了不少,什么包公,什么刘邦,还有项羽,这些人的故事,过去他可从未听说过。每天早上,男女演员们在村外的小河边吊嗓子,王毅顺便躲在树后偷偷地学。这孩子好像有点天赋似的,几天下来,居然能哼上几句,他那清脆、圆润的嗓音立刻引起了老板的注意,老板想起那天刚进庄有个男孩报信一事,断定这孩子是块璞玉,可以凿成精美的碧玉,于是主动提出收王毅顺为徒,王毅顺的爹开始还有些不舍得,最终经不起戏班老板的劝说,答应儿子出去学戏。临走的那天,全家人上上下下都来送行,王毅顺的小姑,即安德海的姥姥泪水不止,她舍不得小侄子离开。她煮了十个鸡蛋,偷偷地塞到侄儿的手里:
“顺子,可别忘了家,学戏很苦,撑不下来,就偷跑回来。”
“小姑,只要能学成,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吃。”
王毅顺望着小姑,在他的心底,小姑是那么的慈祥、善良。
年轻、漂亮,特别是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此时小姑的眼里含着泪水,更好看。王毅顺辞别亲人,跟着师傅学艺,他仗着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凭着那机智劲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仅16岁便能登台献艺,唱红了半个京城。梨园戏班老板的女儿,暗中与王毅顺相爱,这老板无子,就这么一个娇女儿,他也想招婿,将来养老有个靠山,他王毅顺也不在乎改姓不改姓,是娶媳妇,还是做上门女婿,只要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好。这样一来,王毅顺成了老板的“乘龙快婿”,老丈人一死,整个戏班子他接管了过来,在京城,他的戏班子越办越红火,如今可谓是京城八大戏班之一。
人一旦有了点钱,有了点势,便想着光宗耀祖,显露显露,王毅顺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探亲来了。一到家乡,自然是一番“少小离家老大归”的感觉,父亲已老态龙钟,当年的小伙伴也都已年近半百,相比之下,与自己那养尊处优的富态劲截然不同,一个个驼着背,弯着腰,他的心底多少有一定凄凉之感。
“爹,小姑过得怎么样?”
王毅顺忘不了年轻、温柔的小姑,尤其忘不了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小姑嫁到了汤庄子,她的女儿,也就是你的表妹,叫杏儿,就嫁本庄安家老大,生了两个儿子,生活过得很苦。你小姑已70多岁了,老了,惨哪,眼瞎了。”
听说小姑的眼瞎了,王毅顺的心里很不好受,执意第二天到汤庄子看望小姑。王毅顺称了几斤点心,拎了两只鸡,买了几斤肉,又揣了些铜钱来看望小姑。他在别人的指点下,来到了安邦太的家门口,搭眼往院内一看,就知道是安邦太家日子过得很清苦。半截院墙已层层脱落,三间又矮又窄的茅草棚,已歪歪斜斜,那房门竟开了个大洞,门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没法防贼。其实,这种家就是没门,贼也不来光顾。
王毅顺向屋内张望。
“你找谁?你是谁?”
王毅顺回头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歪着头,瞧自己:
“你姓安吧,安邦太是不是你爹,你娘可叫杏儿?”
“是,你是谁?”
“我是你表舅。”
安德海看傻了,自己还有这么个表舅,怎么从来没听大人们提起过呢?这来者长相不俗,衣着考究,自己有这么一位富亲戚吗?
屋里的姥姥,这会儿刚睡醒,坐在床上听得真真切切,她听一个男人称是外孙的表舅,那一定是自己的娘家人来了,便唤外
孙:
“海儿,是谁呀,快请人进来。”
王毅顺随安德海进了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之人竟是当年的小姑。那时的小姑青春焕发,一根又黑又长的大辫子搭在腰间,眼睛可好看了。可眼前是位瞎老太太,又瘦又脏,又黄又稀的发髻似乎已好多天没有梳理了,蓬乱的头发把面孔都遮住了。但王毅顺还是肯定了这瞎老太太一定是小姑,因为她的左眉心有一颗大黑痣。
“小姑,我是顺儿。”
王毅顺自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哭着将小姑抱住。
“顺儿,是二哥家的顺儿,真的是你吗?”
“小姑,是我,我来看你来了。”
姑侄俩抱头痛哭,转而又破啼为笑。王毅顺向小姑描述着自己离家后的情景,尤其是讲到他后来如何取得戏班老板的信任,如何逐步掌握戏班大权,如何发迹之时,引着陪老太太一阵阵开心地笑。老太太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开心地笑了,笑得外孙安德海莫名其妙。中午安邦太回来,知道是大舅哥来了,便热情地留客人吃饭,王毅顺也不见外,爽快地答应了。这可难住了安家夫妻,家里连个鸡蛋也没有,这来的是贵客,难道让客人吃玉米粥吗?王毅顺是个聪明人,看出了表妹、妹夫的难处,便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和几把铜钱:
“妹妹,哥哥又不是外人,快把钱拿去,多买些酒菜来,也让孩子解解馋,吃个饱。哥哥还带来了些猪肉,也别再磨蹭了,先把肉煮上吧。”
安家夫妻感激地望着表哥,转身忙着买菜做饭去了。安德海和弟弟好多年都没吃过猪肉了,可能弟弟“狗剩”出生以后根本就没吃过猪肉,他哥俩大口大口地吞着大块的肉,爹娘看着儿子们的馋样,又觉得难为情,又不忍心拦住儿子,还是王毅顺圆了场:
“小孩子胃口好,是大人的福,我那小子就是吃不下去,瘦得真难看,妹妹、妹夫若舍得,咱们换着养吧。”
吃完饭,安德海抹了抹嘴上的油,帮娘收拾碗筷,洗了碗,喂了表舅带来的两只鸡,才蹲在门口听大人们闲聊。王毅顺见这个表侄儿很勤快,也很懂事,便有心问小姑及安家夫妻:
“这孩子叫什么?几岁了?”
安邦太回答孩子叫“安德海”,今年八岁了。王毅顺明白安家这么穷,孩子肯定没读过书,这等可人、聪明的孩子在家干一辈子农活实在可惜,他刚想开口,安德海开口了:
“爹,娘,表舅真威风,我长大了也要像他这样。”
安邦太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不要在生人面前乱说一气,可心里还真有点高兴,儿子有这种念头总比没有好哇。王毅顺看见外甥很崇拜自己,便来了劲了:
“海儿,愿不愿意跟表舅进城学艺?”
“愿意。”
安德海爽快地答应了,但他一看爹娘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是不愿让自己跟表舅走的。是的,安家夫妻不会放走儿子,一是不舍得儿子远行,二是安家实在不能没有这个孩子,他已是半个大人了,洗洗唰唰,劈柴做饭,离了他,家里可真没法过。安德海低下了头,王毅顺回想当年自己若不是被戏班老板看中,也没有今日,他好像动了恻隐之心,想发现并培养一个穷孩子,了却自己的一段心愿,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了三个金元宝:
“妹妹,哥哥虽不是富豪之家,但这几个元宝还拿得出来。
这钱便是供我这外甥读书用的。”
安家夫妻见表哥如此之慷慨,供儿子读书,感激啼零,“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上:
“哥哥,大恩大德,我们怎么报答?”
“瞧,见外了不是,还什么报答不报答,我是他舅舅,等他有了出息,我这个当舅舅的也光彩呀。”
王毅顺告辞了,安邦太拉着安德海的手一直送到村外,最后还让儿子给表舅磕了三个大响头。听说舅舅供自己读书,安德海的心里高兴极了,在他幼小的心里,早就梦想着升官、发财,原来只知道汤家有钱,“汤包子”小时候欺负自己的事永不能忘记,心想证大后一定赚很多、很多的钱,回来好收拾“汤包子”。今天表舅一来,看那表舅打扮和出手那么大方,他敢断定,表舅比汤二掌柜还有钱。自己好好读书,等长大以后挣大钱,和表舅一样大方。
“儿呀,人家供你读书,你可要争口气,才不枉费你表舅的一番好心。”
安邦太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教育儿子,他早在儿子出生前,就梦想过再苦再穷也要供孩子读书,将来中个举人什么的,也算是安家之大幸,可这些年来,家里一贫如洗,生活十分艰难,早就把供儿子上学的念头给忘了。今日真是福星高照,这孩子有造化,来了位大贵人,儿子有指望了,安家有指望了。
没几天,安邦太便把儿子送进了私塾,这私塾先生与安家素有往来,现在又收了安邦太的银两,自然是悉心教授安德海。安德海从小十分好学、聪明,第一天下学回家,便能滚瓜烂熟地背出:
“人之初,性本善……”
爹、娘高兴极了,仿佛文曲星降临到了他们家,视儿子为宝。可是不几天,安德海提出不读书了,这个消息就像颗炸弹,爹娘慌了神,无论怎样逼问,安德海就是不说。爹恼了,脱下脚下的那只旧得不能再旧的鞋子,劈头盖脸地打向安德海:
“不争气的东西,孽种,打死你算了。”
娘在一旁抹着眼泪,求儿子,求丈夫:
“别打了,你歇一会儿。海呀,告诉娘,为什么不读书了?”
安德海一言不发,紧闭双唇流着泪。安邦太更气了:
“好小子,才念了几天书,翅膀硬了,你娘跟你说话也不爱搭理了。”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安德海仍以沉默反抗爹娘。安德海为什么不愿读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日,安德海背着书包,那书包是娘从箱子底下找出自己出嫁时的嫁衣做的,大红底子,绿白小花,挺好看的,娘做了一个通宵才做好。安德海边走边背:
“人之初,性本善……”
“小子,喂,喊你哪。”
安德海抬头一看,是“汤包子”,他便装作没听见。小时候,他曾受过“汤包子”的胯下之辱,那时只有四岁,他不懂是受了污辱,后来长大了以后,他一想起从“汤包子”双腿下爬过,就恨自己,恨“汤包子”。这种恨愈来愈深。去年给汤家放牛,安德海总是尽量避着“汤包子”,他清楚自己的个头小,打不过他,如果真的打过了他,爹和自己也不能在汤家干活,不干活全家人吃什么?所以,他总是远远地躲着汤家少爷。
“小子,你姥姥瞎,你聋,真是两个宝贝。”
安德海强咽怒火,不想与“汤包子”发生争执,他便退了几步,想绕道而行。谁知“汤包子”见安德海躲他,更来了劲了:
“小子,今天本爷非治治你不可,看你家那副穷酸劲,还想读什么书!”
安德海一声不吭,心想:“‘汤包子’呀‘汤包子’,今儿个爷让你,瞧你那熊样,等一旦爷有了钱,非来收拾你不可。”
汤家少爷见挑衅不成,只好作罢。第二天,他趁安德海出去小解之机,偷偷地坐在安德海的座位上,磨蹭着。过去的私塾先生教学生,只分学生等级,并不分班,十几个孩子坐在屋里,先生因材施教,先教几个大一点的,然后让他们背书,再去教几个
小一点的。有时候,一个屋里坐的学生,有的学“三字经”,有的学“关关雎鸠”,有的学《出师表》,还有的学“床前明月光”,所以,学生的年龄相差很大,大一点的孩子有十七八岁的,小一点的有六七岁的,学兄、学弟全坐在一间屋子里。按礼说,“汤包子”是安德海的学兄,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本应当团结相处,可他们俩有过摩擦,互相之间难以和解。
安德海小解回来,往板凳上一坐:
“妈呀,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他用手一摸,哎呀,是屎,一大堆屎,他连忙甩手,臭死了。几个邻桌的孩子吩吩捂住鼻子,有的甚至住屋外跑。先生一看,安德海引起了学生的骚动,不由分说,用戒尺狠狠地敲打桌面:
“安德海,站起来背书。”
安德海只好站起来,结结巴巴背不出来,先生走过来便是打手,先生也被粪臭熏得受不了,大吼一声:
“安德海,把屎屙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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