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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海 第83节

“不过,还是有一位好心人。有位老人指点说,德州这一带的运河由于年久失修,淤泥甚多,可一出德州,河道便宽了,完全可以行船。小的不敢怠慢,请人带路、指点,沿河走了十几里地,果然出了德州不多远,河道十分宽阔。”
“老爷,依小的看来,不如仍走水路。”
安德海听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二叔,意思是征求安邦杰的意见。安邦杰点了点头,他觉得黄石魁的话有些道理,走水路安全性高,船上住的、吃的都有,只需多派些人夜里放哨,没什么危险。而“起旱”则必须住客店,那样一来,难防刺客。既然安德海做了个恶梦,就不可不防这一手。
三个人一合计,决定仍走水路。安邦杰带着管家黄石魁走了,他们争取多找一些人,尽快把太平船拖出淤泥,送人宽敞的河道。
他们二人走后,安德海的精神好多了。他最怕山东巡抚丁宝桢,只要船一启动,不消两三天便能离开山东,等到了江苏境内,他丁宝桢就是再大的能耐,也奈何不了“安总管”。安德海一想到出了山东,直抵天堂苏杭,心里不禁美滋滋的。
“小玉、小翠,都别哭了,咱们过两天又要启航南下了。”
安德海急于把这喜讯告诉他的妻妾们,好让她们来分享自己的快乐。果然,一听安德海这话,马大奶奶和小翠姑娘一下跳到了床下。
马大奶奶生怕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句:
“是真的吗?怎么又能启航了呢?”
安德海高兴地捏了一把老婆那粉团似的脸,得意洋洋地说:
“老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不信,去问二叔呀!”
马大奶奶怎敢不相信丈夫的话,的确,以往安德海从没欺骗过她。马大奶奶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盘算着这两天该做些什么。
这位太监夫人嫁给安德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苦。以前在京城时,安德海两三天就要在宫中西太后身边侍寝,一整夜都不回
家。每逢这天赐的良机,管家黄石魁便溜到马大奶奶的房里,悉心地侍奉女主人,马大奶奶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如今出门在外,丈夫安德海时时盯住她,已经十几天没解“馋”了,她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不过,财欲填补了这种空白,天津一站让她兴奋。原想下一站德州,又是满载南下,谁料想,到了德州船只搁浅,知府缩头不见,让马大奶奶十分失望。
这几天来福客栈里尽是些不愉快的事情,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这个鬼地方,马大奶奶由衷的高兴。
她婀娜多姿地走到安德海的身边,嗲声嗲气地说:
“当家的,德州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毕竟是来此一游,不吃德州的扒鸡,不逛德州的市场,难免有些遗憾。”
听老婆这么一说,安德海也觉得有理,他并没有考虑过多,随口而出:
“随你的便,只要你高兴,带几个人去好了。”
得到了安德海的许诺,马大奶奶马上带了两个丫头、三个家丁出了客栈。他们走出客栈,不知往何处走才是最热闹的街道。
真巧,客栈的对面有一个水果摊,摊主正闲着,朝这边张望呢。
马大奶奶一行人走到了水果摊前,问道:
“这位大哥,请问什么地方卖的扒鸡最好吃?最热闹的地方怎么走?”
那小摊主仔细打量着马大奶奶,只见她衣着华丽,首饰昂贵,但举止中带有轻浮之态,又听得这华丽的夫人一口的京腔,便断定此人可能是“钦差”安德海的老婆。小摊主耐心地给她们指了路。
马大奶奶便朝小摊主指的方向去了。那小摊主使了个眼色,离水果摊不远的一个男子马上跟了上去。
马大奶奶高高兴兴地逛了最热闹的集市,她买了20只扒鸡,准备回来慢慢地吃。他们拐进了一条小街,准备回客栈,正匆匆忙忙地走着,突然从小街的对面冲来一辆马车。那车直冲过来,车夫拉不住缰绳,马大奶奶等人连连躲闪,总算没被车碰着,可是,家了手里拎的扒鸡全掉在烂泥里了,马大奶奶忿忿地跺脚骂道:
“不长眼的东西,撞了人家,也不赔礼。”
那车夫跳下车来,他一脸的横肉,显出蛮不讲理的样子:
“你骂谁是‘东西’,你他妈的欠揍,老子又没撞着你,你嚎什么。”
马大奶奶何曾受过这等污辱,她气急败坏地大叫:
“还愣什么,给我教训教训他。”
三个家了呼的一下把车夫围住,可那位车夫也不示弱,一个顶仨,一时不见胜负。这时,从小街的对面跑来一个人,这个人边跑边喊:
“都别打了,有什么话慢慢说。”
那人跑到跟前,只几招便把家丁和车夫分开。他朝车夫拱了拱手: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
车夫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呸,和事佬,领赏去吧!”
车夫走了。那人又微笑着对马大奶奶说:
“看情形,夫人不是本地人,刚才那车夫人称煞虎星,是这一带有名的霸王,人们都不敢惹他。夫人可不是他的对手,不是小弟刚才劝和,恐怕你们人再多也会吃亏的。”
马大奶奶感激地看着这位“小弟”。她掏出几两碎银子,表示感谢,可“小弟”直摆手,马大奶奶只好收起银子,她说:
“刚才明明是他横冲直闯撞了我们,他还跳下车来衅事儿,真不讲理。你看,20几只扒鸡全掉在烂泥里了。”
那位“小弟”看了看烂泥里的扒鸡直说可惜,他漫不经心似的问:
“夫人买这么多扒鸡干什么,不如少买一些,天天吃新鲜的不是更好吗?还愁德州买不到扒鸡!”
马大奶奶见此人侠胆义肠,又救了自己,便少了戒备心。她说:
“不瞒老弟你说,我们乃京城安钦差的家眷,在德州已滞留好几天了,几天来一直闷在来福客栈里,都快憋闷死了。今天,船只有指望拉出淤泥,可能后天就能启航,特意多买一些扒鸡,到了船上慢慢吃。”
那“小弟”一听,笑了笑:
“怪不得呢,原来是钦差大人的家眷,看起来这么脱俗、高雅。”
一句吹捧的话把马大奶奶就捧到了天上,她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令两个丫头随她回客栈,三个家丁回头再去买些扒鸡来。就在马大奶奶回到客栈的时候,那位“小弟”——张琏也到了知府议事厅。
原来,客栈门前水果摊的小摊主是李立装扮的,他在此盯梢两三天了,当马大奶奶一行人出客栈时,他便使眼色让张琏跟了上去。
张琏一路跟踪他们到了最繁华的集市。当马大奶奶等人拎着扒鸡往回走时,张琏断定他们非走小街不可,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令一个手下赶着马车去撞马大奶奶他们,自己则扮成好心人,来一个“英雄救美人”以博得马大奶奶的好感,以趁机引诱马大奶奶说实话。
这一手,果然见效,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探到安德海的行踪。
此时,蔡老夫子、李立、张琏正兴奋地说着、笑着。赵新正审问一桩命案,他一听说张琏、李立有事相见,连人命关天的大案,他也不顾了,匆匆审了几句,便让人拉下去,验明正身,一斩了之。
赵新急切地问:
“怎么样,发现什么新动向了吗?”
三个人见他这等急迫样子,都笑了。赵新一脸的严肃:
“笑什么,此乃大事也。要让西太后和抚台都放过我,不容易呀。”
赵新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安德海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丁宝桢一心想杀他,只等赵新禀告安德海在山东境界的不法行为,便可上奏朝廷,杀小安子。可西太后又一定不愿杀他,赵新此时正处于这左右为难的境地之中。
张琏见表舅赵新如此心急,便直言道:
“不法行为倒没有,怎么禀告抚台呢?”
赵新追问道:
“你都看见些什么?”
“看见什么?看见他老婆去买扒鸡,说过两天就启航南下。”
始终没开口的蔡老夫子捻了捻胡须,开口道:
“买扒鸡就能说明他的不法行为。”
众人都惊诧地望着蔡老夫子。蔡老夫子不慌不忙地说:
“听说安德海打出的旗帜是‘奉旨钦差’,既然是‘奉旨’,就应该有‘勘合’,有了勘合,还需要自己去买鸡吗?拿出勘合,咱这知府别说几只扒鸡,就是他要十匹马,也得满足他呀。由此可见,安德海手里没有勘合,没有勘合就是私自出京。”
“太监私自出京就是不法,有违祖制!”
蔡老夫子的这几句话太有份量了,赵新掂量了一会儿,他说:
“蔡先生以为此事可以呈报丁大人?”
蔡老夫子摇了摇头,继续说:
“咱们只是可以断定他没有勘合,至于是不是奉了懿旨,一
时还很难说清,切切不可贸然行事也。”
赵新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想轻易动安德海。他把目光转向众人,说:
“不如再观察两天,李立、张琏,你们密切注意安德海的动静,观察几日再作决定。”
李立、张琏都点了点头,他们纷纷出去了。
两天后,安德海一行人再次登上了那两艘大太平船。在德州耽搁了几天,安德海的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离开了令人窒息的来福客栈,他觉得心情好多了。他们上船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了,黄石魁建议今夜热闹一下,以贺启航之喜。
黄石魁用了几十个壮劳力,硬是凭着肩拉手推才把大船从淤泥里拉了12里地,出了泥滩,进人宽敞的河道。接着,黄总管又指挥家丁、船夫们把一箱箱摆放在来福客栈的财物用车运到了船上,整整折腾了两天,总算把从京城带出来的89口大木箱古玩字画、珍奇异宝又搬到了船上,又把从天津搜刮而来的十几口大木箱也抬到了船上,这才请安德海上船。
安德海觉得黄石魁的话有些道理,在德州滞留的这几天,真让人憋闷,一天到晚守在客栈里,哪儿也不敢去。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德州知府赵新装聋作哑,始终不露面,这实在是令“钦差”大人失面子。安德海心想:
“好一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等本官办完大事,回到京城,非让你赵新吃不了兜着走,你拿鸡蛋碰石头,不信你碰不碎。”
上了船,安德海和他的二叔安邦杰及他老婆马大奶奶等人的心情一下子都好了起来,虽说这儿依然是德州的地界,但离德州城已十几里远,城里的灯光早已看不见,这儿等于说是安德海的天下。
憋了几天,今晚安德海又能舒舒服服地当他的“钦差”大老爷了,热闹一下也无妨。夜幕刚刚降下,两艘太平船上便灯火辉煌,乐声不断。随行人员为了庆祝再次启航,执意要给安德海磕几个头。安德海喜孜孜地端坐在正中,接受了众人,包括他的老婆马大奶奶的磕头大礼,他又飘飘然欲升仙了。在宫中当了十几年的奴才,奴才自称也早已习惯了,而今出了京,摇身一变,变成了“钦差”大臣,不但自己不用给别人磕头,而且还欣然接受他人的祝贺,安德海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他高兴得拢不上嘴,一时兴奋竟想出了个新点子。
他把西太后赐给他的咸丰的遗物——龙袍拿了出来,令人将龙袍悬挂在高高的桅杆上,自己率众人向龙袍一个劲儿地磕头,似乎在叩拜咸丰皇帝。一时间悦耳的音乐飘飘不断,引来了周围20几个村庄的乡民,他们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这些乡民们不知道太平船上坐着的是何人,但从人们的衣着来看,一定是官宦之人。只见安德海站在辉煌耀眼的灯影下,笑眯眯地接受一群人的祝福。
人们中发出阵阵的欢呼声,不知是谁高叫了一句:
“看哪!是京城里来的官船,还是皇宫里的人哪,那龙凤旗是皇宫中的旗子,一定是钦差大人。”
这一喊,人群躁动了起来,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竟双腿跪了下来,以示虔诚。这下子,安德海更乐了,他令从京城里带来的那些乐师们马上弹奏,以示助兴。
只见八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调弄丝竹,然后八个人两两一组地坐了下来,她们分别抱着琵琶,拿着胡琴,举着笛子,拿着洞萧。并没有人发话,可就像喊了“一、二、三”似的,一时间一齐响起了乐声。更妙的是,每一件乐器都是由两个人抚弄。弹琵琶的女子只用右手轻拢慢捻,另一个女子用左手为她按弦,并且这个女子的右手又拉着自己的胡琴,又有另外一个人为她的胡琴按弦。就这样互相交错着,居然丝毫不乱,音韵和谐,奏出
的音乐悦耳动听,如天上飘下来的仙乐,使人陶醉。
这种奇特的弹奏方法,让岸边的乡民们看呆了;一个个屏住呼吸,翘首以望。人群中有四个儒生模样的人,他们便是赵新、蔡老夫子、李立和张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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