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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 第62节

“撒谎!你这个老匹夫!”太子心中恨恨地骂他一句,这才反讥道:“孤间越公驱驰塞外,矫捷如飞,实为伏枥老骥,尚有千里之前程,岂料东宫方寸之地,竟然劳驾半日,莫非宰相的肚中百舸争流,已然千回万转?——
杨素闻他反讥,浑然不以为意,反而笑容可掬道:
“倾闻东宫筑一‘庶人村’,殿下于此躬身自省,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但不知何故名日‘庶人村’,幸望殿下赐教!”
“孤违父王宝训,失之奢华,讲了天意,故设‘庶人村’检束自己。”
“殿下如此自律,社稷之幸。只是明明贵为君储,却故贱之曰‘庶人’,其中必有深意!”
杨勇心想:
——正是你们这伙牛鬼蛇神陷孤于不堪,今日反来戏弄于孤,真是欺人太甚!
于是愤然作色道:
“此事公自了了,何必多此一问!”
杨素故作惊讶道:
“下官孤陋寡闻,实所不知!”
杨勇忍无可忍,爆发道:
“公操废立权柄,却言不知,无乃欺人太甚!”
杨素不怒反笑道:
“误会!误会!殿下你误会了!”
他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仅敷衍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
过后,章仇太翼来见太子,太子以实而对。章仇太翼喟然太息:
“殿下小不忍,终乱了大谋,大事去矣!”
太子这才悟到自己又踩入了陷阱。他也黯然叹息:
——人间的路,本就弯弯曲曲,加上有人处处设陷,实是寸步难移了!
第七章 计夺东宫 第一节
“庶人村”内,太子怒斥杨素:“公操废立权柄,却言不知,无乃欺
人大甚!”
司琴抱了今早刚刚出生的婴儿,坐在床沿。
宣华夫人脸色苍白。双眼直望那女婴,似看非看,十分茫然。
她觉得这件事实在古怪透顶,真是不可思议:
——我怎会同破国亡家的不共戴天大仇人相好,并且还生下了一个婴儿!我怎向列祖列宗交代?我到底是怎么啦?我究竟是什么人?
她的茫然是无限的,失望也是无限的。渐渐地她脸上浮现一丝冷笑,她是为了复仇,为了借树开花,才这么干的,才有眼前这结果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世积不是砍头了吗?高颎不是罢官了吗?李广达不也被药杀了吗?虽然这些人的败绩并不全然由她所致,但她总算是投了一块石头,让这些以杀人为职业的人在井底叫苦连天……
想一想“树上开花”的秘计,自然又联想到那半册兵书,来得神秘,去也无形。前日宫女桑妹收拾房间时,竟又发现那兵书宝匣在床脚下的暗角落,取出开匣一观,那半册兵书却依然如故。她觉得桑妹这人有点神秘,既然兵书是她重新发现的,那么以前的忽得忽失,莫非也与她有所关联?于是便冲着司琴问道:
“你知道桑妹这个人吗?”
司琴莫名其妙地望着宣华夫人,不知她何以有此一问。
“不错,她是我的贴身宫人,已经相处了六年,可是……”宣华夫人一顿,征询地望着司琴:“可是她的底细,却一无所知。”
“她是猎户的妻子,”司琴道:“据说她是仁寿宫落成时被抓进宫的。其时,她同丈夫正在歧山上追捕一只受伤的獐子,不意犯了宫禁,自己反而被人抓进来当宫女……夫人因何问起她的底细?”
宣华夫人迟疑了一阵,说道:
“我最近遇到一连串蹊跷的事。我很想得到一件东西,但没对任何人说过,可过了不久,便在我经常出没的所在,捡到了那件东西;过了一阵子,那东西又不翼而飞,最后是桑妹从我的床底下替我找出来。”
“那定是桑妹子无疑了!”司琴十分肯定说。
“那?”宣华夫人望着司琴,等待下文。
“桑妹若是要离开这仁寿宫,回家同她的丈夫团聚,原来不是难事;你知道她因何还要呆在这仁寿宫?便是为了夫人你。”
“为了我?”宣华夫人大为意外。
司琴肯定地点了点头,又说:
“她与明月姊姊有约在先,答应在夫人患难之际出手相救。这是明月姊姊临终前告诉我的,如今桑妹年复一年地留下不肯远走高飞,那分明是准备履行她的诺言了。”
听司琴提起尉迟明月,宣华夫人心头隐隐作痛:这个明月妹妹,不仅生前极力庇护她,死后还尽心尽意保佑她;而她却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使尉迟明月至死听不到《广陵散》,这可实在是毕生的大遗憾!
“桑妹!”宣华夫人柔和地呼唤着。
“夫人有何吩咐?”桑妹应声入室,低声问道。
“请你看琴伺候。”
宣华夫人特地用了“请你”二字,她实在不敢再以俗眼看人了,她一向鄙视的尉迟明月,简直是一个女圣人;她的下人桑妹,却原来是个勇于自我牺牲、准备他日援救她的侠女;至于司琴,这个尉迟明月的心腹宫人,自从明月妹妹去世之后,她已是不止当作心腹,简直是视作尉迟明月的替身了!
桑妹在案上摆好古琴,点燃金兽,室内瞬间香烟袅袅,清香四溢。
“夫人……”桑妹祈求地望着宣华夫人:“再过些日子弹琴,不成吗?”
宣华夫人感激地望着桑妹,摇摇头,然后整衣下床,端坐案前,心中暗暗呼唤尉迟明月,接着便凝神弹奏起《广陵散》来。
曲终之后,宣华夫人闭目遐思当年与尉迟明月初会皇宫的情景。其时,二人同病相怜,一见如故,真个是情边姊妹,实不知是相见恨晚,还是相见恨早?这种情投意合,诚然是以双方国破家亡为前题,宁不恨早吗?便在宣华夫人浮想联翩之际,忽报:
“尚宫要见!”
“尚宫”便是红叶,红叶是何许人也?记得当时尉迟明月断气时,她领着杨坚匆匆赶来,口称:“还是来得太迟了!”然后就跪在明月妹子的遗体之前泣不成声……这么说来,她是事前便获知凶信了,那又因何不及救援?事后,皇上对她青眼有加,而皇后独孤伽罗也仍然对她宠信不减,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宣华夫人自从钻研兵家秘笈之后,已略窥阴阳变幻的门径,她心中隐隐感到此人不是等闲之辈,甚至疑心明月妹子的死,同红叶也有一点关系:
——她当年鞭打明月妹子好狠哪!
“贱妾红叶如见宣华夫人,问夫人大安!”红叶已经来到房中请安。
“不敢!倒是贱妾应给尚宫请安才是。”宣华夫人淡淡地说。
红叶举目凝望宣华夫人,嘴边挂着笑意,谦卑地说:
“夫人你这话要是被皇上听到,小婢我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小婢出身乡野,诚恐出言无状,冲撞了夫人而不自知,还望夫人多多赐教!”
宣华夫人想到:
——好厉害的口舌,想探试我对你的疑心,我怎能上当?
于是她也笑嘻嘻道:
“尚宫言重了!尚宫一向知书识礼,深得圣上和二圣的器重,哪会有失礼之事?你从皇官赶来,自然是代皇上和二圣宣示圣谕的,贱妾理当请安!”
宣华夫人说着,果然立起一福。
红叶连忙避开,笑道:
“夫人饶我!”
“究竟有何圣谕?”宣华夫人道。
她说着,眼望红叶手中的大礼盒,心想:
——自然是同祝贺小公主出世有关了。
红叶眼望司琴、桑妹,迟迟不肯开口;司琴、桑妹见情,立时退出房去。红叶将礼盒放在案上,小心掀开了盖子。
所谓灿烂生辉、琳琅满目便是盒中的实况了!金蛇。金驼、玉虎、夜明珠、玛瑙狐狸、翡翠蜻蜓、祖母绿、猫儿眼……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宣华夫人一时看呆了,她虽然贵为南朝公主,珠宝见过不少,但即便是繁华的陈都金陵一时要凑足百件世间珍奇的宝贝,也非易事。
“夫人猜猜看,这百宝盒是谁送的?”红叶神秘地笑问着。
自然是皇帝杨坚送的,若非皇帝,谁还送得起这份重礼?这是她心中作出的第一反应。然而,她马上又加以否定:
——若是杨坚所赐,红叶绝不会有此一问。
她抬起头来望着红叶,然后道:
“我很笨,猜不出来,也不想猜。”
这百宝盒对她的吸引也只不过瞬间而已,此刻似乎对它已失去兴趣,仅是偶尔才漠然视之。
“是晋王送的,”红叶说道:“前日晋王从漠北凯旋回朝,今日便得了喜讯,知道他添了一个小妹妹,真是喜出望外,便马上派千里快马送来这份礼物。”
“小娃娃早晨刚刚落地,怎么一下子消息便传到京都?难道也是千里快马传讯?”
“小公主出世,难道不该用千里快马传讯?”
宣华夫人微微一笑,说道:
“这实在有点像打仗是不是?像战场上的烽火传讯是不是?红叶,你同晋王的关系并不寻常,到底是什么紧急军情?你就直说了吧!”
红叶一下子显得颇为尴尬,难堪了一阵,才说道:
“夫人真会开玩笑,送礼和紧急军情怎好拉扯在一起?”
“好啊,既然和紧急军情沾不到边,我就大大方方地收下来了!”
宣华夫人自从熟读兵书之后,学会了从兵家的角度观察世事。云遮雾障的情态已经迷惑不了她的双眼,愈是扑朔迷离,她愈是洞如观火。她一再提起的“紧急军情”,自然是暗射杨广的夺嗣计划。她回顾几年来朝中许多上柱国的倒毙,几乎都与晋王杨广的夺嗣有关,最近高颎、王世积、元宇、元胄和李广达的败绩,可以说这杨广扫除了最后一道障碍,接下去必然是杨广、杨勇两兄弟你死我活的太子争夺战了。如果说这不是紧急军情,那世间简直没有紧急军情了!杨广这么一笔重礼,自然是求她暗助一臂之力了。问题是,杨广乃是当年灭陈的大元帅,是她家的头号敌人,岂有相助之理?
红叶径自踏进门槛,便觉处处被动,接连碰了软钉子,看来宣华夫人是铁下心不肯帮了,这回去如何交差?胁逼?她根本不怕,如今她是皇帝的第一爱宠,自从独孤伽罗皇后得病以来,她几乎要成为内宫的头号权势人物,便是独孤伽罗也奈何她不得,更不用说晋王本身了。在旗鼓相当的情形下拚个鱼死网破,这对晋王来说简直是愚蠢,而对宣华夫人说来却无所谓之至,她反正已经家破人亡,沦为俘虏,没什么可丢了。没什么可丢的人,是可能随时与人同归于尽的人,是最可怕的人。
红叶不想与她同归于尽。每个人看人都有自己特别的标准,红叶本能地打从心眼里把萧王妃、尉迟明月、宣华夫人同自己划为一类,打从尉迟明月死后,她便暗地痛下决心:
——以后绝不再干同类相残的蠢事,不管有多大的压力,更不管来自何方的势利诱惑!要死,理所当然地该让那些得意洋洋的征服者去死!
想到这里,红叶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思路竟然与萧王妃、宣华夫人惊人的一致!她花很长时日观察宣华夫人,最后从《广陵散》的琴音中听清了宣华夫人的意向,那是咬紧牙关不惜代价复仇到底的人。
想到这里,她脑中灵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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