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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 第80节

“好!那就很好……”宣华夫人一顿才说:“姊姊,你可知那袋中密封的物事非同小可吗?”
“我见杨素单独叫我到房中交代,既严肃又诡秘,”乐昌公主愈说愈怕:“妹妹,我看,不然我们不要他的银子,那一包鬼东西也不替他埋了!”
宣华夫人心道:
——那可不行!不埋木偶,又怎能令杨坚父子兄弟互相残杀?又怎能报国仇家恨?为了报仇,我作了多大的牺牲!难道你们夫妇便不该冒一点风险?
她终于微笑道:
“姊姊,你若照我说的去做,便不会有太多的危险,会逢凶化吉。”
“妹妹,你就直说了吧!”
“若不照嘱埋下,说不定杨素会当场把你们宰了。你们只管照埋不误,但千万记住,一定要把印有越国公府字号的……”
“五百两银子。”
“对!一定要把五百两银子一起埋入坑中,这才万无一失。”
徐德言想不通,因此以夸张的语调问道:
“那是何故?古怪!着实古怪!”
“此事我还没摸透,便是摸透了也不好告诉你们。我只问你们:要命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钱!万万不可心存侥幸。回江南重建家园的钱,不用担心。”
宣华夫人说到这里,高声喊道:
“桑妹,黄金取三百两来。”
不一会,桑妹提出一只精致的箱子,沉甸甸的。
宣华夫人望着徐德言一眼,才说:
“你可别弄错了,千万不可把这只箱子埋进坑中!”
“那是断然不会,请夫人放心!”
徐德言夫妇终于走了。
宣华夫人心想:
——杨素这一招着实厉害,倘若徐德言在途中露馅,或是在华山埋藏时被人当场捕获,那么,徐德言真是百口不辩,只有该死了!不过,杨素一定会派人暗中护送和监视的,途中出事,或埋木偶时被人破获都不大可能。怕的是埋好以后,被人偶然发掘出来……那么,该死的便是杨素了,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被我做了手脚,那埋入坑中五百两越国公府印记的银子,将成为杨素作案的铁证。此人也是进犯南朝凶恶敌人之一,早就该死了!不过,眼前我还得在杨坚面前多为他美言几句,最好是撺掇杨坚早日升他为左仆射,这么一来,将来才好给他一记问棍,冷不防置他于死地。
红叶惴惴不安地返回宫中,策划埋木偶栽赃蜀王杨秀,自然是极其狠毒的阴谋,这类坏事自从结识粉面郎君之后她就洗手不干了。按照劝告努力干好事,而且愈干愈起劲。每回干完好事回到房中,总是见到花瓶中插一支新鲜的花儿,由此,两三天之内她总是乐滋滋、甜蜜蜜的。那花儿其实平常,然而她出也瞧、人也看,简直神魂为之颠倒!因为,那花儿上有粉面郎君的气息,甚至还闪烁粉面郎君的英姿。每当有这种感觉,便深知那粉面郎君始终都在自己身旁,只不过自己看不见而已!自己的举动一直都在粉面郎君目光笼罩之中!
想到此,一种如痴如醉的情绪便涌上心头,渗透全身,这异样的感觉,杨广没给过,张衡没给过,杨坚也没给过。她总是反复揣摩与粉面郎君初次遭遇的一切细节。
他说,跟杨广、杨坚、张衡搞阴谋不会有好结果。这自然是大道理,很平淡;然而淡中有味。那会是什么味?他既然反对我将自己绑在他们三人的战车上,那言外之意……莫非是想和我相好?若非如此,为何老是悄悄地在我的花斗中插上一枝鲜花?但是,他既是一直紧跟着我,简直是如影随形,却因何老是回避我?倘若不是为我,他长期处于禁地又为了何来?他是南陈王朝残余势力吗?
红叶愈走近内宫,心中愈是混乱,这回她不是干好事回来,是干坏事回来,粉面郎君会如何表示呢?鲜花是断然不会出现的,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花瓶摔碎,拂袖而去,从此再也不理我了?她预先泄气了,怯怯地不敢前行,似乎前头就是地狱!
她不敢走,不愿走,但双腿照走不误,而且几乎是更快地来到自己的房前,真是莫名其妙。
她立在房门前,呆呆的,脑中一片空白。空白的屏幕上粉面郎君气得脸色发青,然后是摔碎了花斗,花斗的瓷片飞溅满地,像雪花飞舞,漫天彻地地飞舞,也飞人她空洞的躯壳之中,而后是他被风雪卷入云端,隐没不见了。
房门终于开了,似乎不是她打开的……一枝山茶花照眼扑了过来,从漆黑照影的茶几上、从花瓶中扑了过来!
粉面郎君没生气!照样送花来!
她很高兴,如释重负。
但有点不明白,难道为恶也有赏?
她想起了另一桩事。
近来,她一直在替独孤皇后发放抚恤金,发给数十个被害宫人的亲属。这是一项浩繁的工作,虽然花的是皇后的钱,但经办人也不无功德。茶几上深红色山茶花大概便是由此而来的。
她想问粉面郎君,却哪有人在?明知不在,还是从前厅到寝室细看一遍,甚至连床底下都看。虽然他从来没同她弄捉迷藏的游戏,可也说不准!他总是躲在人家找不到的地方督察人,便有点捉迷藏的意味。
她痴痴地坐在床沿,幻想背后忽然会伸出一只玉臂,猛地将她紧紧抱住,于是稀奇古怪的诸多情景发生出来……
咯咯咯一串娇笑。好陌生的笑声,似乎是天外飘来的笑声。她终于明白,是自己在发笑。
她又想起了孙思邈。那是一个极真实的人,极透明的人,也是一个极神秘的人,不然,五六十岁了,看来怎么才三十来岁?皇上一向极具自信力,这回改元“仁寿”也征询孙思邈的意见。便在改元时,晋升杨素为左仆射,苏威为右仆射,对宇文恺也从宽发落了,仅是赋闲在家。他们两人都听孙的忠告:以“为善”治病。说来大是奇怪,两人的病都好转了,特别是皇后的病,康复尤为明显,恶梦少多了!若“为善”是万应丹,那么,粉面郎君的劝说与孙思邈的处方简直如出一辙。
粉面郎君,粉面郎君!你应知此时我是多么想念你。现现身吧!
一阵脚步声。莫非他来了?
她立至窗前,推开纱窗。眼睛扫视,耳朵倾听。
来了!
一双玉臂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是他!粉面郎君的手是名副其实的玉臂,这她是认得的。心跳好快,呼吸急促,浑身酥麻,似乎就要瘫软下去。
“有人!”她低声喊道,很费劲才喊出声。
“嘻嘻嘻…”竟是女人的声音。
红叶呆了:来者不是他,而是湘裙!
可恶,可恶之极!湘裙是宫中新贵,自从红叶晋升为司仪之后,便由她取代红叶,成为独孤伽罗贴身宫婢,所以敢这般戏弄红叶。
“哼!”红叶生气了,这是从幻想被摔落至冷冰冰的现实生活的恼怒:“小妮子,你好轻狂!”
“姊姊,你别生气。我这是想同你亲热。”湘裙解释道。
“像猫一般,进来没脚步声。”
红叶嘴里说,心中却想着粉面郎君:
——他就没有脚步声,来去无声无息。若非这缘故,我又怎会上当?
湘裙一笑,说:
“二圣着我来传话,要你立刻过去。”
“何事?”
“来了皇亲,要你去见识见识。”
“啥皇亲?”
“李渊。二圣四姊的儿子。”
红叶早听说过皇后还有一个四姊尚存。独孤信的眼光从他嫁女便见一斑:长女是北周明帝的皇后,七女是当今的皇后,四女乃是李虎之儿媳,李虎也是周代八柱国之一。独孤信的抱负自非一般;独孤信锋芒太露,以致死于非命;不过,他编织的关系网结果被女婿杨坚所利用,缔造出大隋政权来了。其时,杨坚连上柱国也不是,只是八柱国下的十二大将军之一,可见,“太显太露”往往不足于成事,倒是“次显不露者”常常后来居上。
红叶一路走,一路想,不觉已到了皇后的寝官。忽闻独孤皇后言道:
“四姊因何不来?十来年不见了,难道就不思量我这个七妹了?”
“二圣容禀,”一个三十多岁官员立时跪下:“母亲她……”
“什么二圣?叫七姨!”
“是,二圣……七姨,母亲她前年摔了一跤,半身不遂,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则,二圣乃一国之母,日理万机,母亲若冒昧前来烦扰,诚恐多有不便。”
“大家都这么说,哀家便这样成了孤家寡人,诸多皇亲国戚因而不疏自远了!”独孤后一顿,把手轻轻一抬,示意官员起来。然后又道:“渊儿,四姊她既由任所回京,往后便可长住下来。通义坊那儿的住宅还好吧?”
“还好。”
“故上柱国的府第,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通义坊便在含光门外,与皇城仅一箭之遥,便是半身不遂,坐轿子总可以吧?哀家不管朝政,哪有万机可理?尽管来吧!”她想了想,又问道:“四姊她吃药吗?汤药是谁伺候?”
“汤药都是内子亲自伺候。”李渊恭身应道。
独孤后这才留意坐在李渊身旁的窦氏。她长得丰满,发长过腰,眉宇有刚毅之气,始终一言未发。她怀里揽着一个两岁多的幼儿,也不发一言。独孤后忽地想起了‘雀屏中选”的故事。便是眼前这个长发女子,当年来个别出心裁的选婿主意:在厅堂上张着孔雀的画屏,让诸多求婚者争射,事先也不说明射中哪个部位才算中的,只是让人瞎射一气。那李渊连射二箭,中了孔雀的双目,因而被选为婿。
这女子就那么了不起?我贵为皇后,当年也没这般挑选夫婿,你如此大张旗鼓挑选夫婿未免轻狂!当即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
“你能亲自伺候汤药,渊儿当年雀屏中选也不枉了!”继而朝那怀中幼儿招手:“来,过来,告诉姨祖妈:你叫什么名字?”
那幼儿离开母亲,上前两步跪下,禀告:
“启禀二圣……”
“叫姨祖妈……”独孤皇后笑道。
“启禀二圣,我叫李世民。”幼儿仍然说。
独孤皇后上前将他扶起,而后揽在怀中,道:
“既说我是二圣,二圣的话怎可不听?叫姨祖妈……”
“这……礼不可废。”幼儿颇有难色。
独孤皇后连连叫好,将他抱得更紧了,同时问道:
“告诉姨祖妈,因何取名叫李世民?”
这么一问,李渊夫妇顿然大惊失色。世民的取名有一段不足与外人道的故事。那是婴儿出生不久,在返京途中遇上了一个中年书生,那书生熟视世民很久,脸上显现出讶异之色,对李渊说:
“我见过的小孩很多,这孩子气质非凡,必是济世安民的材料,望能好好调教!”
书生说毕,扬长而去。李渊夫妇听了又喜又惊,当即给他取名为李世民。然而一起,又觉不妥:书生的话大为犯忌,若被传扬出去,李家岂不大祸临头?
于是李渊勒转马头,朝书生去向追去,想要杀人灭口,却不见书生踪影。这经过岂能如实托出?
小世民转身望了望爹娘,回头对独孤皇后说:
“我的名字叫世民,意思是:希望做个太平盛世的良民。”
说到这里又转头笑问李渊夫妇:
“孩儿没说错吧?”
“对极!对极!”李渊夫妇急急附和,如释重负,然而却出了一身冷汗。
窦氏的父亲窦毅是先朝驸马,母亲是周文帝的女儿襄阳公主,由母亲之故,自幼生长在宫中,对宫廷中的刀光剑影特别敏感。刚才幼儿世民的答话虽是意外地得体,但他一家无异于从阴间走一遭归来。不能指望一个幼儿说话永远不出差错,这个险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冒了。她与李渊交换一下眼色,便即向独孤皇后告辞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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